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大事
五代十國
朱溫篡唐
朱溫既封梁王,已先後兼併淮北、漢水中下游,東迄山東,西接關中,北與燕南、晉南接壤,古稱中原之地均在其轄境之內。較之境外諸藩如李克用、李茂貞、王建、楊渥、錢鏐、劉仁恭等頗具優勢。其時唐哀帝困居洛陽,全在朱梁卵翼之下。唐天佑四年(907)正月,哀帝遣御史大夫薛貽矩至大梁(今河南開封)慰問。薛貽矩見朱全忠,自請用臣禮見,並獻禪代之謀。薛返洛陽復命,又向哀帝表明朱溫有受禪之意。哀帝即下詔,定於二月禪位。二月,唐哀帝令文武百官往朱溫元帥府勸進,湖南、嶺南藩鎮亦上箋功進。三月十三日,再令薛貽矩赴大梁傳禪位之意。二十七日,哀帝正式降御札禪位於梁。命正副冊禮使張文蔚、蘇循,正副押傳國寶使楊涉、張策,押金寶使薛貽矩、趙光逢,帥百官備法駕詣大梁。唐朝至此徹底滅亡。這六個致送冊文、禮品和獻上傳國璽的唐朝大臣,歐陽修撰《五代史》,還專門為他們立《六臣傳》以為臣鑒。
淮南政歸張顥、徐溫
唐天佑四年(907)正月九日,淮南左、右牙指揮使張顥、徐溫以"兵諫"名義,帥牙兵入使府庭院,撾殺淮南節度使、弘農王楊渥的親信數十人,控制淮南政權。楊渥於天佑二年襲父位為淮南節度使,居喪無禮,又縱親信"東院馬軍"凌蔑勛舊,引起部下不滿。張顥、徐溫泣諫,楊渥非但不聽,還欲加害二人。張、徐二人不得已而發難,並翦除楊渥的羽翼。自此以後,楊渥成為傀儡,淮南軍政大權歸張、徐二人掌握。
劉仁恭二子降梁
盧龍節度使劉仁恭割據一方,為人驕侈貪暴又惑於方術,於治所幽州(今北京城西南)城西大安山之上盛飾館宇,僭制擬於帝王宮殿,日與方士練丹求長生不死。盡斂境內錢埋於大安山,反命民間以粘土為錢。又禁止江南茶商入境,自己采山中草木為茶出賣。劉仁恭之子守光與仁恭愛妾私通,遭仁恭杖責訓斥。後梁開平元年(907)四月,梁將李思安進攻幽州,所過之處焚盪無存。四月初三,思安兵臨幽州城下,劉仁恭尚在大安山,城中毫無防備。劉守光自城外領兵入城拒守,擊退梁軍,遂自稱節度使,盡殺平素所不喜歡的父親舊部,又命部將李山喜、元行欽率兵攻打大安山。劉仁恭兵敗被擒,守光囚之於幽州。守光之兄義昌節度使劉守文聞父為弟幽禁,自滄州(今河北滄縣東南)發兵攻守光,弟兄雙方互有勝負。七月,後梁從劉守光之請,以守光為盧龍節度使、同平章事。劉守文孤立無援,天雄節度使羅紹威致書勸其降梁。十一月,劉守文降梁,梁帝朱晃曰:“紹威一封信,勝我十萬兵!”乃加守文為中書令,遣使撫慰之。
後梁立國
唐天佑四年(907)四月初四,梁王朱溫御大梁金祥殿,開始受百官稱臣,梁王所下文書稱教、令,自稱寡人。初五,箋、表等各類文書均去李唐年號,只稱月、日。十六日,朱溫(本名溫,唐賜名全忠)更名朱晃。十八日,梁王服袞冕,即皇帝位,是為後梁太祖。二十二日大赦,改元“開平”,國號“大梁”,歷史家為與南朝蕭梁區別,亦稱“後梁”“朱梁”。梁以汴州為開封府,稱東都,以唐代東都洛陽為西都,廢唐西京長安,改稱大安府、置佑國軍。以唐哀帝為濟陰王,遷之於曹州(今山東省菏澤市),使甲士守之。明年二月鴆殺之,年十七,謚曰“唐哀皇帝”。梁立國後,太原李克用、淮南楊渥、鳳翔李茂貞仍稱天佑,西川王建則稱天復,均不用梁年號,其餘各鎮皆奉梁正朔,稱臣受封號。
馬殷徑封楚王
後梁開平元年(907)四月,梁王朱溫即帝位後,即行封賞。二十五日,以特殊恩典,不經郡王,而徑封武安節度使馬殷為楚王。
李茂貞自開岐王府
後梁開平元年(907)四月,後梁立國,鳳翔節度使李茂貞仍奉唐朔,但以自己轄地局蹙(今陝西寶雞、岐山、鳳翔、麟遊、扶風、眉縣、周至等地),兵力不強,雖知唐亡而不敢稱帝。遂開岐王府,置百官,自己稱王而妻稱皇后,所居之處稱宮殿,屬下所上文書稱箋、表,號令儀仗也多擬帝制。
梁進錢鏐爵吳越王
後梁開平元年(907)五月初三,梁進封兩浙節度使錢鏐吳越王。錢鏐在李唐時曾求為吳越王,未獲允。此時後梁新建國,為籠絡人心,封錢鏐為吳越王。至八月;又以錢鏐兼淮南節度使,充本道招討、制置使。欲以此引起兩浙與淮南楊氏之磨擦,削弱雙方勢力。
高季昌節度荊南
後梁開平元年(907)五月,梁以唐權知荊南留後高季昌為節度使。高季昌(858—928,後唐時更名高季興),字貽孫,陝州硤石(今河南三門峽市東南)人。少為人家僮,後隨養主歸朱全忠,冒姓朱氏。以軍功徙潁州防禦使,複姓高氏。荊南舊統荊、歸、硤、夔、忠、萬、澧、朗八州(今湘、鄂、川三省交界處),自唐末戰亂頻仍,除江陵之外,其餘各州均已為鄰道所據。高季昌到任之時,城邑殘毀,戶口凋零。後經安集流散,流民復歸,深為朱溫讚賞,正式授以節鉞,季昌也藉機發展,荊南才逐漸成為獨立於各勢力集團之間的地方政權。
吳越取處州
處州(今浙江麗水西)刺史盧約自唐中和元年(881)十一月據處州,天佑二年(905)八月,派弟盧佶攻占溫州。天佑四年三月,兩浙節度使錢鏐命子傳璙、傳瓘討溫州。盧佶帥四十戰艦列於溫州東北海中以拒兩浙軍。錢傳瓘避其精銳,自安國棄船上岸間道襲溫州,擒斬盧佶。繼而又移兵襲處州盧約。五月,盧約以處州降吳越。盧約據處州近二十年,至是而亡,錢鏐以盧約為浙江安撫副使。
楚、淮瀏陽之戰
後梁開平元年(907)五月,淮南弘農王楊渥以鄂岳觀察使劉存為西南面招討使,率陳知新、劉威等領三萬水軍攻楚。楚王馬殷以秦彥暉統三萬水軍沿湘江而下,以黃墦帥戰艦三百艘屯瀏陽口(今長沙西瀏陽河注入湘江處)。六月,大雨淮軍,退還越堤北,楚軍追擊,淮帥劉存因數度交戰不利,行詐降之計,被楚帥秦彥暉識破。於是,劉存、秦彥暉各帥軍隔水列陣,彥暉進擊,劉存逃遁。楚將黃墦自瀏陽切斷水路,與彥暉合擊,大敗淮軍,俘獲劉存、陳知新。馬殷釋二人縛,欲其降,二人大罵,遂斬之。淮將劉威率餘眾逃回淮南。秦彥暉乘勝收復天佑三年(906)楚所失陷的岳州(今湖南嶽陽)。此役,淮軍裨將戰死百餘人,士卒傷亡數以萬計,楚獲準軍戰艦八百艘。
蜀王建稱帝
後梁開平元年(907)九月,蜀王王建於成都即皇帝位,國號"大蜀",史稱"前蜀"。王建(847—918)字光圖,陳州項城(今河南沈丘)人,一作許州舞陽(今河南舞陽西)人。少時以屠牛盜驢、販私鹽為生。後投許州忠武軍,從節度使杜審權鎮壓王仙芝起義。及黃巢起義軍入長安,唐僖宗遷成都,監軍楊復光以忠武軍八千為八都,以建為一都頭。中和四年(884)僖宗入蜀,王建與晉暉、韓建等五人各率一都赴行在,號"隨駕五都",僖宗使十軍觀軍容使田令收孜王建等為養子。光啟元年(885)僖宗還長安,王建等人分典神策軍。二年,僖宗幸興元,王建為清道斬斫使。後遭楊復恭忌,出為壁州(今四川通江)刺史(一作利州)。大順二年(891),王建繼下閬州、利州之後,攻取成都,殺田令孜、陳敬瑄。至乾寧四年(891)建已據有東、西兩川,天復三年(903),唐封王建為蜀王。王建據蜀,割據一方,實獨立於中央政權之外。天佑改元,蜀中因路絕而不知,仍行天復年號。唐亡,王建於蜀中稱帝。史稱建雖出身行伍,但好與書生談論,粗曉其理。唐末戰亂,衣冠之族多避難於蜀,建皆能禮而用之,因此,蜀中典章文物多有唐代遺風。
雷彥恭為禍荊、楚
梁武貞節度使(今湖南澧縣,領澧、朗、漵等州)雷彥恭自唐天佑(904--907)初襲父位,亦如其父雷滿貪殘狡獪,常攻掠四方,深為荊、湖之患。梁開平元年(907)六月,雷彥恭會同楚兵攻荊南江陵,荊南節度使高季昌斷其糧道,雷彥恭敗,楚亦撤兵。七月,雷彥恭又出兵攻楚岳州(今湖南嶽陽)不克。至九月,雷彥恭又轉攻荊南涔陽、公安,再次為高季昌所敗。其反覆於荊、楚之間,兩地深受其害。彥恭又轉而附於淮南楊氏,梁於九月二十二日削其官爵,命楚王馬殷、荊南節度使高季昌討之。
梁赦逃亡士卒之罪
梁太祖朱全忠為藩鎮時,用法苛嚴,將校如有戰死,所部士卒則一律斬首,稱“跋隊斬”。因此一旦失去主將,士卒便大多逃亡不歸。為防士卒逃亡,朱全忠命軍士文面以記軍號,如有士卒思家逃歸鄉里,極易被途中關卡發覺,遞解回原部則不免一死,即使返鄉,鄰里也不敢收留。因此,逃亡士卒便聚集山澤為盜,大為州縣之患。開平元年(907)四月全忠稱帝,十一月二十九日,以征討未罷,調補為先,下詔赦免亡卒之罪,雖文面亦準其歸還鄉里,於是盜減十之七八。
遼國建立
公元907年,遼太祖耶律阿保機統一契丹各部稱汗,國號“契丹”。
契丹源於東胡後裔,與同樣說蒙古語的室韋、庫莫奚是同族異種。唐朝唐太宗在契丹人住地設定松漠都督府,酋長任都督並賜李姓。晚唐時契丹迭刺部的首領耶律阿保機於乘唐朝內亂統一各部,取代痕德堇可汗後於907年2月27日即可汗位。他先後鎮壓了契丹貴族的叛亂和征服奚、室韋、阻卜等部落,並且握有蒙古地區的產鹽區,在軍事與經濟方面都十分強盛。915年耶律阿保機出征室韋得勝回國,但被迫交出汗位,不久他在灤河邊建設了一座仿幽州的城敦。916年3月17日耶律阿保機建立契丹國,即遼太祖。遼在與中原和西部各國的交往中,融匯眾長,卓有成效地促進了契丹政治、經濟和文化各個方面的迅速發展。遼在較短的時間內從部落氏族社會過渡形成奴隸制度社會,並在向封建社會躍進的同時統治了中國北部,密切了各族人民之間的聯繫,為我國北部社會發展和民族融合作出了貢獻。
通鑑記載
太祖神武元聖孝皇帝上開平元年(丁卯,公元九零七年)
春,正月,辛巳,梁王休兵於貝州。
淮南節度使兼侍中、東面諸道行營都統弘農郡王楊渥既得江西,驕侈益甚,謂節度判官周隱曰:“君賣人國家,何面復相見!”遂殺之。由是將佐皆不自安。
黑雲都指揮使呂師周與副指揮使綦章將兵屯上高,師周與湖南戰,屢有功,渥忌之。師周懼,謀於綦章曰:“馬公寬厚,吾欲逃死焉,可乎?”章曰:“茲事君自圖之,吾舌可斷,不敢泄!”師周遂奔湖南,章縱其孥,使逸去。師周,揚州人也。
渥居喪,晝夜酣飲作樂,然十圍之燭以擊球,一燭費錢數萬。或單騎出遊,從者奔走道路,不知所之。左、右牙指揮使張顥、徐溫泣諫,渥怒曰:“汝謂我不才,何不殺我自為之!”二人懼。渥選壯士,號“東院馬軍”,廣署親信為將吏;所署者恃勢驕橫,陵蔑勛舊。顥、溫潛謀作亂。渥父行密之世,有親軍數千,營於牙城之內,渥遷出於外,以其地為射場,顥、溫由是無所憚。渥之鎮宣州也,命指揮使朱思勍、范思從、陳璠將親兵三千;及嗣位,召歸廣陵。顥、溫使三將從秦裴擊江西,因戍洪州,誣以謀叛,命別將陳祐往誅之。祐間道兼行,六日至洪州,微服懷短兵逕入秦裴帳中,裴大驚,祐告之故,乃召思勍等飲酒,祐數思勍等罪,執而斬之。渥聞三將死,益忌顥、溫,欲誅之。丙戍,渥晨視事,顥、溫帥牙兵二百,露刃直入庭中,渥曰:“爾思欲殺我邪?”對曰,“非敢然也,欲誅王左右亂政者耳!”因數渥所親信十餘人之罪,曳下,以鐵楇擊殺之,謂之“兵諫”。諸將不與之同者,顥、溫稍以法誅之,於是軍政悉歸二人,渥不能制。
初,梁王以河北諸鎮皆服,唯幽、滄未下,故大舉伐之,欲以堅諸鎮之心,既而潞州內叛,王燒營而還,威望大沮。恐中外因此離心,欲速受禪以鎮之。丁亥,王入館於魏,有疾,臥府中,魏博節度使羅紹威恐王襲之,入見王曰:“今四方稱兵為王患者,皆以翼戴唐室為名,王不如早滅唐以絕人望。”王雖不許而心德之,乃亟歸。壬寅,至大梁。甲辰,唐昭宣帝遣御史大夫薛貽矩至大梁勞王,貽矩請以臣禮見,王揖之升階,貽矩曰:“殿下功德在人,三靈改卜,皇帝方行舜、禹之事,臣安敢違!”乃北面拜舞於庭。王側身避之。貽矩還,言於帝曰:“元帥有受禪之意矣!”帝乃下詔,以二月禪位於梁,又遣宰相以書諭王;王辭。
河東兵猶屯長孑,欲窺澤州。王命保平節度使康懷貞悉發京兆,同華之兵屯晉州以備之。
二月,唐大臣共奏請昭宣帝遜位。壬子,詔宰相帥百官箋詣元帥府勸進,王遣使卻之。於是朝臣、籓鎮,乃至湖南、嶺南上箋勸進者相繼。
三月,癸未,王以亳州刺史李思安為北路行軍都統,將兵擊幽州。
庚寅,唐昭宣帝詔薛貽矩再詣大梁諭禪位之意,又詔禮部尚書蘇循齎百官詣大梁。
鎮海、鎮東節度使吳王錢鏐遣其子傳鐐、傳瓘討盧佶於溫州。
甲辰,唐昭宣帝降御札禪位於梁。以攝中書令張文蔚為冊禮使,禮部尚書蘇循副之;攝侍中楊涉為押傳國寶使,翰林學士張策副之;御史大夫薛貽矩為押金寶使,尚書左丞趙光逢副之;帥百官備法駕詣大梁。楊涉子直史館凝式言於涉曰:“大人為唐宰相,而國家至此,不可謂之無過。況手持天子璽綬與人,雖保富貴,奈千載何!盍辭之!”涉大駭曰:“汝滅吾族!”神色為之不寧者數日。策,敦煌人。光逢,隱之子也。
盧龍節度使劉仁恭,驕侈貪暴,常慮幽州城不固,築館於大安山,曰:“此山四面懸絕,可以少制眾。”其棟宇壯麗,擬於帝者。選美女實其中。與方士煉丹藥,求不死。悉斂境內錢,瘞于山顛;令民間用堇泥為錢。又禁江南茶商無得入境,自采山中草木為茶,鬻之。
仁恭有愛妾羅氏,其子守光通焉。仁恭杖守光而斥之,不以為子數。李思安引兵入其境,所過焚盪無餘。夏,四月,己酉,直抵幽州城下。仁恭猶在大安山。城中無備,幾至不守。守光自外引兵入,登城拒守;又出兵與思安戰,思安敗退。守光遂自稱節度使,命部將李小喜、元行欽將兵攻大安山。仁恭遣兵拒戰,為小喜所敗。虜仁恭以歸,囚於別室。仁恭將佐及左右,凡守光素所惡者皆殺之。銀胡?錄都指揮使王思同帥部兵三千,山後八安巡檢使李承約帥部兵二千奔河東,守光弟守奇奔契丹,未幾,亦奔河東,河東節度使晉王克用以承約為匡霸指揮使,思同為飛騰指揮使。思同母,仁恭之女也。
庚戌,梁王始御金祥殿,受百官稱臣,下書稱教令,自稱曰寡人。辛亥,令諸箋、表、簿、籍皆去唐年號,但稱月、日。丙辰,張文蔚等至大梁。
盧佶聞錢傳鐐等將至,將水軍拒之於青澳。錢傳瓘曰:“佶之精兵盡在於此,不可與戰。”乃自安固舍舟,間道襲溫州。戊午,溫州潰,擒佶斬之。吳王鏐以都監使吳璋為溫州制置使,命傳瓘等移兵討盧約於處州。
壬戌,梁王更名晃。王兄全昱聞王將即帝位,謂王曰:“朱三,爾可作天子乎!”
甲子,張文蔚、楊涉乘輅自上源驛從冊寶,諸司各備儀衛鹵簿前導,百官從其後,至金祥殿前陳之。王被兗冕,即皇帝位。張文蔚、蘇循奉冊升殿進讀,楊涉、張策、薛貽矩、趙光逢以次奉寶升殿,讀已,降,帥百官舞蹈稱賀。帝遂與文蔚等宴於玄德殿。帝舉酒曰:“朕輔政未久,此皆諸公推戴之力。”文蔚等皆慚懼,俯伏不能對,獨蘇循、薛貽矩及刑部尚書張禕盛稱帝功德宜應天順人。帝復與宗戚飲博於宮中,酒酣,朱全昱忽以投瓊擊盆中迸散,睨帝曰:“朱三,汝本碭山一民也,從黃巢為盜,天子用汝為四鎮節度使,富貴極矣!奈何一旦滅唐家三百年社稷,自稱帝王!行當族滅,奚以博為!”帝不懌而罷。乙丑,命有司告天地、宗廟、社稷。丁卯,遣使宣諭州、鎮。戊辰,大赦,改元,國號大梁。奉唐昭宣帝為濟陰王,皆如前代故事,唐中外舊臣官爵並如故。以汴州為開封府,命曰東都;以故東都為西都;廢故西京,以京兆府為大安府,置佑國軍於大安府,更名魏博曰天雄軍。遷濟陰王於曹州,栫之以棘,使甲士守之。
辛未,以武安節度使馬殷為楚王。
以宣武掌書記、太府卿敬翔知崇政院事,以備顧問,參謀議,于禁中承上旨,宣於宰相而行之。宰相非進對時有所奏請及已受旨應復請者,皆具記事因崇政院以聞,得旨則復宣於宰相。翔為人沉深,有智略,在幕府三十餘年,軍謀、民政,帝一以委之。翔盡心勤勞,晝夜不寐,自言惟馬上乃得休息,帝性暴戾難近,人莫能測,惟翔能識其意趣。或有所不可,翔未嘗顯言,但微示持疑;帝意已悟,多為之改易。禪代之際,翔謀居多。
追尊皇高祖考、妣以來皆為帝、後,皇考誠為烈祖文穆皇帝。妣王氏為文惠皇后。
初,帝為四鎮節度使,凡倉庫之籍,置建昌院以領之;至是,以養子宣武節度副使友文為開封尹、判院事,掌凡國之金谷。友文本康氏之子也。
乙亥,下制削奪李克用官爵。是時,惟河東、鳳翔、淮南稱“天祐”,西川稱“天復”年號。餘皆稟梁正朔,稱臣奉貢。蜀王與弘農王移檄諸道,雲欲與岐王、晉王會兵興復唐室,卒無應者。蜀王乃謀稱帝,下教諭統內吏民;又遺晉王書云:“請各帝一方,俟朱溫既平,乃訪唐宗室立之,退歸籓服。”晉王復書不許,曰:“誓於此生靡敢失節。”
唐末之誅宦官也,詔書至河東,晉王匿監軍張承業於斛律寺,斬罪人以應詔。至是,復以為監軍,待之加厚,承業亦為之竭力。
岐王治軍甚寬,待士卒簡易。有告部將苻昭反者,岐王直詣其家,悉去左右,熟寢經宿而還;由是眾心悅服。然御軍無紀律。及聞唐亡,以兵羸地蹙,不敢稱帝,但開岐王府,置百官,名其所居為宮殿,妻稱皇后,將吏上書稱箋表,鞭、扇、號令多擬帝者。
鎮海節度判官羅隱說吳王鏐興兵討梁,曰:“縱無成功,猶可退保杭、越,自為東帝;奈何交臂事賊,為終古之羞乎!”鏐始以隱為不遇於唐,必有怨心,及聞其言,雖不能用,心甚義之。
五月,丁丑朔,以御史大夫薛貽矩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加武順軍節度使趙王王鎔寧太師,天雄節度使鄴王羅紹威守太傅,義武節度使王處直兼侍中。
契丹遣其臣袍笏梅老來通好,帝遣太府少卿高頎報之。初,契丹有八部,部各有大人,相與約,推一人為王,建旗鼓以號令諸部,每三年則以次相代。鹹通末,有習爾者為王,土宇始大。其後欽德為王,乘中原多故,時入盜邊。及阿保機為王,尤雄勇,五姓奚及七姓室韋、達靼鹹役屬之。阿保機姓邪律氏,恃其強,不肯受代。久之,阿保機擊黃頭室韋還,七部劫之於境上,求如約。阿保機不得已,傳旗鼓,且曰:“我為王九年,得漢人多,請帥種落居古漢城,與漢人守之,別自為一部。”七部許之。漢城者,故後魏滑鹽縣也。地宜五穀,有鹽池之利。其後阿保機稍以兵擊滅七部,復並為一國。又北侵室韋、女真,西取突闕故地,擊奚,滅之,復立奚王而使契丹監其兵,東北諸夷皆畏服之。是歲,阿保機帥眾三十萬寇雲州,晉王與之連和,面會東城,約為兄弟,延之帳中,縱酒,握手盡歡,約以今冬共擊梁。或勸晉王:“因其來,可擒也,”王曰:“仇敵未滅而失信夷狄,自亡之道也。”阿保機留旬日乃去,晉王贈以金繒數萬。阿保機留馬三千匹,雜畜萬計以酬之。阿保機既歸而背盟,更附於梁,晉王由是而恨之。
己卯,以河南尹兼河陽節度使張全義為魏王;鎮海、鎮東節度使吳王錢鏐為吳越王;加清海節度使劉隱、威武節度使王審知兼侍中,乃以隱為大彭王。
癸未,以權知荊南留後高季昌為節度使。荊南舊統八州,乾符以來,寇亂相繼,諸州皆為鄰道所據,獨餘江陵。季昌到官,城邑殘毀,戶口雕耗。季昌安集流散,民皆復業。
乙酉,立皇兄全昱為廣王,子友文為博王,友珪為郢王,友璋為福王,友貞為均王,友雍為賀王,友徽為建王。
辛卯,以東都舊第為建昌宮,改判建昌院事為建昌宮使。
壬辰,命保平節度使康懷貞將兵八萬會魏博兵攻潞州。
甲午,詔廢樞密院,其職事皆入於崇政院,以知院事敬翔為院使。
禮部尚書蘇循及其子起居郎楷自謂有功於梁,當不次擢用;循朝夕望為相,帝薄其為人,敬翔及殿中監李振亦鄙之。翔言於帝曰:“蘇循,唐之鴟梟,賣國求利,不可以立於惟新之朝。”戊戍,詔循及刑部尚書張禕等十五人並勒致仕,楷斥歸田裡。循父子乃之河中依朱友謙。
盧約以處州降吳越。
弘農王以鄂岳觀察使劉存為西南面都招討使,岳州刺史陳知新為岳州團練使,廬州觀察使劉威為應援使,別將許玄應為監軍,將水軍三萬以擊楚。楚王馬殷甚懼,靜江軍使楊定真賀曰:“我軍勝矣!”殷問其故,定真曰:“夫戰懼則勝,驕則敗。今淮南兵直趨吾城,是驕而輕敵也;而王有懼色,吾是以知其必勝也。”殷命在城都指揮使秦彥暉將水軍三萬浮江而下,水軍副指揮使黃璠帥戰艦三百屯瀏陽口。六月,存等遇大雨,引兵還至越堤北,彥暉追之。存數戰不利,乃遺殷書詐降。彥暉使謂殷曰:“此必詐也,勿受!”存與彥暉夾水而陣,存遙呼曰:“殺降不祥,公獨不為子孫計耶!”彥暉曰:“賊入吾境而不擊,奚顧子孫!”鼓譟而進。存等走,黃璠自瀏陽引兵絕江,與彥暉合擊,大破之,執存及知新,裨將死者百餘人,士卒死者以萬數,獲戰艦八百艘。威以餘眾遁歸,彥暉遂拔岳州。殷釋存、知新之縛,慰諭之。二人皆罵曰:“丈夫以死報主,肯事賊乎!”遂斬之。許玄應,弘農王之腹心也,常預政事,張顥、徐溫因其敗,收斬之。
楚王殷遣兵會吉州刺史彭玕攻洪州,不克。
康懷貞至潞州,晉昭義節度使李嗣昭、副使李嗣弼閉城拒守。懷貞晝夜攻之,半月不克,乃築壘穿蚰蜓塹而守之,內外斷絕。晉王以蕃、漢都指揮使周德威為行營都指揮使,帥馬軍都指揮使李嗣本、馬步都虞候李存璋、先鋒指揮使史建瑭、鐵林都指揮使安元信、橫衝指揮使李嗣源、騎將安金全救潞州。嗣弼,克修之子;嗣本,本姓張;建瑭,敬思之子;金全,代北人也。
晉兵攻澤州,帝遣左神勇軍使范居實將兵救之。
甲寅,以平盧節度使韓建守司徒、同平章事。
武貞節度使雷彥恭會楚兵攻江陵,荊南節度使高季昌引兵屯公安,絕其糧道;彥恭敗,楚兵亦走。
劉守光既囚其父,自稱盧龍留後,遣使請命。秋,七月,甲午,以守光為盧龍節度使、同平章事。
靜海節度使曲裕卒,丙申,以其子權知留後顥為節度使。
雷彥恭攻岳州,不克。
八月,丙午,賜河南尹張全義名宗奭。
辛亥,以吳越王鏐兼淮南節度使,楚王殷兼武昌節度使,各充本道招討制置使。
晉周德威壁於高河,康懷貞遣親騎都頭秦武將兵擊之,武敗。
丁已,帝以亳州刺史李思安代懷貞為潞州行營都統,黜懷貞為行營都虞候。思安將河北兵西上,至潞州城下,更築重城,內以防奔突,外以拒援兵,謂之夾寨。調山東民饋軍糧,德威日以輕騎抄之,思安乃自東南山口築甬道,屬於夾寨。德威與諸將互往攻之,排牆填塹,一晝夜間數十發,梁兵疲於奔命。夾寨中出芻牧者,德威輒抄之,於是梁兵閉壁不出。
九月,雷彥恭攻涔陽、公安,高季昌擊敗之。彥恭貪殘類其父,專以焚掠為事,荊、湖間常被其患;又附於淮南。丙申,詔削彥恭官爵,命季昌與楚王殷討之。
蜀王會將佐議稱帝,皆曰:“大王雖忠於唐,唐已亡矣,此所謂‘天與不取’者也。”馮涓獨獻議,請,以蜀王稱制,曰:“朝興則未爽稱臣,賊在則不同為惡。”王不從,涓杜門不出。王用安撫副使、掌書記韋莊之謀,帥吏民哭三日;己亥,即皇帝位,國號大蜀。辛丑,以前東川節度使兼侍中王宗佶為中書令,韋莊為左散騎常侍、判中書門下事,閬州防禦使唐道襲為內樞密使。莊,見素之孫也。蜀主雖目不知書,好與書生談論,粗曉其理。是時唐衣冠之族多避亂在蜀,蜀主禮而用之,使修舉故事,故其典章文物有唐之遺風。蜀主長子校書郎宗仁幼以疾廢,立其次子秘書少監宗懿為遂王。
冬,十月,高季昌遣其將倪可福會楚將秦彥暉攻朗州,雷彥恭遣使乞降於淮南,且告急。弘農王遣將泠業將水軍屯平江,李饒將步騎屯瀏陽以救之,楚王殷遣岳州刺史許德勛將兵拒之。泠業進屯朗口,德勛使善游者五十人,以木枝葉復其首,持長刀浮江而下,夜犯其營,且舉火,業軍中驚擾。德以大軍進擊,大破之,追至鹿角鎮,擒業;又破瀏陽寨,擒李饒;掠上高、唐年而歸。斬業、饒於長沙市。
十一月,甲申,夾馬指揮使尹皓攻晉江豬嶺寨,拔之。
義昌節度使劉守文聞其弟守光幽其父,集將吏大哭曰:“不意吾家生此梟獍!吾生不如死,誓與諸君討之!”乃發兵擊守光,互有勝負。
天雄節度使鄴王紹威謂其下曰:“守光以窘急歸國,守文孤立無援,滄州可不戰服也。”乃遺守文書,諭以禍福。守文亦恐梁乘虛襲其後,戊子,遣使請降,以子延祐為質。帝拊手曰:“紹威折簡,勝十萬兵!”加守文中書令,撫納之。
初,帝在籓鎮,用法嚴,將校有戰沒者,所部兵悉斬之,謂之跋隊斬。士卒失主將者,多亡逸不敢歸。帝乃命凡軍士皆文其面以記軍號。軍士或思鄉里逃去,關津輒執之送所屬,無不死者,其鄉里亦不敢容。由是亡者皆聚山澤為盜,大為州縣之患。壬寅,詔赦其罪,自今雖文面亦聽還鄉里。盜減什七八。
淮南右都押牙米志誠等將兵渡淮襲潁州,克其外郭。刺史張實據子城拒守。
晉王命李存璋攻晉州,以分上黨兵勢。十二月,壬戌,詔河中、陝州發兵救之。
甲子,詔發步騎五千救潁州,米志誠等引去。
丁卯,晉兵寇洺州。
淮南兵攻信州,刺史危仔倡求救於吳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