《為學》
[清]彭端淑
現屬於試驗版六年級28課《為學》,原題目為《為學一首示子侄》,有刪節。
【原文】天下事有難易乎?為之,則難者亦易矣;不為,則易者亦難矣。人之為學有難易乎?學之,則難者亦易矣;不學,則易者亦難矣。
蜀之鄙,有二僧:其一貧,其一富。貧者語於富者曰:"吾欲之南海,何如?"
富者曰:"子何恃而往?"
曰:"吾一瓶一缽足矣。"
富者曰:"吾數年來欲買舟而下,猶未能也,子何恃而往!"
越明年,貧者自南海還,以告富者。富者有慚色。
西蜀之去南海,不知幾千里也,僧富者不能至而貧者至焉,人之立志,顧不如蜀鄙之僧哉?
譯文
天下的事有困難和容易的區別嗎?只要去做,困難的事也變容易了;如果不做,容易的事也變困難了。人們求學有困難和容易的區別嗎?只要去學,困難的事也變容易了;如果不學,容易的事也變困難了。
我的天資昏昧,不及別人;我的才能平庸,不及別人。只要每天認真學習,長久堅持毫不鬆懈,等到成功了,也就不知道我是昏昧又平凡的了。我天資聰明、才能敏捷,超過別人幾倍。如果摒棄不用,就與昏昧和平庸沒有區別了。孔子的思想言論,最終是靠天資遲鈍的曾參傳下來的。以此而論,昏昧平庸與聰明靈敏的功用,難道是有常規的嗎?
四川的邊境有兩個和尚,其中一個貧窮,一個富有。窮和尚告訴富和尚:“我要去南海,怎么樣?”富和尚說:“你憑著什麼去呀?”窮和尚說:“我有一個盛水的瓶子和一個盛飯的缽就足夠了。”富和尚說:“我幾年來一直想僱船沿著長江往下遊走,還沒去成呢。你憑著什麼去呀?”到了第二年,窮和尚從南海回來,把事情告訴了富和尚,富和尚露出了慚愧的神色。
西邊的蜀地距離南海不知道有幾千里遠啊。有錢的和尚不能到,沒有錢的和尚卻可以到達。人們要樹立志向,難道還不如蜀地邊境的和尚嗎?所以聰明和才能,既可以依靠,又不可以依靠;自己靠著聰明與敏捷而不努力學習的人,就會失敗。昏昧和平庸,可以限制人又不可以限制人;不被自己的昏昧和平庸限制,而不知疲倦、努力學習的人,會靠自己的努力獲得成功。
字詞解釋:
為學:做學問,求學。
資:天資,資質。
昏:頭腦迷糊。
逮:到,及。
材:才能。
庸:平凡,平庸。
旦旦:天天。
怠:懶惰,鬆懈。
倍:超過。
屏棄:摒棄,捨棄。
聖人:指孔子。
道:思想,言論。
卒:終於,最終。
魯:遲鈍。
用:用處,功用。
豈:難道。
常:不變的,固定的。
鄙:邊境。
語:讀四聲,告訴。
南海:指佛教聖地普陀山(屬浙江省舟山群島)。
何如:怎么樣?這裡是商量的語氣。
缽:和尚盛食物用的一種器具。
買:花錢雇用。下:往下遊走。
越,到,同“及”。
慚色:慚愧的神色。
去:距離
顧:難道
作者資料
彭端淑(約1699一約1779年),字樂齋,號儀一,四川丹稜人。他是清代四川的著名文學家,與李調元、張問陶並稱清代四川三才子。
彭端淑從小聰慧穎異,十歲即能文。他與弟彭肇誅、彭遵泅於紫雲山下“相為師友”,同窗苦讀達六年之久。他後來的成就並不是靠先天的才氣,而主要是得力於後天的踏實勤學。他曾寫過一篇著名的散文《為學一首示子侄》,說四川有一窮一富兩個和尚,窮和尚對富和尚說:“我想到南海朝聖。”富和尚問:“你憑什麼前去?”窮和尚回答說:“我帶一瓶一缽就夠了。”富和尚說:“幾年來我想僱船去,還未能實現呢,你憑什麼去得了!”第二年,窮和尚從南海回來,去告訴富和尚。富和尚深感慚愧。這個故事,生動扼要地論述了做任何事情其難與易、主觀與客觀之間有著辯證的關係,特彆強調它們是可以轉化的,轉化的條件就是人們主觀上刻苦努力、頑強奮鬥的精神。彭端淑正是從立志苦行的僧人那裡,敏悟到具有普遍性的道理。從而工苦力學。他說:“天下事有難易乎?為之,則難者亦易矣;不為,則易者亦難矣。人之為學有難易乎?學之,則難者亦易矣;不學,則易者亦難矣。”
雍正四年(1726年),彭端淑考中舉人;雍正十一年又考中進士,進入仕途,任吏部主事,遷本部員外郎、郎中。乾隆十二年(1747年),彭端淑充順天(今北京)鄉試同考官。乾隆二十年出任廣東肇羅道署察史。當時的肇羅道為“三江要口.五州之屏藩重地”,可見朝廷對他的器重和信任。他一到任,即以“清植’,二字自勵,於是上行下效,吏民稱便。他身為朝廷命官節制重鎮.但出行議事,巡視察訪,卻輕衣減從,杜絕了那種前呼後擁、鳴鑼清道的排場;並嚴禁“迎送饋”違者嚴懲,深為“吏民稱歌”。特別是對那些才識具茂之士,他更親自考核,不拘一格地量才錄用,“成就甚眾”;而對於民事糾紛,刑律訴訟,則“務更正,使之相安”。由於他比較能廣接視聽,了解民瘼,依據案情,權衡事理,循律論斷,旬月之間便弄清了肇羅道所屬州縣陳積老案三千餘件,由是聲威大振,朝廷大吏“深相倚重”。彭端淑在廣東做官約六七年光景,這是他一生仕途生活中最為顯赫的時期。
彭端淑在為官期間,雖力求進取,決心興利除弊,上報朝廷,下慰民望,不願碌碌終此一生。但是,當時的清王朝已進。人極為興盛的乾隆時代,經濟文化也出現了相當繁榮的興旺景象,而階級矛盾、民族矛盾以及統治階級內部的鬥爭也日益尖銳複雜了起來。彭端淑在多年的為官生涯中,看到了清王朝表面繁榮下面民生維艱的社會現實,官場中的明爭暗鬥,最高統治者的好大喜功,因而內心逐漸滋生了一種憤懣和惆悵之情,消極避世的隱追思想也逐漸地發展了起來。他在一次監督運送大十去粵西的歸途中,失足落水,雖倖免於死,但卻認為這是大難即將臨頭的預兆。他仰天長嘆:“人於宦途不滿意,輒以咎人,此誰擠之者!今不葬魚腹,天於我厚矣,復何望焉。”即由廣東辭官歸蜀。
歸蜀後,彭端淑便在成都錦江書院“以實學課土”擔任主教,開始了他一生中作育人才的教學生涯。錦江書院是康熙四十三年(1704年)由四川按察使劉德芳在成都原文翁石室遺址上建立的省立最高學府。學員選自省內秀才以上人員,學員學費、生活費由清政府撥給該院的學田供給,在院學生有兩百人左右的規模,著名學者李調元曾是該院學生。彭端淑主錦江書院講席之後,以他廣博的學識,竭盡他晚年的全力於教書育人。此時,他對宦海仕途生活極為厭倦,甚至悔恨自己過去熱衷什途力爭功名是誤落塵網,陷入歧途。他在《寄仲尹》這首詩中說:“‘疲驢消日月,薄宦久;”‘脫羈地,鴻雁游海天。”直到老死,彭端淑把他一生中的最後約二十年時間,全部貢獻給了四川的文化教育事業。他在《戊戌草·寒食》一詩中有明確的記載:“錦江棲遲二十年,每逢寒食一清然。”這對他講席書院的時間和心境都作了生動形象的描述。
彭端淑一生苦工詩文,他一直堅持“詩學漢。魏,文學左、史,皆詣極精微”。但在文學道路上,他卻是有一番曲折經歷的。他在《白鶴堂晚年自訂詩稿》的序中說:“餘一生精力盡於制義,四十為古文,五載成集,近五十始為詩,已二十五年矣。”“制義’即人股文。可見,彭端淑在五十歲以前,主要是致力於八股和古文。儘管他在古文方面“學之可為至篤”,然而在清廷專制統治和“文字獄”的壓力下,他是不敢也不可能“妄有所作”的;而束縛思想的八股文也妨礙了他在文學上的發展。直到近五十歲時,他的一些作品才表現出激越奮進。深沉穩健的傾向,給人以鼓舞和教益。
為官時的經歷使彭端淑對民生維艱的社會現實有深刻的體會,因而在他的詩中對廣大貧苦農民寄予了滿腔的同情。每當荒年歉收,饑民無衣無食,他總是憂心如焚。他在《夏鎮》一詩中憤憤地寫道:“粟米貴如珠,頓年遭水浸。男婦多鳩形,魚蝦實為命。”在《七月十六日》一詩中又對長年勤勞耕作的貧苦農民寄予了“憂早幾經旬,農夫心獨苦’的深情讚嘆!
彭端淑寫景的詩很有情味。如記錦江春色的《清明》:“步出郭西行,驚心節復更。花殘寒食雨,春老杜鵑聲。薺麥村村秀,新煙處處生。錦城風物好,無那故鄉情。’如果不是春大到成都郊外走上幾趟,如此有情味的詩情是怎么也體會不到的。
彭端淑一生著述較多,可惜不少已經散佚。他與其弟彭肇殊、彭遵泅曾共性於京師,俱以文知名於當時,一時有“丹稜三彭”之稱。當然,在“三彭”中,以彭端淑最為著名,影響也最大。有《白鶴堂文集》、《雪夜詩談》、《晚年詩稿》等傳世。
彭端淑活了八十一歲,死後葬於彭山縣公義場羅家山,至今尚有墳台遺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