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篇引子
外面的狂風暴雨正盛,天色逐漸暗了下來。猛烈地冷風吹不動我的頭髮,因為頭髮早已披著雨水緊緊伏在頭上。努力睜大眼睛看著這淫風苦雨里的世界。在風雨的飄搖里這世界比平日要順眼許多。城市的燈光陸續亮起來,似乎拚命想要趕走即將到來的無邊黑暗。
門鈴響了起來。
我用力撐起靠在視窗的身體,幾個跨步走到門後,抓住門把手的時候我問:“哪位啊?”
“是我!”簡短的回答,我甚至能聽到來人牙齒打顫的聲音,趕忙打開門。
“好大的風,凍死我了!”表妹張鑫衝進來。儘管她拿著傘,也和淋了半天雨的我差不多,渾身濕漉漉地。
“鑰匙丟在宿舍了!”她說。
“你剛從外面回來?”她把手裡肯德基的外帶小心翼翼放到凌亂不堪的桌子一角,不等我答話,緊接著就驚叫起來:“哎呀!你要死了啊!”說著連忙奔過去關上玻璃窗。我用手把頭髮向後梳了梳,拉一張椅子坐在桌子邊上,打開她帶來的食物。
“就不該給你帶東西吃,餓死你!”她沒好氣的聲音里又帶著掩飾不住的關切。
“我以為你不來了呢!”我邊狼吞虎咽吃著食物邊說。
“哼,明知道人家現在沒地方去,真是的!”
“可以呆在學校的嘛!”我道。
“懶得理你!給我找件衣服好吧,我想沖個澡,全身都濕透了!”
“洗完光著身子就是,又沒外人。”我喝了口可樂後對她笑笑。
“美的你吧!”
“等水燒熱了再洗吧。我吃完東西給你找,自己不帶衣服來,怪誰啊!”
她不睬我的抱怨,說到:“你自己也該洗洗了,又發神經!好好的幹嗎開著窗戶淋雨啊,是不是跟姐姐吵架了?”
“你是巴不得我們吵架!”我不滿於她這么問,道:“多好的雨啊!本來我想淋一淋雨把晦氣衝掉;哪知道看起來不錯的雨到底還是沒有晦氣的意志堅定。這不是,晦氣終於還是敲門進來了!”
“你!”她撅起嘴來,“我這就走好吧!”
她做欲走狀,見我並不慌張,氣得直跺腳。我啜飲著可樂,笑嘻嘻地看著她。每喝一口都要皺一下眉,像喝酒一樣,這種感覺很不錯。
“去洗澡吧,衣服給你!”
“叮薄彼鷯ψ牛拔野牙諾矯磐餿ァ!?
“我來吧,你去洗澡,再過會要感冒了。”
“好的!”她接過衣服走去了。
“張鑫!”我喊她。
“哎?”快要走進洗手間了,她回頭看我。
“是豬頭!”我說。
“哼!”她扭頭近了浴室。
我坐到電腦桌前,看了看桌子上的照片。
這張照片上有兩張永遠燦爛的笑臉。陽光下稚嫩的臉上朝氣蓬勃。從照片上兩個男孩背後的陽光,我到那些燦爛的夏天。那裡有古老平原上悠長聒噪的蟬鳴,有清澈的小河流水,有我們無數個童年和少年的夢。雖然已經久遠了,但太多昔日的場景總能在某個特殊的時刻從記憶深處里湧出,讓人回味不已。聯手把一個高年級的同學打的頭破血流,打的對方哭著求饒說以後再也不敢了,然後牽著手跑開後哈哈大笑;也因此被老師懲罰站在辦公室的一角面壁,兩人偷偷手我著手給對方鼓勁;情竇初開的季節,躲在一個被窩裡竊竊私語,很客氣很義氣很豪情萬丈的把喜歡的女孩子讓給對方,而事實上只是暗戀人家。
“表哥,你在幹嗎呢?”張鑫在身後叫我。
“喔!”才從記憶里走出來,“洗完了?”
“你要不要洗?不過沒熱水了喔,還在燒。”
“不用燒了,我用冷水就行了。”
“都是我不好啊,連累你都不能洗熱水澡!”張鑫抱歉地說。
“小豬頭,說什麼呢!夏天我是從來不用熱水洗澡的。”我笑笑,打開電腦。
“嘻嘻,你這么說我就放心啦!”
“你!”我朝她晃了晃拳頭,“可惡!”
“今天姐姐不來么?”
“明天上午過來吧!”我道,“對了,你吃晚飯了么?”
“來的時候吃了一點。”
“喔,那等會雨停了,我再陪你出去吃吧?”
“你還沒吃飽嗎?”
“我是說陪你啊!”
“不用啦,不用啦!我一點也不餓的。”
“等你餓了告訴我吧!”我戴上耳機,啟動一款叫做反恐精英的遊戲,建了一張最常玩的地圖等著有玩家參與進來。隨後點上一支煙,品味煙霧繚繞的感覺。熟練地打開遊戲的控制台,把adjust_crosshair輸了上去。
我喜歡享受槍林彈雨的世界裡,屠戮對手帶來的快感。大腦里充滿無比的興奮和殺人的欲望,盡情釋放最原始的野蠻與獸性。死亡的生命可以無數次輪迴,在這裡不必對死亡懷有感傷和內疚。如果不拋棄現實的思想,就無法發揮自己最大的潛能;發揮不了全部的潛能,就不是屠殺別人而是被別人屠戮。於是忘記時間,忘記飽暖饑寒,專心致志不知疲倦地戰鬥。偶然的瞬間我會忽然冒出一個想法:你小子,就這樣跑了,回來以後,定要殺得你個片甲不留!
當我扛著狙擊一個漂亮的headshot殺死第一百個敵人的時候,張鑫走過來叫我:“表哥,我有點餓了呢!”
“喔。”我伸了個懶腰問她:“還下雨嗎?”
“不下了。”她去開窗,一陣涼風撲面。
“快關上,蚊子要進來啦!”說著我退出遊戲,“那我們是一起出去呢,還是你等我去給你買回來?”
“我這樣子,能出去嗎?”她淘氣地抖了抖身上的睡衣。
“呵呵,我去找件比較小的我的衣服給你換吧!我的七分褲給你做褲子綽綽有餘了。”
“不要,醜死了。你給我帶回來不行嗎?”
“顯然,能行。”去臥室拿錢包的時候,我發現臥室里已經被收拾的整整齊齊。
“路上小心點,快點回來。我一個人,怕怕喔!”
“好,絕對不超過十分鐘。”
“不行,”她立刻反對,“九分鐘。”
“好,九分鐘就九分鐘。”
等到把我買來的東西一氣吃完,張鑫滿足地拍拍肚子道:“可以睡覺咯!”
陪她到臥室,看她爬上床去,我說:“乖,睡吧,明天一早姑媽會來接你。”
“啊,不要!”她條件反射般地坐起來,“媽媽有說過要來嗎?”
“哈哈,騙你的!”
“你這個,大壞蛋!”她鬆了口氣,才又躺下去。
“早點睡吧!”我摸摸她的頭髮,學著一個人的樣子。
“你不睡嗎?”她撲閃著兩隻大眼睛問我。
“好啊,我也睡這張床怎樣?”
“要死啦,等姐姐來你再這么說吧!”
“呵呵,我晚點睡,你知道現在我還睡不著的。”
“那你再陪我說會話吧!”
“那不如陪你——”我拉長了聲音,“睡啊!”
“去,去,去!你就坐這不說話也行,等我睡著再走開吧。”一頓又道,“我想媽媽了!”
“那好,”我說:“等你睡著了我再出去。”
“好。”她閉上眼睛開始睡覺。
過了一會兒,她突然睜開眼來。我看見她的眼裡,盛滿了一池秋水。水裡倒映著晴朗的夜。滿天的星斗眨呀眨,突然有一顆流星長長地划過夜空,掉落在大地上,埋進潮濕肥沃的泥土裡。然後帶著青草的氣息長出一棵秀氣美麗的幼苗來。幼苗抬頭左顧右盼,終於看到我了,衝著我伸了伸頑皮的舌頭。於是我笑。
“睡醒了?”我問。
“嘻嘻,看看你走沒走。”
“睡吧,我說過等你睡著後才離開的啊!”
“嗯。”她再次閉上眼睛。
等到她終於睡著,我輕手輕腳走出去。夜已經很靜了,幾乎能聽到垂死的蚊蟲掙扎的哀嚎。對著電腦螢幕發獃了很久,我嘗試著打下一行字:接到大學錄取通知書的那天,我掐了自己的胳膊很多次,每次都痛得厲害。
吸一口煙在吐出,我回憶起那個夏天。
陽光很好的午後,清風拂著樹葉搖曳,聒噪的蟬鳴變得格外動聽。父母的臉上因為收不住的笑容而爬滿了更多的皺紋。這一天,他們知道我考上了N城的N大學。
“放心吧,姑媽說話算數的,四年的學費包在我身上了。”電話那頭並不很很熟悉的姑姑的聲音說。
“子鳴怎么樣?”我問。
“他啊,”姑姑很不高興地,“就那沒出息的樣,大概能上個二本吧!”
“喔。”我把電話交給父親,心裡湧起幾分失落。子鳴姓劉,是姑姑家與我同歲的表弟。國中畢業後他從鄉下回城,那時我們約定了要一起考上N大學。三年之後,他卻失約了。他回城後的最初我們還時常通信,到後來他說學習太忙沒時間寫信,再後來就基本沒什麼聯絡了。這小子,等我去N城後一定要好好教訓教訓他。
那段時間,我一直為實現了夢想興奮不已。
“我考上大學啦!”睡夢中,時常聽見自己這樣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