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崇拜強者。唐朝時期的遣唐使就不必說了,即使在清朝於鴉片戰爭中被英國人打得懵掰之後,日本仍視清朝為世界之最大極,東亞巨無霸。1851,也就是美國海軍準將馬休·佩里率領四艘黑漆漆的炮艦,把德川幕府嚇得打開鎖了兩百多年的國門之前兩年,魏源的《海國圖志》傳到了日本。這本師夷長技以制夷的大部頭,驚醒了日本人的太平夢。他們早從往來貿易的荷蘭人那裡得知了鴉片戰爭的情況(江戶幕府時期只有中國人與荷蘭人能與日本長期交易;對葡萄牙、西班牙的南蠻貿易,只持續了四五十年),知道中國被打敗了。但他們從《海國圖志》里,既看到了日本的極端落後,需要奮起直追;似乎看到了清朝再次崛起的可能。然而,歷史就是這么弔詭——
(魏源 圖片來源網路,感謝原作者,若有侵權,請聯繫刪除)
《海國圖志》於1843年刊印之後,並未在清朝引起很大反響,洋務運動,竟然得二十年後才開始。但看過這本書的日本人,卻被深深震憾了。裡面對當時世界的描繪,是他們完全無法想像的。因此,直到1862年,德川幕府派人到清朝考察,成員之一的高杉晉作還跑到上海的書店買林則徐、魏源等人的書。店主對他說了兩個字——沒有!感觸良深的高杉晉作於是在其日記中寫到,“清人的思想和中華的正道相差太遠,清朝知識分子陶醉空言,不尚實學”。
(中:高杉晉作 右:伊藤博文 圖片來源網路,感謝原作者,若有侵權,請聯繫刪除)
從此話可看出,這個後來倒幕運動的風雲人物,此時對於中國先進的知識分子是懷著深深崇拜之情的。也可以說,對能產生魏源這等巨人的華夏還是很敬仰的。在《走向共和》里,日本首相伊藤博文與前去馬關談判的李鴻章有過一段對話,他說你們國家的嚴復現在在做什麼?李鴻章說,搞翻譯。伊藤博文說,我跟他在英國留學時同學(伊藤博文受長州藩派遣,經中國偷渡往英國留學。因為幕府不準人民出國,私自出國乃是死罪。實際他只留學了半年就回來了),我現在是首相了,他還是翻譯。李鴻章無言以對。
(吉田松陰 手跡 孫子兵法 圖片來源網路,感謝原作者,若有侵權,請聯繫刪除)
在我看來,明治維新之前二十餘年,是日本最後一次對中華文化的的仰慕時期。之後,他們全面倒向西方。且他們沒有慈禧太后,只有尚在年幼的明治天皇,使那些開國派,能用天皇的名義做他們想做的事——儘管也有過爭鬥,保守者,最終落敗。而前述高杉晉作和伊藤博文的老師,在1859年的安政大獄中被斬首的吉田松陰,則是在1850年於葉山佐內那裡看到了魏源的《聖武記》等書,徹底改變了他的三觀。攘夷是行不通的。必須得開放。在獄中的吉田松陰,對於中華文化,進行了深入的研究,孟子、孔子、孫子……然則,這也是日本人對中華的感情的迴光返照了。
日本 《海國圖志》 魏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