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虎追魂束九山亦下意識的往側旁稍稍移出兩步,醜陋而猙獰的面孔上,有著一絲迷惑,他也同樣的揣測不定,面前這位名震江湖,對自己亦恩亦仇的火雲邪者,到底存著什度企圖?自然,束九山不會忘記,首日挫敗於江青手下的一幕,這深印在他心版上的烙痕,是多度鮮明啊!緩慢的,江青終於行至二人中間,他勉強自嘴角擠出一抹晦澀的微笑,語聲有些亞的道:“二位,死者已矣,萬事俱了,難道早年的陳債舊怨,至今還不能化解么?”束、裴二人,料不到江青會說出這句話來,因為,照二人與江青的惡劣關係看來,他原該袖手旁觀,隔山觀虎鬥才對啊!君山獨叟裴炎暗中吁了口氣,稍然以袍袖拭去鬢角的汗漬,在無形中,他已對江青生出一絲好感。無論如何,對方總是在千鈞一髮的關頭,將他自生死邊緣上拉回來的,而且,言詞之中,好似並沒有含著顯明的惡意。
龍虎追魂束九山獨目倏睜,疑慮的道:“江青,老夫闖蕩江湖數十年,陣仗也見得多了,卻不用閣下前來教訓,咱們昔日舊賬,暫閣一旁,你突然至此,到底是何用心?”江青劍眉微皺又舒,沉聲道:“束九山,你與君山獨叟之事,本來與在下毫無牽連,在下原可袖手一旁,任由二位相殘至死,但是,在這白雪皚皚的地面上,染上太多的血腥卻與武林中冤冤相報的怨仇一般,顯得太過殘酷與愚蠢了些,如能了斷這一筆事過境遷的舊怨,不是比那殺戳流血要來得祥和得多么?”束九山聞言之下,額際青筋暴起,僅存的獨眼中凶光隱射,語聲中充滿仇意的道:“姓江的,你說得倒輕鬆,老夫這一隻招子,便如此平白吃裴老兄剜去么?君山獨叟裴炎不甘示弱,怒道:“束九山,你休要出口傷人,本教主向來不吃這一套!”龍虎追魂束九山大吼一聲,雙臂猝揮,龍虎雙矛宛如驟起的數十道電光,怪蛇般復又溜瀉向裴炎身上。
橫在中間的江青,幾乎在束九山動手的同一時刻,兩手十指應勢彈出,十道晶瑩的劍形勁氣,亦適時迎上,而這時,君山獨叟方始舞起手中的“紅玉鎖骨鞭”急擋。在一連串的緊密暴響過後,龍虎追魂束九山已踉蹌蹌退出三步,他口中粗厲的叫道:“好哇,江青,你果然幫起裴老兒來了,媽的,這也算是你成名江湖所做的手么?老子心意已決,豁出這條命也要鬥鬥你這乘人於危的鼠輩!”江青以一招天佛掌法中的“金頂佛燈”擊退束九山,卻並未趁勢而進,他冷冷一哂,道:“束九山,你用不著如此大呼小叫,江青如若存心架梁,大可單獨尋你比試,憑我火雲邪者,大概尚無庸以二敵一吧?”束九山微微一征,尚未及答話,江青又冷然道:“做事不可太狠,逼人不能過絕,束九山,江某與那位裴大教主亦有舊隙未清,並非為他出頭頂碴,江某如此行事,只是不願眼看二位這身辛苦多年練成的絕技,為了一點仇恨而永埋黃土!”
龍虎追魂束九山目中凶光又熾,滿口鋼牙咬得格格直響,但是,他這次卻沒有貿然行動,氣極大吼,道:“江青,你這叫行俠仗義,還是叫大發慈心?難道老夫一隻招子,竟如此不值錢么?”江青微微搖頭,束九山又叫道:“姓江的,老夫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你那幾手功夫,老夫我自認不足比擬,但卻決不含糊,閣下如有興致,盡避挑個地方,老夫我準定捨命陪君子,刀山劍林也去玩一趟,不過,老夫與裴炎這剜目之仇,卻請你千萬不要插足其中,這種慷他人之慨的方便,實不是大丈夫的磊落行徑!”束九山語氣之間,難然仍透著狠辣,但已有一絲緩和的意味。江青移目一瞥默立於傍,面上毫無表情的君山獨叟,沉聲說道:“束九山,假如你已取回代價,是否便可以罷手不戰?”龍虎追魂東九山聞言之下,不覺有些迷惑,他稍微遲疑了片刻,始道:“這個自然,但是老夫卻並未取回代價。”
江青冷冷一笑,道:“尊駕這隻招子的代價,須要如何償還呢?”束九山毫不考慮的脫口吼道:“簡易之至,只要裴炎老鬼一命相抵!”君山獨叟勃然色變,濃眉怒剔道:“容易,容易,老夫一命在此,束九山,你有能耐,便不妨過來取去。”不過君山獨叟裴炎心中甚是雪亮,他知道在十年以前,龍虎追魂束九山的武功已自非同小可,與自己亦僅是一線之差,十年後的今天,龍虎追魂於絕嶺苦練的結果,實已超出君山獨叟之上。這也是說,君山獨叟若非有意外的奇蹟,落敗於敵人之手,只不過是一個時間上的問題罷了。而裴炎更明白,此次“失敗”的意義,則定然是生命的結束但是,以君山獨叟橫行江湖數十年的威望來看,利刃相加亦不能稍有合糊,否則,他日後焉能再有顏面見人?江青早就看出君山獨叟此刻實已色厲內荏,但是,在江青的內心沃深處,卻蘊孕著另一計畫,於是,他迅速站立到一個可以同時拒退二人的角度,冷然道:“束九山,閣下那隻眼睛,所索求的代價亦未免太大了。”
束九山怒瞪了君山獨叟一眼,悻道:“姓江的,這他娘的又不是做生意,豈能討價還價?你又何苦非要淌這趟混水?”江青雙眸倏睜。大聲道:“束九山,尊駕可以自去,十年之仇,尊駕早已報還。”龍虎追魂束九山不由滿頭霧水,他驚疑了一刻,忽然破口大罵道:“江青,你縱然武功高絕,也不該如此調侃老夫,媽的,裴灸尚好生生的站在那兒,老夫幾時報過仇了?”江青望著束九山唾沫橫飛的大嘴,慢條斯理的道:“七環手武章已死於你雙手之下,赤陽判官郭芮亦重創成殘,難道說,這一條半人命,尚抵不過你一隻眼睛么?”束九山一時語塞,面孔漲紅,他嘴唇翕合了幾次,始大叫道:“好,好,江青,你如想橫里插入老夫與裴炎這件恩怨之中,亦不用如此轉彎抹角,來吧,二位便一起上,我姓東的認了!”江青面色逐漸轉寒,他生冷的道:“束九山,你果真要一意孤行么?你毫不感念以前江某未乘人於危之舉么?”東九山全身一震,好似泄了氣的皮球,他喃喃自語:“是了,是了,我曾說過再次相見,必然報答他那次不殺之義…………但是…………但是我的眼睛…………被裴炎活生生剜出的眼睛…………這十年的仇恨煎熬…………便如此平白了斷不成?”江青實在是不得已,他原是個最不甘示思於人的俊彥,但是,目前不甩比法,怎能阻止眼前這場一觸即發的流血事件?又怎能達到他內心深處那個企望呢?江青知道,龍虎追魂束九山,難然惡名遠播,以手沾滿血腥,然而,卻是個恩怨分明,一諾千金的江湖硬漠,只有以恩相挾,方可能環轉這場無法避免的血戰。雪地上。站著這三個人,沒有一絲聲息,誰也沒有說話,但是,顯然空氣中充滿了緊張與沉悶………三個人有三個不同的想法,有三種回異的心情,而最難於抉擇和激動的,便是龍虎追魂束九山。緘默,寂靜,清冷,緊張,混合著寒風,在四周飄拂,游移,驀然一條鮮紅如毒蛇般的光影,疾如西方天際的閃電般,迅捷無匹的點向正垂首深思的龍虎追魂東九山背心的“志堂穴”。來勢是如此迅速,幾乎在光影閃晃的同一時尚,那雕成骨骼形的沉重鞭頭,已到達束九山背後寸許之處。夜空中的流星。也不及江青的行動快捷,他腦中突然掠過一個奇異的念頭,而在這意念尚未再次通過他的大腦時,雙掌已驟然展出。
一溜閃爍的星芒,滲合著如滿月也似的銀弧,如神跡般自江青的掌勢中飛出,擊向那條宛如怪蛇似的紅影之上。
“蓬啪”一聲脆響過處,那條紅色長鞭已猝然吃江青掌力震起三尺,而執鞭突襲之人君山獨叟裴炎,亦同時悉哼了一聲。
倉促中,龍虎追魂拚命躍出三尺,他措手不及之下。形感顯得十分狼狽。
束九山身形始出,腳尖一點地面,滴溜溜一個大轉身,兩條寒芒隨著他身軀的迴轉,立時射至君山獨叟身前!
江青雙目微轉,故意大呼道:“喂!停手,停手…………”
二人那裡肯聽,瞬息間,已如電光石火般互相攻拆了十餘招之多!
龍虎追魂束九山此刻暴怒若狂,招狠式猛有如江河決堤,滾滾不絕,口中亦在不住的大吼道:“江青,你親眼看到了,這便是靈蛇教教主的君子作風與手段,媽的,卑鄙齷齪,下流無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