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演義》第一百十七回

《三國演義》第一百十七回

《三國演義》第一百十七回:鍾會與鄧艾不和,鄧艾偷度陰平、摩天嶺,兵到江由涪城,軍民俱降。後主從正之言,召孔明之子諸葛瞻,使拒魏兵,瞻子尚為先鋒,瞻、尚父子俱戰死綿竹。

回目

鄧士載偷度陰平 諸葛瞻戰死綿竹

簡介

鍾會與鄧艾不和,鄧艾偷度陰平、摩天嶺,兵到江由涪城,軍民俱降。
後主從正之言,召孔明之子諸葛瞻,使拒魏兵,瞻子尚為先鋒,瞻、尚父子俱戰死綿竹。

正文

張翼張翼

卻說輔國大將軍董厥,聞魏兵十餘路入境,乃引二萬兵守住劍閣;當日望塵頭大起,疑是魏兵,急引軍把住關口。董厥自臨軍前視之,乃姜維廖化張翼也。厥大喜,接入關上,禮畢,哭訴後主黃皓之事。維曰:“公勿憂慮。若有維在,必不容魏來吞蜀也。且守劍閣,徐圖退敵之計。”厥曰:“此關雖然可守,爭奈成都無人;倘為敵人所襲,大勢瓦解矣。”維曰:“成都山險地峻,非可易取,不必憂也。”正言間,忽報諸葛緒領兵殺至關下,維大怒,急引五千兵殺下關來,直撞入魏陣中,左衝右突,殺得諸葛緒大敗而走,退數十里下寨,魏軍死者無數。蜀兵搶了許多馬匹器械,維收兵回關。
卻說鍾會離劍閣二十里下寨,諸葛緒自來伏罪。會怒曰:“吾令汝守把陰平橋頭,以斷姜維歸路,如何失了!今又不得吾令,擅自進兵,以致此敗!”緒曰:“維詭計多端,詐取雍州;緒恐雍州有失,引兵去救,維乘機走脫;緒因趕至關下,不想又為所敗。”會大怒,叱令斬之。監軍衛瓘曰:“緒雖有罪,乃鄧征西所督之人;不爭將軍殺之,恐傷和氣。”會曰:“吾奉天子明詔、晉公鈞命,特來伐蜀。便是鄧艾有罪,亦當斬之!”眾皆力勸。會乃將諸葛緒用檻車載赴洛陽,任晉公發落;隨將緒所領之兵,收在部下調遣。
有人報與鄧艾。艾大怒曰:“吾與汝官品一般,吾久鎮邊疆,於國多勞,汝安敢妄自尊大耶!”子鄧忠勸曰:“小不忍則亂大謀,父親若與他不睦,必誤國家大事。望且容忍之。”艾從其言。然畢竟心中懷怒,乃引十數騎來見鍾會。會聞艾至,便問左右:“艾引多少軍來?”左右答曰:“只有十數騎。”會乃令帳上帳下列武士數百人。
艾下馬入見。會接入帳禮畢。艾見軍容甚肅,心中不安,乃以言挑之曰:“將軍得了漢中,乃朝廷之大幸也,可定策早取劍閣。”會曰:“將軍明見若何?”艾再三推稱無能。會固問之。艾答曰:“以愚意度之,可引一軍從陰平小路出漢中德陽亭,用奇兵逕取成都,姜維必撤兵來救,將軍乘虛就取劍閣,可獲全功。”會大喜曰:“將軍此計甚妙!可即引兵去。吾在此專候捷音!”二人飲酒相別。會回本帳與諸將曰:“人皆謂鄧艾有能。今日觀之,乃庸才耳!”眾問其故。會曰:“陰平小路,皆高山峻岭,若蜀以百餘人守其險要,斷其歸路,則鄧艾之兵皆餓死矣。吾只以正道而行,何愁蜀地不破乎!”遂置雲梯炮架,只打劍閣關。
卻說鄧艾出轅門上馬,回顧從者曰:“鍾會待吾若何?”從者曰:“觀其辭色,甚不以將軍之言為然,但以口強應而已。”艾笑曰:“彼料我不能取成都,我偏欲取之!”回到本寨,師纂、鄧忠一班將士接問曰:“今日與鍾鎮西有何高論?”艾曰:“吾以實心告彼,彼以庸才視我。彼今得漢中,以為莫大之功;若非吾屯沓中絆住姜維,彼安能成功耶!吾今若取了成都,勝取漢中矣!”當夜下令,盡拔寨望陰平小路進兵,離劍閣七百里下寨,有人報鍾會,說:“鄧艾要去取成都了。”會笑艾不智。
卻說鄧艾一面修密書遣使馳報司馬昭,一面聚諸將於帳下問曰:“吾今乘虛去取成都,與汝等立功名於不朽,汝等肯從乎?”諸將應曰:“願遵軍令,萬死不辭!”艾乃先令子鄧忠引五千精兵,不穿衣甲,各執斧鑿器具,凡遇峻危之處,鑿山開路,搭造橋閣,以便軍行。艾選兵三萬,各帶乾糧繩索進發。約行百餘里,選下三千兵,就彼紥寨;又行百餘里,又選三千兵下寨。是年十月自陰平進兵,至於巔崖峽谷之中,凡二十餘日,行七百餘里,皆是無人之地。魏兵沿途下了數寨,只剩下二千人馬。前至一嶺,名摩天嶺,馬不堪行,艾步行上嶺,正見鄧忠與開路壯士盡皆哭泣。艾問其故。忠告曰:“此嶺西皆是峻壁巔崖,不能開鑿,虛廢前勞,因此哭泣。”艾曰:“吾軍到此,已行了七百餘里,過此便是江油,豈可復退?”乃喚諸軍曰:“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吾與汝等來到此地,若得成功,富貴共之。”眾皆應曰:“願從將軍之命。”艾令先將軍器攛將下去。艾取氈自裹其身,先滾下去。副將有氈衫者裹身滾下,無氈衫者各用繩索束腰,攀木掛樹,魚貫而進。鄧艾、鄧忠,並二千軍,及開山壯士,皆度了摩天嶺。方才整頓衣甲器械而行,忽見道傍有一石碣,上刻:“丞相諸葛武侯題”。其文云:“二火初興,有人越此。二士爭衡,不久自死。”艾觀訖大驚,慌忙對碣再拜曰:“武侯真神人也!艾不能以師事之,惜哉!”後人有詩曰:“陰平峻岭與天齊,玄鶴徘徊尚怯飛。鄧艾裹氈從此下,誰知諸葛有先幾。”

劉禪劉禪

卻說鄧艾暗度陰平,引兵行時,又見一個大空寨。左右告曰:“聞武侯在日,曾撥一千兵守此險隘。今蜀主劉禪廢之。”艾嗟呀不已,乃謂眾人曰:“吾等有來路而無歸路矣!前江油城中,糧食足備:汝等前進可活,後退即死,須併力攻之。”眾皆應曰:“願死戰!”於是鄧艾步行,引二千餘人,星夜倍道來搶江油城。卻說江油城守將馬邈,聞東川已失,雖為準備,只是提防大路;又仗著姜維全師守住劍閣關,遂將軍情不以為重。當日操練人馬回家,與妻李氏擁爐飲酒。其妻問曰:“屢聞邊情甚急,將軍全無憂色,何也?”邈曰:“大事自有姜伯約掌握,乾我甚事?”其妻曰:“雖然如此,將軍所守城池,不為不重。”邈曰:“天子聽信黃皓,溺於酒色,吾料禍不遠矣。魏兵若到,降之為上,何必慮哉?”其妻大怒,唾邈面曰:“汝為男子,先懷不忠不義之心,枉受國家爵祿,吾有何面目與汝相見耶!”馬邈羞慚無語。忽家人慌入報曰:“魏將鄧艾不知從何而來,引二千餘人,一擁而入城矣!”邈大驚,慌出納降,拜伏於公堂之下,泣告曰:“某有心歸降久矣。今願招城中居民,及本部人馬,盡降將軍。”艾準其降。遂收江油軍馬於部下調遣,即用馬邈為嚮導官。忽報馬邈夫人自縊身死。艾問其故,邈以實告。艾感其賢,令厚禮葬之,親往致祭。魏人聞者,無不嗟嘆。後人有詩讚曰:“後主昏迷漢祚顛,天差鄧艾取西川。可憐巴蜀多名將,不及江油李氏賢。”
鄧艾取了江油,遂接陰平小路諸軍,皆到江油取齊,徑來攻涪城。部將田續曰:“我軍涉險而來,甚是勞頓,且當休養數日,然後進兵。”艾大怒曰:“兵貴神速,汝敢亂我軍心耶!”喝令左右推出斬之。眾將苦告方免。艾自驅兵至涪城。城內官吏軍民疑從天降,盡皆投降。
蜀人飛報入成都。後主聞知,慌召黃皓問之。皓奏曰:“此詐傳耳。神人必不肯誤陛下也。”後主又宣師婆問時,卻不知何處去了。此時遠近告急表文,一似雪片,往來使者,聯絡不絕。後主設朝計議,多官面面相覷,並無一言。郤正出班奏曰:“事已急矣!陛下可宣武侯之子商議退兵之策。”原來武侯之子諸葛瞻,字思遠。其母黃氏,即黃承彥之女也。母貌甚陋,而有奇才:上通天文,下察地理;凡韜略遁甲諸書,無所不曉。武侯在南陽時,聞其賢,求以為室。武侯之學,夫人多所贊助焉。及武侯死後,夫人尋逝,臨終遺教,惟以忠孝勉其子瞻。瞻自幼聰敏,尚後主女,為駙馬都尉。後襲父武鄉侯之爵。景耀四年,遷行軍護衛將軍。時為黃皓用事,故託病不出。當下後主從郤正之言,即時連發三詔,召瞻至殿下。後主泣訴曰:“鄧艾兵已屯涪城,成都危矣。卿看先君之面,救朕之命!”瞻亦泣奏曰:“臣父子蒙先帝厚恩、陛下殊遇,雖肝腦塗地,不能補報。願陛下盡發成都之兵,與臣領去決一死戰。”後主即撥成都兵將七萬與瞻。瞻辭了後主,整頓軍馬,聚集諸將問曰:“誰敢為先鋒?”言未訖,一少年將出曰:“父親既掌大權,兒願為先鋒。”眾視之,乃瞻長子諸葛尚也。尚時年一十九歲。博覽兵書。多習武藝。瞻大喜,遂命尚為先鋒。是日,大軍離了成都,來迎魏兵。
卻說鄧艾得馬邈獻地理圖一本,備寫涪城至成都三百六十里山川道路,闊狹險峻,一一分明。艾看畢,大驚曰:“若只守涪城,倘被蜀人據住前山,何能成功耶?如遷延日久,姜維兵到,我軍危矣。”速喚師纂並子鄧忠,分付曰:“汝等可引一軍,星夜徑去綿竹,以拒蜀兵。吾隨後便至。切不可怠緩。若縱他先據了險要,決斬汝首!”
師、鄧二人引兵將至綿竹,早遇蜀兵。兩軍各布成陣。師、鄧二人勒馬於門旗下,只見蜀兵列成八陣。三冬鼓罷,門旗兩分,數十員將簇擁一輛四輪車,車上端坐一人:綸巾羽扇,鶴氅方裾。車傍展開一面黃旗,上書:“漢丞相諸葛武侯”。諕得師、鄧二人汗流遍身,回顧軍士曰:“原來孔明尚在,我等休矣!”急勒兵回時,蜀兵掩殺將來,魏兵大敗而走。蜀兵掩殺二十餘里,遇見鄧艾援兵接應。兩家各自收兵。艾升帳而坐,喚師纂、鄧忠責之曰:“汝二人不戰而退,何也?”忠曰:“但見蜀陣中諸葛孔明領兵,因此奔還。”艾怒曰:“縱使孔明更生,我何懼哉!汝等輕退,以致於敗,宜速斬以正軍法!”眾皆苦勸,艾方息怒。令人哨探,回說孔明之子諸葛瞻為大將,瞻之子諸葛尚為先鋒。——車上坐者乃木刻孔明遺像也。
艾聞之,謂師纂、鄧忠曰:“成敗之機,在此一舉。汝二人再不取勝,必當斬首!”師、鄧二人又引一萬兵來戰。諸葛尚匹馬單槍,抖擻精神,戰退二人。諸葛瞻指揮兩掖兵衝出,直撞入魏陣中,左衝右突,往來殺有數十番,魏兵大敗,死者不計其數。師纂、鄧忠中傷而逃。瞻驅士馬隨後掩殺二十餘里,紥營相拒。師纂、鄧忠回見鄧艾,艾見二人俱傷,未便加責,乃與眾將商議曰:“蜀有諸葛瞻善繼父志,兩番殺吾萬餘人馬,今若不速破,後必為禍。”監軍丘本曰:“何不作一書以誘之?”艾從其言,遂作書一封,遣使送人蜀寨。守門將引至帳下,呈上其書。瞻拆封視之。書曰:“征西將軍鄧艾,致書於行軍護衛將軍諸葛思遠麾下:切觀近代賢才,未有如公之尊父也。昔自出茅廬,一言已分三國,掃平荊、益,遂成霸業,古今鮮有及者;後六出祁山,非其智力不足,乃天數耳。今後主昏弱,王氣已終,艾奉天子之命,以重兵伐蜀,已皆得其地矣。成都危在旦夕,公何不應天順人,仗義來歸?艾當表公為琅琊王,以光耀祖宗,決不虛言。倖存照鑒。”瞻看畢,勃然大怒,扯碎其書,叱武士立斬來使,令從者持首級回魏營見鄧艾。艾大怒,即欲出戰。丘本諫曰:“將軍不可輕出,當用奇兵勝之。”艾從其言,遂令天水太守王頎、隴西太守牽弘,伏兩軍於後,艾自引兵而來。此時諸葛瞻正欲搦戰,忽報鄧艾自引兵到。瞻大怒,即引兵出,徑殺入魏陣中。鄧艾敗走,瞻隨後掩殺將來。忽然兩下伏兵殺出。蜀兵大敗,退入綿竹。艾令圍之。於是魏兵一齊吶喊,將綿竹圍的鐵桶相似。諸葛瞻在城中,見事勢已迫,乃令彭和齎書殺出,往東吳求救。和至東吳,見了吳主孫休,呈上告急之書。吳主看罷,與群臣計議曰:“既蜀中危急,孤豈可坐視不救。”即令老將丁奉為主帥,丁封、孫異為副將,率兵五萬,前往救蜀。丁奉領旨出師,分撥丁封、孫異引兵二萬向沔中而進,自率兵三萬向壽春而進:分兵三路來援。
卻說諸葛瞻見救兵不至,謂眾將曰:“久守非良圖。”遂留子尚與尚書張遵守城,瞻自披掛上馬,引三軍大開三門殺出。鄧艾見兵出,便撤兵退。瞻奮力追殺,忽然一聲炮響,四面兵合,把瞻困在垓心。瞻引兵左衝右突,殺死數百人。艾令眾軍放箭射之,蜀兵四散。瞻中箭落馬,乃大呼曰:“吾力竭矣,當以一死報國!”遂拔劍自刎而死。其子諸葛尚在城上,見父死於軍中,勃然大怒,遂披掛上馬。張遵諫曰:“小將軍勿得輕出。”尚嘆曰:“吾父子祖孫,荷國厚恩,今父既死於敵,我何用生為!”遂策馬殺出,死於陣中。後人有詩讚瞻、尚父子曰:“不是忠臣獨少謀,蒼天有意絕炎劉。當年諸葛留嘉胤,節義真堪繼武侯。”鄧艾憐其忠,將父子合葬。乘虛攻打綿竹張遵黃崇李球三人,各引一軍殺出。蜀兵寡,魏兵眾,三人亦皆戰死。艾因此得了綿竹。勞軍已畢,遂來取成都。正是:試觀後主臨危日,無異劉璋受逼時。
未知成都如何守御,且看下文分解。

賞析

曹魏景元四年,蜀漢景耀六年,公元263年,曹魏分三路大軍攻打蜀漢,鍾會一路主力十餘萬人入漢中後,分兵圍住漢樂兩城,又因蔣舒之降,破陽安關。其第一階段作戰已經基本完成,但是作為戰役總體的目的:滅漢一事還未達到,於是鍾會舉大軍向前,到劍閣,而漢軍主力由姜維率領已經在此據險防守了。
除鍾會之外,曹魏另兩路大軍則沒有鍾會那般的好運,鄧艾和諸葛緒率領的兩路大軍其目的主要為圍困姜維軍,令其不能回軍防守。但是,姜維突破了包圍圈,若不是蔣舒投降,陽安關失陷,姜維已經率軍趕赴陽安關,那樣的話,鍾會主力也要受到影響,而雖然鍾會奪取了陽安關,姜維的突圍也使其可以回到劍閣防守。可以說,鄧艾和諸葛緒兩路大軍的作戰相對其目的是失敗的。
在這樣的情況下,鄧艾與諸葛緒面臨著下一步的戰略選擇。原先的命令是鄧艾與諸葛緒圍困姜維,讓其不能東歸,並尋機殲滅。而此時戰略態勢發生了變化,姜維突圍東歸,而與鍾會主力大軍對峙,這時鄧艾和諸葛緒一時找不到了對手。此時鄧艾和諸葛緒有兩種做法,一種便是按照原來的戰略布置,繼續進攻姜維,並可與鍾會合軍。另一種則是獨立帶軍,以其他方式進攻蜀漢。諸葛緒選了前者,鄧艾選了後者。
第一種方式比較保守,與鍾會合部攻打姜維,成功率就大了很多,而且姜維本就是其戰略目標,如此做也不違背原先的布置,一旦成功,之前讓姜維逃脫的罪過自可以抵消,便是失敗,自有鍾會友軍一同承擔。應該說,無論成敗,功勞自然遠不比上鍾會,但是風險也小了許多。
第二種方式比較冒險,失敗的話可說死無葬身之地,便是沒死,損兵折將,又加自作主張,不從號令等因素,回去也是罪無可赦,降職甚至死罪都是常事。但是一旦成功的話,則可說功勞比眾人都大多了。而鄧艾選擇的目標更是將風險和功勞推到了頂峰。攻取成都:失敗了身死,成功了便就是第一大功臣。
這是一場瘋狂的賭博,鄧艾選擇了賭博,他也邀請諸葛緒加入這場豪賭,諸葛緒則選擇了保守。最後的結局到底是誰做出了正確的選擇呢?等到蜀漢戰爭結束時,似乎鄧艾是正確的,他奪取成都,為第一功臣,進位太尉,增邑二萬戶,曹魏開國以來,無有功勞過其者,而諸葛緒則被鍾會告了一狀,獲罪回都了。但是再過了幾日一看,鄧艾與其子身死,還長期背著叛臣之名,而諸葛緒還是好好的活著,依然做著高官。
世事的變遷我們先不說了,我們先把目光轉移到蜀漢這邊,在遭到了曹魏的進攻後,蜀漢還是做出了自己的反應,除了派軍增援姜維之外,朝廷還送信給東吳這個盟友,希望其能做出援助。東吳也很快做出了回應:
“使大將軍丁奉督諸軍向魏壽春,將軍留平別詣施績於南郡,議兵所向,將軍丁封、孫異如沔中,皆救蜀。”
這是老套路了,三國時期,蜀漢和東吳一方受到進攻或是進攻曹魏,另一方便會協同出兵牽制,這次東吳發兵曹魏必然要作出反應,大軍多在西方,若是被東吳乘虛在東部搞出什麼事來,可就得不償失了。曹魏希望西部戰事速戰速決,而後勤補給也希望戰事能速戰速決,雖然曹魏奪取大片土地,但是戰線拉的越來越長,後勤補給也越來越困難。雖然得陽安關糧草,但是拖延下去也不是辦法,所以鍾會想從速攻破劍閣,可是姜維據險防守,就是打不下來,時間一長,魏軍已心生退意。就是此時,鄧艾那一路大軍傳來了好訊息。
之前在談到隆中對時,曾經說過分兵多路進攻的問題,對於該一路進攻還是多路進攻實在很難說出好壞,不過司馬家率領的兩次進攻蜀漢和東吳兩戰卻都是多路進軍勝利,而且鄧艾這路偏師還立下了頭功。(偏師立功。許多戰役也有這樣的情況出現。這或許是因為戰役的焦點集中在主力上,不斷的為之加籌碼,想一舉定江山,反而讓偏軍得了便宜的關係吧,不過這也要看進攻一方的實力和偏師領軍人物之魄力了。)
我們繼續說鄧艾這路,鄧艾邀請諸葛緒合軍由陰平道進攻,被諸葛緒拒絕,這自然是有原因的,因為這條路實在太難走了,根本不是軍隊可以用來進軍的路。由此進軍,很可能走到一半糧草用盡不得不退兵,損兵折將,甚至全軍覆滅的可能,這樣的風險太大了。當然,要不是這樣的路太難走。蜀漢也不會對這路放鬆警惕了。(其實諸葛緒真的加入鄧艾的計畫反而成功可能性小了,人多了,糧食補給也更加困難,而且兩軍想法不一,很容易分裂。)
不管怎么說,鄧艾率軍走了這條路,冒了很大的風險,失敗了命就沒了,而陰平道果然難走。三國志中記載:
“艾自陰平道行無人之地七百餘里,鑿山通道,造作橋閣。山高谷深,至為艱險,又糧運將匱,頻於危殆。”
從這段記載中可知鄧艾此路的難行,即便在現代工具的幫助下,要在西部群山中開闢道路也是難事,更不用說當時了,尤其是糧食補給的問題,最為可怕。此時鄧艾做了一件讓我長期以來都莫名其妙的事。
“艾以氈自裹,推轉而下。”
一般這句話都解釋為鄧艾用毛毯包裹自己,滾到山下。起初想想有可能,但是仔細一想也不太可能啊?假如是懸崖這樣成九十度的,那不用說了,別說毛毯,就連用氣墊包裹也肯定死。用毛毯包裹自己,再滾下去,應該是坡度尚可的山地,但是這樣的山地也用不著滾吧,後面就記載“將士皆攀木緣崖,魚貫而進。”那說明完全可以用其他方式下去,其實就算懸崖也該是用繩子綁住放下去而不是滾下去吧。鄧艾這樣做有兩種可能,一種是手腳沒力,只好用滾的,當然那是絕對不可能的,鄧艾長期征戰,雖然年老,但是也從未記載他老成這樣了,何況也完全可以用繩子綁住放下去。另一種就是鄧艾這樣做更是為了表達決心。尤其結合上文處“糧運將匱,頻於危殆”,緊接著就是“艾以氈自裹,推轉而下。”,可見是鄧艾為了堅定將士之心,以身作則,才如此做的。
鄧艾經過長期艱苦的跋涉,終於到了江油,但是此時的魏軍處境應該不會很好,根據前面的記載,馬匹是不太可能有了,大型工具也不太可能帶來太多,應該只有隨身兵器和部分乾糧,可以說是疲軍,要是蜀漢此時堅壁清野,那鄧艾軍得不到糧草補給,就會全軍覆滅。而此時蜀漢江油守將馬邈的投降,使得鄧艾軍獲得了及時的補給,休息和器械,更為鄧艾軍的下一步行動指明了方向。
應該說,蜀漢對於戰事的發展完全沒有料到,雖然陽安關失陷實在出人意料,但是姜維回師,堅守劍閣,魏軍不能進,讓蜀漢上下安心了許多,在內部基本上沒做太多的警惕,安南將軍霍弋提出到成都增援的要求也未被許可,因為當時蜀漢完全沒有想到事態會進展到那一步,於是,等到鄧艾軍來到時,蜀漢此時只有調遣所有的軍隊,令諸葛亮之子諸葛瞻率領,迎戰鄧艾。
儘管漢軍此前已經多路增援前線,但是考慮到一般朝廷多有後備,外加存亡之際,蜀漢此次能迎戰鄧艾的軍隊不會很強,但是也不至於很弱。可此次領軍人物卻大有問題。這次領軍的人物是誰呢?
衛將軍諸葛瞻,諸葛亮長子,尚書張遵,張飛之孫,尚書郎黃崇,黃權之子。
倒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自然,是說他們的父輩和祖輩,這其中,張遵黃崇不用說了,他們不是領軍者,真正的領軍之人為諸葛瞻。
諸葛亮的才能不用說了,但是諸葛瞻嘛,陳壽對其頗有微詞,據說是因為受到諸葛瞻責罰的關係,記載中也未說諸葛瞻才能如何,雖然有說他工書畫,強識念,才思敏捷,但是政績不知,只是當時蜀漢人因為他父親的關係,對他的評價不錯。諸葛瞻在當時已經做到了行都護衛將軍。不管諸葛瞻才能如何,有一點可以肯定,他沒怎么打過仗,蜀漢雖小,但是戰事頻繁,不說姜維的北面,南面也有戰事,但是在之前的記載中,沒有看到有諸葛瞻指揮或者參與任何一次戰役的記載,從官位變遷看,應該都在成都就職。
這點之上諸葛瞻還與諸葛亮蔣琬費禕不同,他們雖然以文吏見長,但是一個個都是長期經歷戰事的,諸葛亮不用說,不說後期,就說前期,他也是領軍增援過入蜀一戰的,蔣琬長期負責後勤,費禕更是在前方跟隨諸葛亮,他們對帶兵都有經驗,而且他們都是經歷過戰事,一步步由底層升遷上來。而諸葛瞻不同,不管他才能如何,他的升遷多得以父輩,而且多沒有經歷戰事考驗,甚至在後方負責後勤的經驗也少。(也並非這些功臣子嗣就無能,很多人還是有才能的,如霍戈,但是之前沒有經驗,一開始就要打這種存亡之戰也太難為了點,假如諸葛亮從諸葛謹那裡過繼來的兒子諸葛喬活著就好多了,他到是有過帶兵的經驗,儘管只是負責後勤運輸而已。)
然而,當時那些能戰之輩如張翼廖化跟姜維在前線防禦,如霍戈在南方還沒回來,這樣的情況下,也只有叫諸葛瞻上陣了。正是叫“蜀中無大將,廖化做先鋒,廖化不在了,就上諸葛瞻”。
諸葛瞻的行軍果然出了問題,鄧艾軍最大的弱點就是後勤補給,而蜀漢軍最大的優點就是可以據險自守,這就好象姜維北伐時一樣,只是局勢倒過來,當時曹魏遇到不利局面,就據險自守,等姜維糧盡,而現在諸葛瞻也只要據險自守,那鄧艾糧盡,大軍就覆滅了,黃崇便勸說諸葛瞻如此。可是,諸葛瞻思慮很多,也沒有如此做,不單如此,還在鄧艾的戰書誘使之下,與鄧艾列陣大戰。
當年司馬懿無論諸葛亮怎么挑撥,就是不肯出戰,而曹魏軍在姜維北伐時,也採取這種龜縮戰術,諸葛亮姜維一點辦法也沒。可是諸葛瞻一受挑撥,就要和鄧艾決戰,正中鄧艾下懷,這就是一種沒有經驗的表現。(當然,鄧艾那書也做的巧妙,說什麼表諸葛瞻琅邪王,在當時蔣舒馬邈投降的背景之下,諸葛瞻不做點表示確實會引起劉禪疑心,不過這完全可以採取其他的方式,決戰未免也太過了。)
鄧艾率領的乃是百戰精兵,但是決戰開始,居然被諸葛瞻率領的軍隊擊退,在鄧艾威逼之下,終於擊敗漢軍。諸葛瞻,黃崇,張遵,諸葛瞻之子諸葛尚都戰死。
(蜀漢其實和其他兩國一樣,對功臣子嗣頗為優待,但是蜀漢第二代在此時還未完全接班,這其中很大程度上有年紀的關係,比如諸葛亮和關羽張飛三家,諸葛瞻生的就晚,關羽張飛兩家長子都早夭,關羽尤其,關平戰死,關興和關興長子關統都死的很早。當然也有一些如蔣斌霍戈傅僉這樣的人物,已經得到了重用,身處重職。可是這些有閱歷有經驗的人物都在外地回不來了。只好由諸葛瞻等人上陣。)
諸葛瞻統領的是成都幾乎全部的軍隊,他的戰敗,則意味著成都已經成為空城,從當時的記錄便可以看出,群臣或者支持入吳,或者支持入南,但是並沒有說依城防守的。便是劉諶,也只是提出背城一戰,以死社稷,也未認為可以依城死戰。可以說,當時局勢很是頭疼,當年劉璋在成都,成都有兵,但是外圍基本被掃除了。而此時的劉禪面臨相反的局面,成都沒兵,外圍倒是有兵,姜維自有數萬大軍,各郡縣也在守御,南面東面也在蜀漢控制之中。鄧艾偏偏就從中路來了一個中間開花。
確實,以當時的局勢來說,諸葛瞻兵敗,成都是很難保住,唯一的希望就是姜維回軍,姜維回軍倒是可以期待,但是鄧艾被滅,鍾會大軍還在其後,這路大軍比鄧艾還要危險,這一來,成都到頭來還是保不住。在成都建立的政權在歷史上命運往往都是如此,一定要守住外圍,一旦被兵臨城下,基本上就失敗了,以蜀漢來說,其軍心民心都向漢。一旦兵臨成都,則只能束手就擒。
蜀漢之亡,倒並非他的朝政腐敗,劉禪明君算不上,昏君也不是,也並非他不得民心軍心,蜀漢之民,軍,臣多向漢者。蜀漢的滅亡,更大的因素還是實力的強弱和軍事布置的失誤。國家的興亡,國與國的對抗,關鍵是實力,蜀漢的先天不足導致了他的失敗。
蜀已亡,但是故事還沒有結束,滅亡蜀漢的兩大功臣,各懷其志,一場勾心鬥角就要開始,而亡國的忠臣,在一邊試圖力挽狂瀾,再做最後一把努力,即便用自己的性命做賭注。

回評

毛宗崗批語

有入險而能出者:先主檀溪之躍,後主當陽之奪,孫權逍遙津之逃,曹操濮陽之敗、潼關之奔、華容道之釋,司馬懿上方谷之走,皆是也。然此特事之險,而非地之險也;又特難之以險脫,而非功之以險成也。若夫造最險之謀,而經最險之地,犯最險之患,而成最險之功,則未有如鄧艾之貫索於懸崖,裹氈於峭壁,持斧挾鑿以行七百里無人之境者也。人即好幽,幽不至此;文即好奇,奇不至此。不謂讀《三國》者,讀至終篇,有此驚見駭聞之樂。南鄭橋邊之鐘會,猶鐵籠山中之司馬昭也。昭幾死而不死,會亦幾死而不死,皆天意也。偷渡陰平嶺之鄧艾,猶欲出子午谷之魏延也。武侯以延之計為危,而延不得自行其危;鍾會以艾之計為危,而艾竟得自行其危,亦皆天意也。天意所在,有非人力之所得而強耳。
武侯顯聖以告鍾會,而不顯聖以告鄧艾,不見武侯之神也。然既顯聖於定軍山,又必顯聖於陰平領,則武侯之靈,毋乃太勞乎?今有不必顯聖,而同於顯聖者。定軍有墓,武侯如在焉;陰平有塞,武侯亦如在焉。風中隱隱有人,不若石上明明有字。山前一夢,能保蜀人之生,又不若嶺邊一碣,能決魏將之死。愈出愈奇,豈非曠古奇觀!
蜀之救援甚急,而吳之來援甚遲,論者以此咎吳,而不必以此咎吳也,何也?孫休之不能援劉禪,猶張魯之不能援劉璋也。以漢中救成都則近,以江東救綿竹則遠。近且莫救,遠可望乎?且人事已非,天命已去。即使丁奉倍道而來,若馬超之攻葭萌;而蜀中之有黃皓,甚於隴中之有楊松。內亂既深,雖有外助,必無濟矣。故君子不為吳咎,而但為蜀咎。
諸葛瞻父子受命於大事既去之後,而能以一死報社稷。君子曰:武侯於是乎不死。蓋戰死綿竹之心,亦秋風五丈原之心也。使當日甘心降魏以圖苟全,則於“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之家訓,不其有愧乎?故瞻、尚亡則武侯存。

李贄總評

梁溪葉仲子謔曰:“諸葛瞻三顧不差也。昔日先公曾受先主三顧之恩,今R不得不答之耳。”一笑,一笑。
人言諸葛瞻、諸葛尚父子如何便死,不禁熬煉,大不濟也.余謂:不是他父子不濟,還是孔明不濟,何也全把聰明都使盡了,不肯留些與子孫也。一笑。
諸葛尚少年忠義,為臣則忠,為子則孝,為孫則慈,跨父軼祖,可兒也。

鍾敬伯總評

諸葛尚少年忠義,為臣則忠,為子則孝,為孫則慈,跨父軼祖,可見孔明於地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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