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只是古老傳說》

《愛情只是古老傳說》

《愛情只是古老傳說》 是亦舒所著的一部情感類言情小說,由花城出版社出版。

基本信息

作者: 亦舒
《愛情只是古老傳說》愛情只是古老傳說

出 版 社: 花城出版社
出版時間: 2008-2-1
版次: 1
頁數: 189
印刷時間: 2008/02/01
開本: 大32開
印次: 1
紙張: 膠版紙 I S B N : 9787536051928
包裝: 平裝 所屬分類: 圖書 >> 小說 >> 情感 >> 言情

編輯推薦

多少個晚上,她做好夢,都看見自己有這么一個平凡穩定的,永久地址,母親在廚房做晚飯,父親就快下班回來……
王子覺得在書房看書,恕之有點羨慕,愛書的人最幸福一書在手,其樂無窮,無論在屋裡車上,咖啡店……卻可以進入另一天地。

內容簡介

還記得亦舒的小說嗎?優美的文筆,恬淡的事,帶給我們的卻是愛情的震撼!她筆下的愛情往往不那么簡單,包含著太多人生的無奈與淒楚,字裡行間縈繞著一種伴隨著歲月流逝而來的淡淡心痛。她筆下的人物仿佛就在自己身邊或許就是自己,看透世事洞明,然後煙消雲散。“亦舒新經典”包括了本書在內的八本最新力作,每一本書自成一個浪漫別致的感情天地……

作者簡介

亦舒,原名倪亦舒,生於上海。十五歲開始發表小說,十七歲開始替《明報》寫稿,時為中學生。曾任職記者、編輯、香港政府新聞處任新聞官等,惟一不曾中斷的是寫作。早年留學英國,現居加拿大,為全職作家及家庭主婦。

《愛情只是古老傳說》 書摘插圖

這是小鎮上唯一的餐車:一輛貨櫃車改裝的小食店,供應咖啡汽水,三文治及漢堡熱狗,五十年代曾經十分流行,後來經濟躍升,人們對餐館要求漸高,餐車便式微。
到了今日,餐車成為一種有趣的玩意。
有人將老餐車買下,重新裝修營業,旁晚吸引到一班中學生來吃刨冰,白天有工人享用快餐,生意不錯,支撐得住。
老闆把生意交給一對中年夫婦,松山與他的妻子,這兩人的一子一女都是專業人士,一個醫生一個是律師,早自松鼠鎮飛了出去,很少回來探視,兩人盡心盡力幫老闆做生意。
這一日,松山嘀咕:“彤雲密布,要下雪了。”
他妻子貞嫂說:“天氣卻不冷,我還穿單衫。”
他倆預備打烊,忽然來了兩車遊客,一行八個華商,又倦又餓,看到同文同種同胞,大喜過望,紛紛要求吃蛋炒飯、牛肉麵。
貞嫂只得親自下廚,應付鄉親,忙得不亦樂乎。
一小時後遊客們上車繼續行程,付了很豐富的小費,說些什麼“四海之內皆兄弟也”、“月是故鄉明”之類的陳腔。
其實國際飛機場並不太遠,一小時車程就到,乘十二小時飛機他們就可以回到家鄉。
貞嫂揮著汗收拾,“今晚不會有其他客人了吧。”
松山拎垃圾到後門,忽然聽到悉率聲響。
“誰?”他警惕呼喝。
垃圾箱旁一個黑影竄入黑暗裡。
小小停車場照明不足,松山怕是黑熊出沒,他沒打算與野獸搏鬥,迅速扔下垃圾進屋。
貞娜揶揄:“還指望你保護我呢。”
松山嘆口氣,“怪不得孩子們不願回來,『你們家鄉叫什麼?』『松鼠鎮』,嘿!”
貞嫂不以為然,“英雄莫論出身。”
“只得一間國小與一間中學,年輕人都想往大城發展。”
貞嫂說:“遲些他們會回來。”
“木廠關門後松鼠鎮蕭條。”
貞嫂說:“也不然,酒莊業績很好,整季我們都做葡萄工人生意。”
“酒莊雇用許多流動工人,我老是防著他們。”
貞嫂感喟:“一般是年輕人,哪裡有工作,便走到哪裡,夏季摘草帽,秋季采葡萄,四處為家。
“你說是不是要讀好書?”
“有些人命運是這樣:四處遊走,不願安定,他們有他們樂趣。”
“天氣漸冷,躲往何處?”
“我看到有人在酒莊附近生火取暖過夜,被鎮長派人警告趕走。”
“小鎮最怕山火。”
貞嫂把不鏽鋼凳擦得錚亮。
松山問:“老闆多久沒來了?”
“個多星期。”
“要不要去看他?他身體如何,記得帶他最愛吃的椒醬肉給他下銀絲面。”
“我打了電話,他說他有點咳嗽,無大礙。”
兩夫妻沉默了,關上店門,好,回家。
那一夜,氣溫驟降十度八度。
一早五點多,貞嫂到餐車開門做生意,看到地上有淺淺白霜,霜上有雜亂腳印
她立刻警惕,“什麼人?”
這時垃圾箱打開,有人爬出來,那人穿著厚厚不合身衣服,一頂絨線帽子壓在額角。
他朝貞嫂打躬作揖,“老闆娘,給些熱的食物。”
聲音屬於年輕人。
貞嫂不忍,“你在外邊等。”
她覺得自己過份,換了是狗,她會放他進餐廳,可是,就因為是人,所以才小心防範。
她開鎖進門,又在裡邊鎖好。
她做了雞蛋火腿三文治,又包好幾隻炸雞腿與薯條,連同一壺熱咖啡,放在籃子裡,拿出去交給年輕人。
她給他五十塊鈔票,“乘車回家去。”
年輕人抬起頭,“謝謝老闆娘。”
“我也是夥計,不用謝我,你父母牽記你,回家吧。”
年輕人怪討人喜歡,脫下帽子,朝貞嫂鞠躬。
貞嫂看到他面孔,原來是同胞,濃眉大眼,相貌不錯,只是淪為討飯,十分邋遢。
他走遠了。
貞嫂鬆口氣,身後有人說:“是流動工人吧。”
貞嫂轉身,原來是熟客,連忙笑說:“快進來喝杯熱咖啡。”
那人客說:“貞嫂,好心做不得,你給他一次,以後他天天來,這同餵野生動物一般,日後晚晚有一群黑熊在後門守著,多麻煩。” 
貞嫂瞪他一眼,“真有你的,把人比熊。”
她給他做了例牌香腸煎蛋,一大疊克戟加楓樹糖漿。
客人陸續上門,她忙起來。
松山隨後搬著貨物進門,貞嫂沒有向他提及流浪漢
人客談論著天氣。
“今年會大雪。”
“多討厭,我已準備好發電機,萬一停電,還可以看電視。”
“大前年老安德信一早鏟雪,忽然氣喘,就那樣倒斃雪地。”
“孩子們可高興了,一下雪,馬路變成遊樂場。”
小鎮,人們談論的,不外是這些。
午後,稍有空閒,松山問妻子:“老闆今日可會出來?”
“我看不,快下雪,他怕冷。”
“那我去看他。”
“讓他出來走動一下,聊天散心。”
“我試試。”
松山到後門搬貨,忽然叫出來:“有小偷!”
貞嫂跟出去看,“不見了什麼?”
“一箱雞蛋,還要好幾條麵包。”
貞嫂忽然想起那討飯的年輕人,不出聲。
松山惱怒,“叫我抓到了,打斷他的狗腿。”
貞嫂把他拉進室內,“也許是黃鼠狼。”
松山喃喃咒罵:“治安一日壞似一日,以前,夜不閉戶。”
“以前你只得十二歲。”
下午,中學生放學,生意又好起來。
他們說:“松伯,裝一架點唱機讓我們跳舞。”
松山嗤一聲,“就是怕你們這班人吵鬧。”
“上一世紀五十年代就有點唱機。”
“我們都無處可去,社區中心來來去去只是電腦班、遠足、繪畫……悶死人。”
他們吃完刨冰、香蕉船與奶昔離去。
貞嫂在他們身後說:“做好功課,練妥功夫,將來到紐約去。”
松山嗤之以鼻,“給我百萬也不去大城市受罪。”
太陽早下山,貞嫂說:“一下子天就黑了。”
松山把食物取出,“我往老闆家。”
“早去早回。”
“你一人小心。”
直到八點打烊,貞嫂並沒有看到什麼異樣。
兩個熟客叫一杯咖啡在餐廳里下棋吃花生好幾個小時。
松山回來了。
貞嫂迎上去,“他還好嗎?”
忠心的夥計松山點點頭,“家裡很暖和,恆溫二十四度,管家招呼十分周到,他精神不錯,在設計一項電腦遊戲。”
貞嫂鬆一口氣。
“我囑他運動,他讓我看他新置的跑步機器,地庫不乏運動器材,你大可放心。”
貞嫂說:“他還年輕——”
“誰說不是。”
兩夫妻這時噤聲,不再在背後說人閒話。
客人揚聲:“大雪你們還開門不?”
貞嫂替客人添咖啡,“什麼叫大雪,齊膝還是齊腰?”
松山答:“但凡氣象局宣布學校關閉,我們也都休息。”
客人說:“明白。”
他們各自吃一個甜圈餅,依依不捨地離去。
貞嫂說:“熊也該冬眠了。”
秋季四竄過馬路的松鼠也都銷聲匿跡,這個鎮叫松鼠,自然是因為橡樹茂盛,松鼠特多的緣故。
而小餐館也一直叫做松鼠咖啡,老闆重新裝修營業,看到舊招牌,寫著松鼠一字,他很高興,這樣說:“任何從前光顧過松鼠的老人家,可吃一客免費早餐。
那天來了五十多人。
小鎮只得千餘人口,只得兩家華裔,一家已不諳漢語,每個人認識每個人,叫不出名字,也認得面孔。
鎮上有一條紅河,秋季兩岸樹葉轉紅,倒映河上,河水清澈,岸邊有人垂釣,也有遊客來寫生觀景。
這是一個風景如畫的小鎮,曾經有旅遊雜誌指出這一帶環境優美得“雖不是天堂,但已接近”。
天天在此生活的人當然知道小鎮缺憾:工作職位越來越少,留不住年輕人。
松山鎖上門,上車,忽然看到垃圾箱邊有影子。
他趕緊把車開走。
第二天一早開門,他把牛奶桶抬進店後廚房,忽然看到有人向他走近。
松山伸出手去,抓住一條鐵管,不動聲色。
那人個子不高,身上穿著骯髒的厚厚舊衣,戴帽子,他看上去像一堆會走路的爛布。
松山瞪著他:“誰?”
那人囁嚅:“可要幫工,什麼都做,洗地抹窗。”
松山答:“沒有工作,我們不需要人手。”
那人低頭:“那么,可有熱飯?”
“沒有多餘食物,你走吧,別在此逗留,氣溫會降至零下,你得往西南走。”
“請你給些麵包牛奶。”
松山心腸剛硬,正想問你還要不要奶油蛋糕,貞嫂已經包起若干食物交給那乞丐。
松山頓足,“萬萬不可。”
貞嫂說:“快走快走。”
那乞丐轉身急急離去。
松山斥責:“以後他會天天來了。”
貞嫂嘆氣,“你沒看出那是個女孩子?”
松山一怔,“你怎么知道?”
貞嫂不出聲,她看到乞丐褲子上有暗紅血漬。
連先前那一個,一共兩個年輕流浪人,還有更多嗎?為他們安全起見,還是通知警方妥當。
貞嫂嘆氣。
小小派出所在消防局隔壁,警員聽完陳詞,這樣說:“貞嫂,你兩名子女都已出身,住在城裡,你們實在應該跟去享福。”
貞嫂好氣又好笑,“你沿路找一找,看他們在什麼地方紮營,趁早搭救。”
“遵令。”
貞嫂慢車在路上巡了一下,樹葉紛紛落下,看得比較清楚,路一邊是山坡,另一邊是斜坡,斜坡下就是迷失湖,相信流浪的年輕人會挑水邊生存。
她只看到一個破帳篷,像一隻落難風箏,已不足以擋風雨。
她一無所得迴轉店裡。
松山這樣說妻子:“你別多管閒事,小鎮並不如人家想像那般寧靜,去年在山坡下發現腐屍事你忘了?那人身份至今未明。”
貞嫂點頭,“是一名哥加索即白人年輕男子,年約十五至十八,無人認領報失,是個流浪兒。”
“你不是社會工作者。”
“動物也懂得守望相助,自己鎮上不知多少名流浪兒,政府卻忙著支助非洲饑民。”
“怪起社會來了。”
“這些孩子為什麼沒有家,家長都到什麼地方去了?”
這時一群女學生推開門進來,叫了冰淇淋,坐下談前程。
“喬治說畢業後先結婚,然後到城裡找工作,即使賺最低工資,也夠生活。”
“我成績不差,希望升大學。”
“我不想那么早嫁人,可是,家裡卻沒有能力攻大學費用,我想先打工,後升學。”
她們都有前途。
“看護學校極等人用,我阿姨願意收留我六個月。”
“那真是一個好的開始。”
“我會想家呢“。”
她們忽然來一個合抱,幾個妙齡女子擁成一堆,煞是可愛。
貞嫂輕輕問:“可是明年六月畢業?”
她們點點頭。
“好好準備大考。”
女生們嘻嘻哈哈洋溢著青春離去。
貞嫂低頭為她見過的兩個乞兒惋惜。
怎會淪落到那種地步,她真難以想像。
稍後,貞嫂正在洗刷爐灶,忽然聽到汽車引擎聲。
她抬起頭來,驚喜萬分後,貞嫂正在洗刷爐灶。
她揚聲:“老闆來了。”
她放下一切跑出去開門。
兩隻純白色雪地赫斯基犬先跳下吉普車,圍住貞嫂雙腿打轉。
接著一個年輕人緩緩下車。
松山笑著迎上,“老闆你出來怎么不通知我一聲。”
“我來喝杯咖啡。”
他中等瘦削身段,臉色蒼白,左腿短了一點,走路略微困難,可是一團和氣,笑容可掬,並無架子。
他坐在窗前,一邊喝咖啡一邊閱報。
松山夫婦知道他習慣,不去打擾。
忽然之間,天上下起雪來,靜悄悄雪花飄落,零零散散,先在上空微微打轉,然後輕輕落在地上,很快鋪成白色一層霜。
貞嫂過去輕輕問:“聖誕節給你帶顆樹來可好?”
他搖搖頭,“不用麻煩然。”
他放下報紙,準備離去。
松山陪他到停車場。
這時,先前那個乞丐又出現了,遠遠站著,不敢走近。
鵝毛般大雪落在她頭上肩上,看上去分外淒涼。
年輕的老闆詫異,“都下雪了,所有臨時工都已結束,這工人為何不走?”
“他是乞丐。”
“鎮上有庇護所,他該去那裡避雪。”
貞嫂替他關上車門,想伸手招那乞丐
一剎那她已失去蹤影。
松山頓足,“不好。”
兩夫妻跑回餐車,發覺櫃面上所有食物已經消失:蛋糕,甜圈品,水果……
貞嫂連忙去看收銀機,鬆口氣,還好,現款還在,小偷來不及偷錢。
松山喃喃說:“手真快。”
貞嫂說:“算了。”不算也得算。
“以前,這一帶可真是夜不閉戶。”
“可是,從前我也常常進鄰居太太廚房找鬆餅。”
“她認識你,看你長大,那又怎么一樣。”
貞嫂坐下說:“老闆精神還好。”
“算是難得,至今未曾尋獲配對骨髓醫生說是這幾個月的事了。”
貞嫂落淚,“這叫人怎么捨得。”
“來,把垃圾抬出去。”
現實最凶,叫人沒有時間傷春悲秋。
做妥雜務,兩人坐下斟杯熱茶聊到將來。
“他可有安排後事?”
“聽說打算把餐車出讓。”
貞嫂說:“不如我們接下來做。”
松山問她:“你覺得生意如何?”
“收支平穩。”
松山搖頭,“這不是賺錢生意,我倆僅有一點積蓄,不可掉以輕心。”
“孩子們已經大,可以大膽些。”
松山反對,“你看那些乞丐,就是因為大膽妄為,高估自身,才招致墮落。”
貞嫂揉揉雙眼,“我疲倦了,回家去吧。”
他倆住在不遠之處一間小小平房,四周圍都是常青大松樹,這時,樹梢已積著白雪。
松山低聲說:“真像聖誕卡上圖畫。”
貞嫂左眼皮卻不住顫動,仿佛有什麼不安預兆。
她累得靠在安樂椅上就睡著。
原來一夜大雪,銀皚皚像糖霜似罩住地面,一片潔白,叫人心曠神怡。
松山接到子女問候電話,說了幾句:“是……大雪,大家小心,我們無恙,不勞掛念,有空回家看我們。”
掛上電話,他看著窗外,半響自言自語:“只要他們開心就好。”
貞嫂從廚房出來,“收音機新聞報導學校休課。”
“那我們也不用回店裡去,放假一日。”
貞嫂說:“我有點不放心。”
“又是女人的靈感吧,你們老是疑神疑鬼,事事掛心,可是待真的危險來了,又不察覺。”
貞嫂沒好氣,“對,全仗你保護我。”
“你想去什麼地方,只要車開得動,我陪你去。”
“回店裡看看。”
松山莫名其妙,“有什麼好看,天天在那裡打工。”
“去把小貨車開出來,順便給老闆送新鮮水果去。”
松山只得梳洗更衣,把貨車駛出,在輪胎上裝上鐵鏈,這時候雪下得更大。
他看一看妻子,貞嫂肯定的答:“非出去不可。”
小貨車緩緩駛出馬路,在雪地上壓出第一道胎印。
松山喃喃說:“這么早,一個人都沒有。”
車子慢駛,她一路留神山喃喃說:“這么早,一個人都沒有。
電光石火之間,她明白了車子慢駛,她一路留神。
她一早出來是為著救人!
只見路邊蹲著一個人,幾乎已經凍僵,可是一見車子,拼力站起來揮手截停車子。
貞嫂有點激動,“停車。”
松山把車緩緩煞停。
那人奔近,摔跤,再爬起,攀著車邊,“救命,救命。”
貞嫂認得這人,她正是那個乞丐兼小偷。
這時她牙齒打顫,污垢的臉上淌下眼淚,她哀求:“快救我兄弟。”
她還有兄弟!
松山忙問:“在什麼地方?”
“他在山坡下,他受傷,不能走路,求你救他。”
松山說:“你帶路。”
貞嫂下車,自車後廂取出繩索以及電筒毯子。
松山一把抓住他慣用的長槍。
“你倆先走。”
松山撥電話到派出所,無人接聽,松山氣結。
那斜坡極陡,雪後尤其不好走,貞嫂扶著樹枝步步為營。
她看到一輛生鏽爛車,不知何年何月被人棄置在此,竟被兩個流浪兒當作臨時居所。
如此襤褸,怎能擋得住風雪嚴冬。
那女孩子幾乎滾下山坡,再站好用力拉開車門,松山看到一堆爛布跌出來。
啊,那是一個人。
貞嫂奔過去,扶起他,撥開他頭髮,看到兩道濃眉,他認出這是第一個來乞討的年輕人,原來他們是兄妹,一直沒有離開松鼠鎮。
他觸手滾燙,很明顯發高燒,渾身軟弱無力,可是又不甘心示弱,痛苦掙扎。
這時松山把長槍交給妻子,提高聲音,“伏到我背上,我掮你上去。”
襤褸的年輕人知道這是他唯一救星,喘著氣,由松山掮起他。
他們四人緩緩走回車上。
兄妹倆在車斗里瑟縮。
大雪下他倆像安徒生童話里在森林裡遇難的小兄妹。
松山不禁嘆氣,“你倆為什麼不回家?”
細小的聲音答:“沒有家。”
“父母呢?”
“沒有親人。”
“你們倆想到什麼地方去?”
“請收留我倆,直到我哥哥病癒。”
松山說:“我把你們送往派出所。”
“不,”那女孩十分堅決,“我們不去警署,我倆已經滿十八歲,你丟下我們好了。”
她強拉兄弟下車。
貞嫂喊:“慢著,你們從何處來?”
“東岸的孤兒院。”
“你們是華裔?”
她點點頭。
“叫什麼名字?”
“我叫恕之,哥哥叫忍之。”
貞嫂心想,多么奇怪而文雅的名字,一定是孤兒院某文膽的傑作。
“你們姓什麼?”
“姓深,孤兒院用‘深感神恩’四個子做孤兒的姓氏,我們在那裡呆了十年,一直沒人願意領養年長孤兒,我倆自動離去。”
松山嘆口氣,不出聲。
他與妻子面面相覷。
“我們什麼都會做,打掃,洗刷……”
松山說:“坐穩車。”
他坐上駕駛位,把車駛向店裡。
“可是,”這次輪到貞嫂猶疑,“我們不知道二人底細。”
“先安排他們在舊穀倉住,養好病,才做打算。”
“還是通知派出所妥當。”
松山反問:“我雇兩名工人也得知會警察?”
貞嫂嘆氣,就這樣,他們收留了兩名流浪兒。
根據統計,十三至十九歲街童平均在街上生活六年就會因毒品,疾病,仇殺死亡。
松山夫婦救人心切,不能再計較後果。
貞嫂伸手輕拍松山背脊,表示支持。
松山點頭。
舊穀倉是松鼠餐車的儲藏室,就在附近,打開門,只見底層整齊放著各種機器工具:剪草機,電鋸,英泥,花種……應有盡有。
半層閣樓有樓梯可以走上,曾經租給學生居住,小床小櫃小凳,還有小小浴間。
貞嫂取出乾淨衣物,放在一角,“我去取食物。”
松山說:“我去請醫生。”
倆兄妹緊緊摟在一起。
他倆已被環境折磨得不似人形,可是,在穀倉幽暗的光線下,貞嫂看到兩雙像愛斯基摩赫斯基犬般明亮警惕野性閃閃生光的眼睛。 
貞嫂略覺不安,可是又感放心,那種精光表示他倆健康沒有問題。
“醫生就快來,請先淋浴。”
她去準備熱菜熱飯。
雪下得更大了,綿綿不盡飛絮般飄下,一下子又膝蓋那么深,穿雪靴走路都有點艱難。
他倆洗刷過,換上新衣,看到食物,狼吞虎咽,用手抓起,塞進嘴裡。
雙手指結擦傷破損,指甲灰黑,都是流浪生活的惡果。
貞嫂向他們招手,他們走近,貞嫂替他們檢查頭皮,尋找虱子。
因為天氣寒冷,寄生蟲不易繁殖,萬幸未有小小白虱。
醫生來了。
六十多歲白髮老頭,穿的似不倒翁,咕囔著:“大雪天用長槍指著叫我出診,有什麼事?吃兩顆阿斯匹林不就行了。”
他診視病人,聽了心臟及肺腑,按過淋巴腺,看過喉嚨舌頭眼睛。
他說:“風寒發燒,每天四次阿斯匹林,多喝雞湯麵與清水,雪停了再來看。”
貞嫂愕然,“就那么多?”
“小伙子一下就復原,不必擔心,但是這兩個孩子太瘦,需要注意營養。”
貞嫂送醫生出去,低聲問:“依你看,他倆過了十八歲沒有?”
“大臼齒已經長齊,不止十八歲了。”
貞嫂放心,“醫生,多謝你出診。”
“我正在書房喝熱可可吃藍莓鬆餅讀小說,被松山無情拉扯出來。”
貞嫂唯唯諾諾,碰到老人唯一方法是只得認他嚕囌。
她回到穀倉,看到那女孩朝她深深鞠躬。
貞嫂說:“不必這樣。”
換上男子工作服的她個子只得一點點大,頭髮天然捲曲,梳成一條辮子,頭髮皮膚都乾枯發黃,似大病初癒。
貞嫂頓感心酸,“有什麼事,待雪晴後再說吧。”
她留下藥物食物,告訴倆人:“明朝再來看你們。”
女孩輕聲問:“兩位尊姓大名?”
貞嫂啊一聲,“他是松叔,我是貞嫂。”
女人永遠要比同齡男性年輕一截”。
貞嫂看著她,“你是恕之,哥哥叫忍之。”
“是。”
“早點休息。”
松山夫婦回家去,下午,雪晴,家家戶戶出來鏟雪,一邊高聲交談。
孩子們扔雪球,堆雪人,希望明日也是假期,坐在塑膠撬上當雪橇,玩得不亦樂乎。
松山也忙著剷出一條通道,好讓車子駛過,忙得渾身大汗,這汗一下子結冰,凝結在頭髮上。
三點多太陽就下山了。
“那倆個孩子不知怎樣。”
他們仿佛有種特彆氣質,叫人牽掛。
那種感覺叫可憐。
“醫生說只是感染風寒。”
“他們竟然在爛車廂里住了多個月。”
“為什麼沒有跟著工人大隊往南走,那裡有工作,農場果田都需要人。”
“那男孩已生病。”
“他們比我們那兩個小一點。”
“小多了,我們那大兒已經三十二歲。”
“父母若知道他們如此吃苦,必然不安。”
“老伴,不如早點休息,明日還要回店打掃。”
家家戶戶一早熄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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