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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浪行者作品類型
隨筆書籍簡介
謎語在滄縣一帶又叫悶兒,出謎語叫出悶兒,猜謎語就叫 破悶兒。悶兒的提法非常形象,悶兒來了,讓人搜腸刮肚,百思不得其解,一旦這層窗戶紙捅破了,則豁然開朗,眼前一片光明。有趣兒的破“ 悶兒 ”
謎語在滄縣一帶又叫悶兒,出謎語叫出悶兒,猜謎語就叫破悶兒。悶兒的提法非常形象,悶兒來了,讓人搜腸刮肚,百思不得其解,一旦這層窗戶紙捅破了,則豁然開朗,眼前一片光明。我做小孩子的時候,總喜歡大人出悶兒。猜對了,會聽到幾句讓人美滋滋的誇獎;若是猜不出,也能刨根問底地長長見識。
大多數的悶兒編制的很有水平,雅的好似明眸皓齒的美少女,俗的壓 賽豬嘴獠牙的醜八怪,見一面讓人終生難忘。
這裡,不妨提著記憶的竹籃撿拾幾個悶兒來評評,與大家一起分享破悶兒的樂趣。
帶奶味兒的“悶兒”
“三橫一豎一拐 嘎兒,四個小豬吃媽兒媽兒。”
這大概是我碰到的頭個悶兒,父親出的。當時我琢磨了半天,最後還是無奈地搖了搖頭,原來是繁體的“馬”(馬)字。
現在想來,這個悶兒挺抓人,使用兒化音,聽來俏皮;一拐嘎兒,四個小豬,還吃媽兒媽兒,奶味兒十足,妙趣橫生。
這個悶兒不錯是不錯,只是會讓當初造這個字的老先生哭笑不得,因為用四隻趴在豬身上吃奶的小豬崽取代了那四條躥山躍澗的馬腿,還把馱人拉犁的馬和長肉積肥的豬生拉硬扯到一起,真是風馬豬也相及呀!
朋友出書,向我采征材料,刊行後卻變成了“三橫一豎一拐彎,四個小豬來吃奶”。意思還是那個意思,味道卻不再風趣,反而顯得有些生澀了。就像活蹦亂跳的皮小子突然一下子正襟危坐,讓人看了不自在。
看來,這個悶兒之所以流傳那么久,自有它的生命力,我們既不能無端地注水,又不能隨意地整容,還是保持它原汁原味的好。
冒仙氣兒的“悶兒”
“韓湘子頭上盤著雙纂,呂洞 賓飲醉酒無有清泉;
鐵拐李進村來樹木不見,張果老不騎驢走在下面。“
讀高中時,同學唐延展在宿舍出的。當時大通鋪二十多個同學,或單槍匹馬猜,或雙劍合璧想,或組團兒聯手破,到頭來沙鍋倒是打漏了,這問(紋)還沒到底。見難住了眾人,老唐這才得意洋洋地說出了謎底——遵守的“遵”字。
這正是:“日照三桿僧未起,一句話提醒夢中人。”
此悶兒之所以仙氣兒十足,那是因為驚動了八仙過海中的四位神仙。
早晨起床的韓湘子沒有像往常一樣吹笛子或蕭,而是梳洗打扮他頭上盤著的雙纂,就是遵字上面的一點和短撇。韓大仙咱沒看過活的,他盤著雙纂的樣子更無從得見,估計跟戲台上《秦香蓮》中的冬哥春妹的髮型差不多,頭上盤著日月雙抓髻,前發齊眉,後發遮肩蓋頸。
再說呂洞賓,在杏花村酒館路過,撲鼻的酒香勾起了他的酒蟲子,一摸錢叉子,褡褳里的盤纏早已花的精光。他饞得火燒火燎,急得抓耳撓腮,無意中碰到了身後背著的清風劍的劍柄,只好拆了東牆補西牆,拿寶劍埋單,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起來,喝得他醉眼朦朧口渴難奈,只想來碗清泉水,可這裡只有茶水。“酒”字去了“三點水”就是子午卯酉的“酉”字。
清風客找沒找到清泉水暫且不表,八仙中的殘疾人出場了。鐵拐李修成正果本該在家頤養天年,腿腳本來不好的他卻趕什麼新潮來個鄉村游,恰逢村里樹木換代,大樹統統伐光了,還沒來得及補種樹苗,所以“村”不見“木”就念“寸”字。可別小瞧了這個寸字,得寸才能進尺,得尺才能進丈嗎!
張果老在八仙中年齡最長,得道成仙卻最晚。他中庸之道走的好,“不騎馬不騎牛,騎著毛驢趕中游。”騎驢就騎驢唄,偏偏還倒騎驢,自己屁股朝前,眼鼻在後,只有兩個好處,就是能撿到前面丟掉的銀子,聞到放的驢屁。那壞處可就大了,你想騎了頭那么膘肥體壯的驢,如果碰見多情的草驢,驢蹄子還能維持那“得得”有序的行進節奏嗎?一旦碰到賣驢肉火燒出來買不著肉的更糟,急眉火眼地割塊下來,是能粘上呀,還是能補上?張果老不光平時把驢當作腳力,出外旅遊比如過趙州橋也不會讓驢閒著,河北民歌《小放牛》唱道:“張果老騎驢橋上走……”可見圍著磨屋拉磨的驢沒必要沒理由羨慕這頭毛驢,給神仙當坐騎也是蠻辛苦的。他這回不騎驢走在下面,就是“走”字底兒。
一個“遵”字,煩勞四位神仙的大駕,如此說來,這個字比尊字還尊貴呢!
有戲調的“悶兒”
“兩個人去看戲,一走走了十里地;
剛看完四出戲,一心想著要回去。“
我覺得這個悶兒就是講述了兩個戲迷聽夜戲的故事。悶兒的謎底是道德的“德”字。在農村,前些年還保留著聽夜戲的習慣,只要某村唱戲,方圓幾十里的鄉親都會聞訊而來。三三兩兩結伴而行,十幾里的路程不會覺得辛苦。聽夜戲因為晚上工夫長,忙完了白天的事,心裡清靜,戲台上燈光一打,演員的扮相也受看,要不怎么說燈下觀美人呢?晚上還 攏音,唱腔會透過夜色傳出很遠。
來這裡看戲的,只有中老年這個群體是真在行,還懂戲。“說書唱戲 勸人方,”他們從戲曲中感受做人的道理,從人物的喜怒哀樂中品位人生的真諦,從演員的唱念做打的表演中領略戲劇帶給他們的樂趣,還不失時機地為唱的起勁的演員歡呼叫好。
小孩子們愛湊熱鬧,他們找看戲這個藉口從父母那裡磨出小錢耳來,買串兒果酸片甜的糖葫蘆,解解饞,也不關心台上那咿咿呀呀的唱腔,只是碰到丑角出場、武生打鬥才停下來,學著比劃比劃,改日好在沒來看戲的夥伴面前炫耀一番。
還有一種人是不聽光唱,那就是懷春的少女、鍾情的少男,他們緊緊抓住這個機會談情說愛,若不是聽戲,有的家教嚴的家庭晚上根本不允許出門。就這樣,台上唱的是才子佳人戲,台下唱的是 佳人才子戲。只是台上是眾目睽睽的秋波 頻送,台下是找個沒人的地方卿卿我我。
看戲都有收穫,中老年人的收穫是過足了戲癮;小孩子的收穫是解了嘴饞;大姑娘小伙子的收穫是他們之間找到了情投意合。通常是台上的才子佳人戲已經謝幕,台下的佳人才子戲才剛剛登台。在文化生活極度貧乏的農村,聽戲看電影不知讓多少對有情人踏上婚姻的紅地毯。什麼《櫃中緣》,什麼《鐵弓緣》,要我看那叫《聽戲緣》。
悶兒中的四出戲,雖然為了湊德字,但是卻暗合了河北梆子的四出代表劇目,那就是《打金枝》、《罵金殿》、《曹莊殺妻》、《牧羊圈》。
兩人就是“雙立人”,十里地只取“十”,四出戲便為“四”,“一心”與上組成“德”字,不缺不剩,嚴絲合縫。
聽戲要講德,平心靜氣,不大聲喧譁;談戀愛要講德,交心鍾情,不朝秦暮楚;做人,更要講德,坦誠奉獻,不坑蒙拐騙;破悶兒同樣也要講德,不能別人猜不出來,就永遠不告訴人家謎底。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