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雞米

湘南一帶保存下來的較為古樸的育兒習俗比較多,諸如:報喜,“送祝米”,“洗三”,滿月,周歲(“抓周”),拜乾媽,“度戒”(瑤族)等等。這裡,只說其中的“送祝米”、“洗三”、滿月。

育兒習俗
湘南一帶保存下來的較為古樸的育兒習俗比較多,諸如:報喜,“送祝米”,“洗三”,滿月,周歲(“抓周”),拜乾媽,“度戒”(瑤族)等等。這裡,只說其中的“送祝米”、“洗三”、滿月。
在湘南、湘西、鄂西、鄂南等地,傳承著一種古老樸素的育兒風習:送祝米 (也稱“送粥米”或“送雞米”)。小孩出生以後,其父親或家人趕緊帶上禮物去岳父母家報喜;岳父母家再約定日子,邀集一些親友挑著喜物前來女婿家祝賀,稱為“送祝米”。所謂“男家不報喜,女家無祝米。”
送祝米的喜物和禮儀,往往因地 (民族)而異,各具獨特的風采。
湘南的一些地方,去岳父母家報喜的是的多半是雞。岳父母只要看看來人帶來報喜的是公雞或者母雞,就知道女兒生的是男孩或女孩。回禮的時候,恰好相反,帶來公雞則回送母雞,帶來母雞則回公雞,不過,有時也不一概而論,較多提回送母雞(當地俗稱“雞婆”)。因為雞婆好吃,營養價值高,對坐月子的人恢復健康、多發奶水都有好處。
湘西花垣一帶苗族地區,送祝米的禮物有蛋、雞、銀飾、搖籃背裙等,有的給產婦補養身體,有的則供撫育嬰兒。更為有趣的是,送祝米的人以女客為主,大半是產婦的姐妹、嬸姨、細伢(姻侄子女);成年男客只能充當“挑夫”。按照“夜郎”(花垣一帶原屬“夜郎國”)古俗,女人生孩子的“底細”,是不能讓男子漢知道的;男人去“送祝米”,也是被嗤笑的;即使當作“挑夫”去了,也不能進入產婦房裡,更不能與“月婆子”交談。所以,吃過晚飯以後,“挑夫”只許在歌堂聽歌,或者乾脆去睡覺。這對於長期習慣於封建宗法制和處處以男子為中心的“挑夫”來說,可以說是一個不大不小的“玩笑”。可是,這是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不得不遵從,這種古俗是氏族社會母權制的殘餘。
鄂西秭歸縣送祝米的喜物,多為豬蹄、雞蛋、糯米、麵條、衣物、布料之類。主家對於前來祝賀的親友平等相待,不分男女老少,一律用“糟雞蛋”款待,每碗四個,含有“四季發財”之意。
鄂南公安縣等地送祝米的禮物及其盛況,在鄂湘交界流傳的一首歌謠中作了生動的描述:
女婿到家來報喜,
不知是男還是女?
接到喜物便知底,
男茶女酒自古語。
娘家商量送祝米,
雞蛋要有五百幾,
還要兩斗上熟米,
豬肉豬肝不能缺,
鯉魚要買活鮮的,
雞母只管提壯的;
打了搖窩和枷椅,
又買花鞋和布匹。
家家么姨一大群,
熱熱鬧鬧送祝米。
歌中的“報喜”、“喜物”(男女喜物有別),尤其是“祝米”的類別及“送者”(幾乎全為女性),都十分具體而有南方風采,為這一古老習俗留下了寶貴的資料。至於歌中提到的諸多禮物,當然是屬於文學誇張手法,為了渲染喜悅,熱鬧的氣氛(與北朝民歌《木蘭詩》中“小弟聞姊來,磨刀霍霍向豬羊”頗為類似),不必拘泥於細微末節,更不能學究式地責難鋪張浪費。其實,“商量”送的“祝米”雖不少,但大多是江南魚米之鄉農家自己生產出來的。人逢喜事多慷慨,原是自然的事情。
“洗三”是我國民間流傳甚廣的一種育兒習俗,就是嬰兒生下後的第三天,家人用艾葉等草藥熬水給嬰兒洗澡,一邊洗,一邊默默念誦祝祠,向孩子祝福,有驅逐邪惡之意。
許多民族和地區的“洗三”(或稱“三朝”),就大的方面說基本相近,但從小的、具體的方面 (如洗的日期以及用的物品等),則頗有區別。南方一些地區,比如湘、鄂、粵、桂邊界給小孩洗澡的水中,除艾葉以外,還有桃根、李根、梅根或豬膽、虎骨之類的東西。據說,用了這些物品“洗三”,“可去不祥,令兒終身無疥瘡”;還能“治小兒驚辟惡氣”。川、鄂一帶的“洗三”,在艾葉水中煮著用來滾嬰兒頭臉的鴨蛋,俗稱“滾臉蛋”;“洗三”這天,用線絞小孩的尾脊骨,據說可免日後傷風。雲南紅河哈尼族“做三朝”,要舉行認舅父儀式,把小孩抱到舅父家去 (沒有男父的則認於男父)……
最為古樸、而且富於區域文化色彩的,是湘南衡陽地區“三朝”禮儀及其口傳歌謠。舊時,湖南的衡東、常寧、祁東等縣傳承著一種古老的風俗:孩子生下後的第三天的“洗三”之後,不論男女、貧富,都要舉行一個“出天行”的儀式。由“接生娘子”抱著“毛毛”(嬰兒)先拜祖宗,後拜天地。出大門時,有人撐一把清油紙傘,站在大門口的屋基上;“毛毛”的姑姑、姨姨、 (或伯母、嬸母)二人,各拿一個檑杵,一把蒲扇,一邊在廊柱上拍打著,一邊唱著《膽大歌》:
毛毛抱懷中,
三朝出天行,
撐起遮天清油傘,
檑杵敲門壯大膽。
唆岩鸞,岩鷹唆,
唱起膽大歌。
男兒膽大好進學堂,
女兒膽大好遇家 (gā)娘(即婆婆),
天不怕,地不怕,
能同雷公打得架。
……
湘南的這種“洗三”禮俗與歌謠,很有楚文化和湖湘文化的特色:首先,體現出古代樸素的民主平等的思想觀念和富於神思遐想的天真浪漫。在封建宗法制社會,男尊女卑的觀念就像魔影一樣籠罩著孩子的一生。好些地區的“洗三”、滿月、周歲等誕生禮俗,“渡關”(包括“花樹關”,“童子關”)、
“度戒”等成年禮俗,都是男孩的辦得體面、熱鬧、高朋滿座,賓客如雲;而女孩的則往往顯得簡陋、冷清,甚至乾脆沒有資格舉辦(“渡關”、“度戒”都只辦男孩不辦女孩的)。然而,保存了南楚古俗和原始遺風(殘餘)的衡陽地區的“洗三”禮儀卻迥然不同,不分性別,不論貧富,一律給孩子
“做三朝”,高唱《膽大歌》,同樣地紅火、熱鬧;《膽大歌》中既唱男孩,也唱女孩,一樣地進行鼓勵。這種樸素的民主平等思想顯然與楚文化有關聯,而與中原文化中的等級森嚴的陳腐觀念截然不同。
其次,湘南“洗三”禮儀——“出天行”的重點不在“洗”而在於“出”,也就是闖的上面。抱著才出世的“毛毛”,出大門站在台基上,邊喊邊打地“出天行”,給目下的“毛毛”壯膽,為日後的後生(或姑娘出闖助威,儀式自始至終充滿著熱烈的氣氛。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這種古樸的禮儀及浪漫的歌謠,既表現出湖南人特有的火辣辣的倔強性格,也體現了湖湘文化的“衝決羅網”的戰鬥情調。緣於自然環境、歷史沿革、民性士氣、文化傳統等多方面社會因素的匯合交融,自春秋戰國以後直到近現代以前,長期以來湖南人處在重重高壓之下與默默無聞之中,因而形成了楚湘兒女十分突出的性格特徵,熔鑄了近代湖湘文化的獨特風采。《膽大歌》中的“天不怕,地不怕,能同雷公打得架。”正是這種犟勁性格和其文化的生動形象而又深邃概括的真實寫照。
像上述這樣把“風俗畫”和“肖像畫”渾然一體的有聲有色,區域文化色彩濃郁的口傳歌謠、民俗文化“傳真”(限於體例、篇幅、論述從略),在各民族、各地區同一習俗的民間作品中似乎還不多見。
孩子生下後一個月,家裡人和親友們又要慶賀一番,稱為“做月滿”(或“滿月”)。這時,主要做三件事;一是“慶典”祝賀;二是剃胎髮;三是命名。孩子滿月,舉行慶典,親友 (尤其是外婆家、舅家)們送賀禮,主家設酒宴款待,這不但是人之常情,也是古已有之禮儀。唐代詩人張諤寫的《岐王府滿月》,反映了古代人們的美好祝願:“社金流茂祉,庭玉表奇才,竹似因談植,蘭疑人夢栽,鳥將几子去,鳳逐九雛來,今夜明珠色,當隨滿月開。”辦“滿月酒”,歡宴賓客時,還要抱出嬰兒來給親友們看,親友們除讚美一番外,還要給孩子“紅紙包”(用紅紙包好的錢)。湘南衡東等縣的“參見”儀式,是在筵席上上第五碗正菜(一般為十碗菜)時,家庭主婦抱著嬰兒與賓客見面。孩子的外公、舅爺、姑爺、姨爺等則拿出“叄見禮”(“紅紙包”)予以賞賜。同時,還有“禮生”(司儀)吟誦這樣的喜歌:
滿堂賓客笑盈盈,
九盞十碗好豐盛。
壺內篩出“狀元紅”(酒名,亦寓指)
首席坐的是外公。
天賜外孫多喜慶,
接生娘子抱少君,
參見長輩把禮行。
……
如果不心拘泥於湘南,把地域放寬一些,那么,展現出的滿月禮儀更為豐富絢爛,如湘西桑植白族民眾素有辦“滿月酒”的習俗,搞得十分紅火;雲南路南縣彝族撒尼人世代傳唱的著名民間敘事長詩《阿詩瑪》描繪女主人公“滿月”那天,爹說:“要給我囡請客人”!哥哥說:“要給我妹熱鬧一回。”果然,“這天請了九十九桌客,坐滿了一百二十桌。客人帶來九十九壇酒,不夠,又增到一百二十壇。全村殺了九十九頭豬,不夠,又增加到一百二十個。親友預備了九十九盆麵疙瘩飯,不夠,又增加到一百二十盆。”自然,這是詩歌,免不了誇張,而且,“九十九”、“一百二十”之類的字眼,並非實指,不過是彝族撒尼人慣用的形容很多的傳統數字。但是,少數民族男女平等的觀念以及女孩“滿月”同樣賓客盈門則是真實可信的。
湘西侗族地區至今還流行著的“攆麻雀”的風俗,也很能說明問題。在嬰兒滿月這天,婆婆(祖母)抱著小孫孫(不分男女),邊親臉蛋邊嘮叼:
“寶寶乖,寶寶‘確’(聰明),去跟婆婆攆麻雀。二天長大有膽量,不怕虎,不怕狼!”接著,婆婆把小傢伙背在背上,只露出個小腦袋在外。爾後,拖起一根響竹篙,走出屋門,煞有介事地邊敲竹篙邊發出攆麻雀的吼聲。先圍著屋前屋後走,再轉過左鄰右舍,出屋場,上山坡,在一陣陣吆喝聲和響篙聲的驚動下,屋檐場角的那些貪嘴、淘氣的小麻雀早都振翅高飛了。不難看出,武陵山這侗家世代承襲的這一古老習俗的主旨在於:讓孩子們從小習慣並慢慢懂得,山裡的飛禽走獸雖然多,但並不可怕;只要人勤勞、勇敢,完全可以把它們攆跑(或擒拿)。這是多么別致的“慶典”。
在南方不少地區 (如湘南郴縣,湘西新晃,粵東東莞,浙中紹興等)。嬰兒滿月,還要敬祖先,供菩薩,給孩子頭次剃髮,俗稱“剃胎髮”。剃下的胎髮要保存起來,有些地方把它搓成一團,像桂圓核一般,裝在用紅綠絲線做絡結成的網兜里,掛在小孩睡覺的床前。有些地方將它與貓毛、狗毛(臨時從貓、狗身上剪下)放在一起,用紅紙包好,絲線扎住,收藏起來。有些地方乾脆在嬰兒的後頸窩或者前額留下一團胎髮不剃。為什麼要給孩子保存胎髮呢?各個地方說法也不一樣。有的地方是把它作為小孩最初的“紀念品”珍藏起來;有的則期望嬰兒安全無事並且快些長大成人 (舊時小孩多病且易夭折,故取其文義,願孩子像貓狗一樣——賤生易長);還有的寓意孩子(女孩)將來善機抒。巧女紅。湘西侗族對此理解得較為特殊,別有情趣。侗家兒女“留胎髮”,表示不忘母舅。當外甥有失禮之處,舅輩就要指責:“摸摸看,你後腦殼的頭髮是從哪裡來的?”原始遺風和倫理意味 (保持“舅舅為大”的古風)甚為明顯。
至於命名的時期,各民族、各地區不大一致。有在孩子“滿月”時命名的,也有三個月命名的,還有孩子周歲才取名的。前述彝族民間敘事長詩《阿詩瑪》中女主人公,就是“滿月”時命名的。孩子出生三個月命名,古籍載述甚早。《周禮·地官·司徒》載:“凡男女自成名以上,皆書年、月、日名焉。”注引鄭司農云:“三月之末……父執子之手,咳而名之……書曰‘某年某月某日生’而藏之。”由此可見我國古代命名之禮儀源遠流長。屈原代表作《離騷》開宗明義即說:“……攝提貞於孟輒兮,惟庚寅吾以降。皇攬揆余初度兮,肇錫余以嘉名……”這幾句詩的意思是說,他的父親看見他初生的器度不凡,就給他取了一個美好的名字;並且記下了他出生的年月日(寅年寅月寅日出生)。從《離騷》開篇幾句可知,屈原家裡不但保存了春秋戰國時期楚人給孩子命名的上古遺風,而且還透露了以誕生事象作為取名依據的信息。這些從歷史上流傳的一些名人軼事趣話也可得到佐證。比如楚令尹(宰相)子文生下被棄於夢澤,得虎乳而倖存。楚人呼“乳”為“谷”,稱“虎”曰“菟”,所以,子文的乳名就叫“谷於菟”(見《左傳·宣公四年》)。又如鄭國燕姞楚與己蘭,生穆公,故稱穆公乳名叫作“蘭”(見《左傳·宣公三年》)。
令人驚訝的是,千百年以下,楚人這種古老習俗仍在荊楚、沅湘之地保存著。湘南零陵地區東安縣一帶,舊時山民出於對地方神——黑祖的尊崇,對粗獷美的喜愛,因而,那裡的農家紛紛給孩子取名:黑子,黑皮,黑牛,黑狗,黑奶崽,黑牯佬……可見“滿月” (或三月)給孩子命名的風俗甚為古老,而且楚味頗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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