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體感知
《送東陽馬生序》節選自《宋學士文集》(《四部從刊》本).明洪武十一年(1378),宋濂告老還鄉的第二年,應詔從家鄉浦江(浙江省浦江縣)到應天(今江蘇南京)去朝見朱元璋時,正在太學讀書的同鄉晚輩馬君則前來拜訪,宋濂寫了這篇序,介紹自己的學習經歷和學習態度,勉勵他勤奮學習,成為德才兼備的人。本課只節選了序文的前半部分。在這部分中,作者並沒有因為自己的地位和長者身份,就板起面孔說教,而是現身說法,敘述自己少年時代求學的艱難和勤奮學習的經歷,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作者對馬生的殷切期望,寓於其中。
文體:贈序 寫作手法送東陽馬生序》是一篇贈序。“序”是一種文體,其中的“序”並非“序言”,而是“贈言”的意思。“序”有書序和贈序兩種。書序比較早,多為敘述著作者的意趣、寫作緣起等,如《易序》《太史公自序》等;贈序與書序的性質不同,它始於唐朝,一般是文人之間以言相贈,表達離別的某種思想感情,往往因人立論,闡明某些觀點,相當於議論性散文的一種文體,內容多為勉勵、稱許、推重之辭。宋濂在京城建康(今南京市)做官,他的同鄉、浙江東陽縣青年馬君則也在京城,就讀於“太學”。馬生回鄉探親,宋濂寫了這篇文章,結合自己的實踐體會“道為學之難”,勉勵馬生勤苦學習,以身作則。這篇贈序不是板著面孔說教,也非輕施諛詞以恭維對方,而是現身說法,針對時弊以加針砭,因而寫得事信、情真、理足,文辭流暢,其中所講道理對我們今天也很有啟發意義。
原文
余幼時即嗜[1]學。家貧,無從[2]致書[3]以觀,每假借[4]於藏書之家,手自筆錄,計日以還。天大寒,硯冰堅,手指不可屈伸,弗之怠[5]。錄畢,走[6]送之,不敢稍逾約[7]。以是人多以書假余,余因得遍觀群書。既加冠(guàn)[8],益慕聖賢之道。又患[9]無碩師[10]名人與游,嘗[11]趨[12]百里外,從鄉之先達[13]執經叩問[14]。先達德隆望尊[15],門人弟子填其室[16],未嘗稍降辭色[17]。余立侍左右,援疑質理[18],俯身傾耳以請[19];或遇其叱咄[20],色愈恭,禮愈至[21],不敢出一言以復[22];俟[23]其欣悅,則又請焉。故余雖愚,卒獲有所聞。
當余之從師也,負篋(qiè)曳(yè)屣(xǐ)[24]行深山巨谷中。窮冬[25]烈風,大雪深數尺,足膚皸裂[26]而不知。至舍[27],四支[28]僵勁不能動,媵(yìng)人[29]持湯[30]沃灌[31],以[32]衾(qīn)[33]擁[34]覆,久而[35]乃[36]和(hé)。寓逆旅[37],主人日再食,無鮮肥滋味之享。同捨生皆被(pī)[38]綺(qǐ)繡,戴朱纓(yīng)[39]寶飾之帽,腰[40]白玉之環,左佩刀,右備容臭(xiù)[41],燁(yè)然[42]若神人;余則縕袍敝衣[43]處其間,略無慕艷意。以中有足樂者,不知口體之奉不若人也[44]。蓋[45]余之勤且艱若此。
今雖耄老[46],未有所成,猶幸預[47]君子之列,而承天子之寵光,綴[48]公卿之後,日侍坐備顧問,四海亦謬稱[49]其氏名[50],況才之過於余者乎?
作者簡介:
宋濂(1310-1381),字景濂,號潛溪,元末明初文學家,浦江(現浙江義烏)人,別號玄真子、玄真道士、玄真遁叟,也稱宋學士,祖居浙江金華,他家境貧寒,但自幼好學,曾受業於元末古文大家吳萊、柳貫、黃溍等。他一生刻苦學習,“自少至老,未嘗一日去書卷,於學無所不通”。在我國古代史上,宋濂與劉基,高啟為明初詩文三大家。元朝末年,元順帝曾召他為翰林院編修,他以奉養父母為由,辭不應召,修道著書。
至正二十年(1360),與劉基、章溢、葉琛同受朱元璋禮聘,尊為“五經”師。洪武初主修《元史》,官至學士承旨知制誥。後因牽涉胡惟庸案,謫茂州,中途病死。有《宋學士全集》、《孝經新說》等。
明初朱元璋稱帝,宋濂就任江南儒學提舉,為太子講經。洪武二年(1369),奉命主修《元史》。累官至翰林院學士承旨、知制誥。洪武十年(1377),以年老辭官還鄉。後因長孫宋慎牽連胡惟庸黨案,全家流放茂州(現在四川省茂汶羌族自治縣),途中病死於夔州(現在重慶奉節縣)。
在我國古代文學史上,宋濂與劉基、高啟並列為明初詩文三大家。他以繼承儒家封建道統為己任,為文主張“宗經”“師古”,取法唐宋,著作甚豐。他的著作以傳記小品和記敘性散文為代表,散文或質樸簡潔,或雍容典雅,各有特色。明朝立國,朝廷禮樂制度多為宋濂所制定,朱元璋稱他為“開國文臣之首”,劉基讚許他“當今文章第一”,四方學者稱他為“太史公”。著有《宋學士文集》。
宋濂是“開國文臣之首”。他堅持散文要明道致用、宗經師古,強調“辭達”,注意“通變”,要求“因事感觸”而為文,所以他的散文內容比較充實,且有一定的藝術功力。
有明一代,開私家藏書風氣者,首推宋濂。
宋濂藏書始於青年時代。當時,他因元末戰亂遷居浦江,於青蘿山中築室讀書,因名其樓為“青蘿山房”。兵禍之後,官私藏書毀損嚴重,而宋濂因隱居山中,仍能坐擁書城。明祁承漢《澹生堂藏書紅》說:“勝國兵火之後,宋文憲公讀書青蘿山中,便已藏書萬卷。”清載殿泗《風希堂文集》卷二《宋文憲公全集序》則說宋濂“始自潛溪徒浦江,得卷氏藏書之富,首推宋濂 ”。
宋濂藏書之精華,有少數流入清人之手。如北宋本《長慶集》,先後為錢曾、黃丕烈、潘祖蔭所藏。《百宋一廛賦》:“廬山《長慶》,見取六丁;金華太史,獨著精靈。”註:“《長慶集》北宋時鏤版,所謂‘廬山本’者。庚寅一炬,種子斷絕,唯此金華宋氏景濂所藏小宋本,圖記宛然,古香可愛,推稀世珍。”又有宋本《春秋經傳集解》、《史記》、《文選》等流入清宮內府,《天祿琳琅續編》有記。宋濂還曾藏有宋刊《事林廣記》,後歸廣東丁日昌,《持靜齋書目》著錄。
道統文學觀由來已久,但這裡也有區別:以韓愈、歐陽修為代表的唐宋古文家,在理論上主張“文以明道”,強調“文”的工具性,但並不輕視“文”;宋代理學家看到他們的不徹底性,於是提出“文道合一”甚至“作文害道”的論點,以防文人在“道”之外又受“文”的誘惑。宋濂的文學思想便是沿著理學家的極端觀點。在《文原》一文中,他強調了文“非專指辭翰之文”,而是道的“象”即顯現,文與道相始終,道在哪裡,文亦在哪裡。在其他文章中,宋濂也反覆提出“文非道不立,非道不充,非道不行(《白雲稿序》);“文外無道,道外無文”(《徐教授文集序》)。
以這種理論批評古代作家,就顯出非常偏狹的態度。如在《徐教授文集序》中,宋濂公然提出孟子死後,“世不復有文”;賈誼、司馬遷所得的僅是“皮膚”,韓愈、歐陽修所得的也僅是“骨骼”,只有到了宋代幾位大儒,才“得其心髓”,才算得上“六經之文”。至於明顯不合“溫柔敦厚”標準的各種文章,在宋濂看來,更是“非文也”。
“文道合一”論是一種受官方支持立場,這一點可以由《元史》的體例得到證明。自范曄《後漢書》分立《儒林》、《文苑》兩傳,以區分經學之士與文學之士,後代官修正史多沿襲之。《元史》卻取消了這種區分,單立《儒林傳》,認為“經藝文章,不可分而為二”,“文不本於六藝,又烏足謂之文哉!”《元史》是奉朱元璋詔命修撰的,這樣做當然迎合了他的意思。在朝廷正式支持下,這種理論必然給文學的發展帶來災難性的後果。
宋濂的文集中,大量充斥著美化、歌頌明初統治集團上層人物及表彰貞節婦女的作品,這大概就是他的“道統”文學的集中表現。但歷史已經獲得的進展,即使用強力去扭轉,也還是有困難。所以,就是在宋濂身上,也還是存在兩面性。
宋濂在元末與楊維楨交誼甚篤,明初楊氏去世後,他為之作墓志銘,對楊的文學才能和成就推崇備至,甚至以相當寬容的語氣描繪其晚年“曠達”和“玩世”的生活情態,這和他的嚴厲的理論頗不諧調。他另外還有一些散文,對生活實際比較尊重,因而在宣揚某種道德觀念的同時,比較接近真實的人性。
宋濂的散文文辭簡練典雅,少作鋪排渲染。但偶爾有些描寫的片斷,也能寫得相當秀美。各種文體往往各具特點,可以看出變化,不是那么僵板。總的說來,他的文章風格具有密吻於道德規範的特徵,同時也具有較高的語言修養和純熟的技巧,所以能夠成為明初文學風尚的典範。
對於宋濂來說,非常可悲的是朱元璋根本不承認他是什麼“大儒”,而帶有侮辱性地稱之為“文人”(見《明史·桂彥良傳》)。因為在朱元璋的政治體制中,已不能夠允許有“大儒”——社會的思想指導者存在,皇帝本人就是思想指導者。宋濂最後其實是死於無辜,也反映出明初政治的嚴酷。
宋濂是明朝文化規制的主要設計者,朱元璋稱他為“開國文臣之首”(《明史》本傳)。他年輕時曾入郡學師從聞人夢吉,學習《春秋》三傳,又師事浙東理學家、古文家吳萊,並遊學於柳貫、黃溍、鄭復初之門。其師門學術乃是朱熹、何基、王柏、金履祥、許謙一脈之傳,他本人則有志繼承東萊呂祖謙的婺學。在宋濂身上,存在著理學家和文學家的兩重文化性格,他的文學思想接郝經、劉將孫餘緒,倡天道、事功、文章三位一體,其文學本體論延續著理學“文道合一”的觀念,這種觀念表現在編修《元史》時,就是將儒林與文苑合而為一。他在《文原》中既強調文是道的顯現,又把文分為載道之文與紀事之文,認為“紀事之文,當本之司馬遷、班固,而載道之文,舍六籍吾將焉從?”以六經為標準衡評古代作家,有時就顯出偏狹的態度來。如在《徐教授文集序》中,宋濂公然提出:“夫自孟氏既歿,世不復有文,賈長沙、董江都、太史遷得其皮膚,韓吏部、歐陽少師得其骨骼,舂陵、河南、橫渠、考亭五夫子得其心髓。觀五夫子之所著,妙斡造化而弗迷,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斯文也,非宋之文也,唐虞三代之文也;非唐虞三代之文也,六經之文也”。這顯然是站在理學家的立場上,並自覺配合朱元璋“獨尊宋儒”的文化政策。
宋濂的文學創作道路,可以至正二十年為界劃分為前後兩個階段,前期的作品多以逃避世亂、歌頌隱逸為基調,後期他寫了許多廟堂典冊文字和元勛巨卿的碑銘傳狀,為同輩文人及四方學者所推重。他的廟堂文學雖表現出儒家的進取精神,但不少文章是出於應酬、頌聖的需要,宏麗典則的形式掩蓋了內在活力的枯窘。
宋濂是其後興起的“台閣體”文學的奠基人,他在文論中為“台閣體”開了理論先河,其《汪右丞詩集序》把文章分為台閣與山林兩大體派,其中尊台閣而貶山林的意向是十分鮮明的。宋濂雍容靜穆的廟堂文章也為“台閣體”提供了創作範本,如《閱江樓記》本著體會聖意的旨趣,構想天子登樓的種種遐想,讚嘆朱元璋的“致治之思”。後來三楊的台閣之文就導源於這樣的應制文章。
真正顯示宋濂的文學才華和創造精神的文章不是他的廟堂之文,而是其自由選材、有感而作的傳記文。其代表作是記述浦陽歷史名人的《浦陽人物記》和為婺州先賢立傳的《雜傳九首》及其他一些帶有傳奇色彩的傳記。這些傳記能抓住特徵性細節,運用對比映襯的方法,突出人物性格,缺點是有時稍嫌冗蕪。如《白牛生傳》是宋濂的自傳,作者為自己寫形傳神,揭示了自己的精神面貌:
白牛生者,金華潛溪人,宋姓濂名,嘗騎白牛往來溪上,故人以白牛生目之。生趣乾短小,細目而疏髯。性多勤,他無所嗜,惟攻學不怠,存諸心、著諸書六經,與人言亦六經。或厭其繁,生曰:“吾舍此不學也,六經其曜靈乎!一日無之,則冥冥夜行矣”。
宋濂冒雪訪師。明朝著名散文家、學者宋濂自幼好學,不僅學識淵博,而且寫得一手好文章,被明太祖朱元璋讚譽為“開國文臣之首”。宋濂很愛讀書,遇到不明白的地方總要刨根問底。這次,宋濂為了搞清楚一個問題,冒雪行走數十里,去請教已經不收學生的夢吉老師,但老師並不在家。宋濂並不氣餒,而是在幾天后再次拜訪老師,但老師並沒有接見他。因為天冷,宋濂和同伴都被凍得夠嗆,宋濂的腳趾都被凍傷了。當宋濂第三次獨自拜訪的時候,掉入了雪坑中,幸被人救起。當宋濂幾乎暈倒在老師家門口的時候,老師被他的誠心所感動,耐心解答了宋濂的問題。後來,宋濂為了求得更多的學問,不畏艱辛困苦,拜訪了很多老師,最終成為了聞名遐邇的散文家!
譯文
我幼年的時候就特別愛好學習。家裡貧窮,沒辦法買書來看,多次從有藏書的人家借,用手親自抄錄,算好約定的日子歸還。(即使)天氣非常寒冷,硯台里的墨汁結成了堅硬的冰,手指凍僵不能彎曲伸直,也不停止抄書。抄錄完畢,跑著送過去,不敢稍微超過約定的期限。因此人們都(願意)把書借給我,我於是能讀到各種各樣的書。已經到了成年,(我)更加仰慕聖賢的學說,又擔心自己無法和才學淵博的老師、有名望的人交流。我曾經奔向百里之外,手捧著經書向當地有道德有學問的前輩請教。前輩德高望重,(向他求教的)學生擁擠得擠滿了屋子,他不曾略微把話說的溫柔些,把臉色放溫和些。我站在他身旁侍候著,提出疑問,詢問道理,彎下身子,側著耳朵請教。有時候遇前輩訓斥、呵責,我的表情更加恭敬,禮節也更加周到,不敢說一句話來辯解。等到他高興後,就再次去請教他。所以我雖然愚笨,但終於還能有所收穫。
當我跟從老師學習的時候,背著書箱,拖著鞋子,在深山和巨大的峽谷中行走。嚴冬寒風凜冽,踏著幾尺深的積雪,腳上的皮膚因為寒冷乾燥而破裂卻不知道。回到學舍,四肢僵硬動彈不得。僕人用熱水(為我)澆洗,用被子裹起來,很久才暖和起來。住在旅館裡,旅店老闆每天提供兩頓飯,沒有新鮮肥美味道好的東西可以吃。與我同住別的同學都穿著華麗的衣服,戴著有紅色帽帶和珠寶裝飾的帽子,腰間佩戴白玉做的玉環,左邊佩戴寶刀,右邊掛著香袋,光彩照人的樣子好像神仙一樣;我卻在他們中間穿著破舊的衣服,但我毫無羨慕的意思。因為內心有足以快樂的事,所以不覺得吃的、穿的不如人。我求學的勤勞和艱苦大概就是像這個樣子。
現在我雖已年老,沒有什麼成就,但所幸還得以置身於君子的行列中,承受著天子的恩寵榮耀,追隨在公卿之後,每天陪侍著皇上,聽候詢問,天底下也不適當地稱頌自己的姓名,更何況才能超過我的人呢?
注釋
[1]嗜(shì):特別愛好。
[2]無從:沒有辦法。
[3]致書:得到書,這裡是買書的意思。致:得到。
[4]假借:同意複詞。借。“假”也是借的意思。
[5]弗之怠:即“弗怠之”,不懈怠,不放鬆抄書。弗,不。“之”是“怠”的賓語,指“筆錄”這件事。否定句,代詞作賓語,賓語前置。
[6]走:跑。
[7]逾約:超過約定的期限。
[8]既加冠(guàn):加冠之後,指已成年。古時男子二十歲舉行加冠(束髮戴帽)儀式,表示已經成人。後人常用“冠”或“加冠”表示年以二十。這裡即指二十歲。既:已經。
[9]患:擔心,憂慮。
[10]碩師:學問淵博的老師。碩,大。
[11]嘗:曾經。
[12]趨:奔向。
[13]先達:有道德,有學問的前輩。
[14]叩問:求教。叩,請教。
[15]德隆望尊:道德聲望高。又作德高望重。望,聲望,名望。
[16]門人弟子填其室:學生擠滿了他的屋子。門人、弟子,學生。填,塞。這裡是擁擠的意思。
[17]稍降辭色:把言辭放委婉些,把臉色放溫和些。辭色,言語和臉色。
[18]援疑質理:提出疑難,詢問道理。援,引,提出。質,詢問。
[19]俯身傾耳以請:彎下身子,側著耳朵請教(表現尊敬而專心)。
[20] 叱咄( chi duo):訓斥,呵責。
[21]至:周到。
[22]復:這裡指辯解。
[23]俟:等待。
[24]負篋(qiè)曳屣(xǐ):背著書箱,拖著鞋子(表示鞋破)。
[25]窮冬:隆冬。
[26]皸(jūn)裂:皮膚因寒冷乾燥而開裂。
[27]舍:這裡指學舍,學校。
[28]支:通“肢”四肢的意思。
[29]媵(yìng)人:陪嫁的女子。這裡指女僕。
[30]湯:熱水。
[31]沃灌:澆水洗。
[32]以:用。
[33]衾:(qīn)被子。
[34]擁:圍著。
[35]而:表示修飾。
[36]乃:才。
[37]寓逆旅:住在旅店裡。逆旅,旅店。
[38]被:通“披”,這裡是穿的意思
[39]纓:帽帶
[40]腰:腰佩。腰,用作動詞。(名作動)
[41]容臭:(xiù)香袋。臭:氣味,這裡指香氣。
[42]燁(yè)然:光彩照人的樣子。
[43]縕(yùn)袍敝(bì)衣:破舊的衣服。縕,舊絮。敝,破.
[44] 以中有足樂者,不知口體之奉不若人也:因為心中有足以快樂的事情(指讀書),不覺得吃的、穿的不如別人。中:內心。口體之奉:指吃的穿的。
[45]蓋:大概。
[46]耄老:很年老
[47]預:參欲,加入
[48]綴:連綴,附列
[49]繆稱:不應該稱揚而稱揚
[50]其氏名:我的姓名.其:指自己
問題研究
1.本文的中心是什麼?文章是如何闡述的?
明確:見板書設計
(解說:本文以記敘為主,適當渲染描繪,筆法簡潔,文采飛揚,氣韻流動。尤以首段對“趨行百里,負篋曳屣於碩師名人求教;俯身傾耳,甘於粗敝為進德修身足樂”的記敘、描述;第2段對“被綺繡,沃甘肥,學有不成怎可怨天?書滿棟師常伴,業有不精豈非不專”的記敘、描述,以及二者的對比,從而得出“其業有不精,德有不成者,非天質之卑,則心不若余之專耳,豈他人之過哉”的結論,這樣的寫法更是美妙絕倫,學習時務必引導學生仔細品味。)
2.補出下列語段中省略的成分。
先達德隆望尊,門人弟子填其室,()未嘗稍降辭色。余立侍左右,()援疑質理,()俯身傾耳以請;或遇其叱咄,()色愈恭,禮愈至,不敢出一言以復;俟其欣悅,()則又請焉。
明確:先達
(解說:此題可考查學生的理解與感悟能力。)
3.作者是怎樣寫自己的求學經歷的?
作者寫自己年輕時學習上的艱苦情景,主要寫了自己的學習過程和學習態度。開篇即點出學習上難以解決的矛盾:“家貧”和“嗜學”,由此引出了求學的艱難:常借書於人,手自筆錄,天大寒而弗之怠,走送之,因此得以遍觀群書。苦無名師引導,趨百里外,從師叩問。經過作者的主觀努力,頑強拼搏,在付出了無數辛勤的勞動,經歷了無數辛酸後,終於克服了學習上“無書”和“無師”的困難,獲得了知識,成為飽學之士。作者特別渲染了從師求學的艱難:窮冬時節,穿行在深山大谷中,“足膚皸裂而不知”,“四支僵勁不能動”。生活上艱苦異常,粗茶淡飯一日也只有兩頓,穿的是破衣舊袍。但這些都未動搖作者求學的意志。在艱苦的學習生活中,作者怡然自樂,對同捨生的豪華生活毫不艷羨。精神上的富足,戰勝了物質上的貧困。知識的積累,精神的充實,是學子讀書的必備條件。作者最後以“勤且艱”小結自己的學習生涯,想必馬生能從中受到啟發。
4.作者寫自己艱苦求學經歷的目的何在?
是為了勉勵馬生專心向學,刻苦自勵。因為課文只是節選,參照後文敘太學的優越學習條件,以及對馬生語重心長的鼓勵和期望,作者的意圖非常明顯。同時,文章由自己的經歷寫起,讀來也更親切平易。
5.你從作者的讀書經歷中悟出了哪些學習秘訣?
學習要勤奮,求師應誠心,求學須不斷克服並戰勝困難。
6.宋濂無書讀,天寒抄錄;求師難,恭敬詢問;生活苦,以學為樂。這種求學精神對你有什麼啟示?請結合實際,談談認識。
雖然我們現在的學習條件優越,遠遠超過了宋濂,但刻苦學習的精神卻比不上他。因此,應該向他學習,不在生活上攀比,專心致志,才能學有所成。
7.“先達”對弟子“未嘗稍降辭色”,這種態度可取嗎?為什麼?談談你的理解。
無論贊同與否,言之成理即可。示例1:不可取。師生關係應該是民主平等關係,老師應放下高高在上的架子,與學生平等交流、相互信任、共同成長。這樣才能有利於我們的學習和成長。示例2:可取。我認為“先達”的“未嘗稍降辭色”並非不尊重學生,而是一種更負責的尊重。因為只有“嚴師”才能出“高徒”,出高素質的學子。同時,尊重師長是我們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
8。本文寫了作者在幼年求學時所受到的哪些苦難?
總共有三苦。一是“無書之苦”,二是“無師之苦”,三為“生活之苦”。
講析
這篇文章意在勉勵當時的太學生要刻苦讀書,說理透徹,文字樸素,很有感動人心的力量。現在分幾段來談。
第1段記述自己青少年時期求學的經歷,一共有三層。第一層寫少年時代讀書的刻苦勤奮。文章一開始就揭示了“嗜學”和“家貧”的尖銳矛盾。“嗜學”就是喜歡讀書,家境貧寒卻又無法買書來看,只好向別人借書,“手自筆錄”,自己親手抄寫,這就成了解決矛盾的辦法。“手自筆錄”這一情景,初步揭示了他學習的勤奮態度。接著用寒冬天氣抄書的情景進一步描寫這種刻苦精神。“硯冰堅,手指不可屈伸”,硯台里結了很硬的冰,手也凍僵了。這既是指天氣,又是指家道貧寒。而“硯冰”“手指”,是圍繞著“手自筆錄”的抄書方式寫的。“弗之怠”,是說不懈怠偷懶。這是用學習態度和學習條件進行對比,進一步突出學習的刻苦。作者從最艱難的嚴冬季節著筆,用來說明一年四季,天天如此,很有概括作用。“走送之,不敢稍逾約”的“走”字和“稍”字值得注意。“走”是跑的意思,這裡指“趕快”。“走送之”,親自去借,又親自去送,而且趕緊送去。“不敢稍逾約”,不敢稍稍超過約定的期限,這個“稍”字強調了他堅守信約,決不耽誤,即使困難再大,也是這樣。正因為如此,人們才樂於借書給他,他也才有可能“遍觀群書”。從“無從致書以觀”到“遍觀群書”,這中間的原因,表面看來,是“不敢稍逾約”,實際上是“弗之怠”,是他不畏艱苦的學習精神。這一層是寫讀書刻苦。
第二層一開始,用“既加冠”的“既”字承接上文,“既加冠”就是到了成年。古代男子到了二十歲便舉行加冠儀式,束髮戴帽,表示已成年。前一層說的是學習刻苦,這一層講的是求師艱難。寫的是“趨百里外從鄉之先達執經叩問”的情景。所謂“鄉之先達”,是指當地有學問的前輩。“執經叩問”,就是帶著經書去請教。“百里”,是說路程遠,顯示了求師欲望的迫切和堅決。這個情景是分三點來寫的。第一點寫老師的嚴厲。“先達德隆望尊,門人弟子填其室”,“德隆望尊”也就是德高望重,這是概括性的評價,然後用學生擠滿屋子這一情景進一步烘托渲染,說明這位老師確實有學問、有知名度。但是,即使是求教的人很多,老師也沒有“稍降辭色”,言辭、態度很嚴肅,絲毫也不隨便。這是用的反襯手法。而寫老師嚴厲又是為了突出作者求師的誠懇。於是,接下來的第二點是寫平時請教老師的情景,“立侍左右”,“俯身傾耳”,生動地表現了他的虔誠和恭敬的態度。第三點是寫老師發怒時他求教的情景,“色愈恭,禮愈至,不敢出一言以復”,態度更加謙和,以至於不敢出聲。這裡的兩個“愈”字,相當傳神。“俟其欣悅,則又請焉”,等到老師高興的時候,又繼續請教。這一層是寫求師難。
第三層主要寫求學的艱苦情況。作者選取了一個特定情景加以描寫。“負篋曳屣,行深山巨谷中。”“負篋曳屣”,背著書箱,拖著鞋子,表明窮苦;“深山巨谷”,表明路途險惡。窮冬、烈風、大雪,分別從季節、環境、氣候的特點上著眼。“足膚皸裂而不知”,“四肢僵勁不能動”,這些又反襯了天氣的嚴寒和行路的悽苦。這是寫行,同時寫到了衣、食、住,寄居旅舍,穿破舊棉袍,每天只吃兩頓飯,沒有鮮魚美肉可供享受。這一切,都表現了一個“苦”字。而著力寫苦,有兩個目的:一是對比“同捨生”,那些住在同一旅舍里的富家子弟;一是表現自己“中有足樂者”,也就是內心的樂趣。作者連用這樣幾個動詞,“被”“戴”“腰”“佩”“備”,著力寫出富家子弟服飾的華美,勾勒出他們的形象,“燁然若神人”,像神那樣光彩艷麗。這是個比喻,這一個比喻越是突出,下面的對比就越鮮明。“余則袍敝衣處其間”,一邊是服裝鮮艷,一邊是破衣爛襖。這就進一步突出了作者的寒酸相。在經過這樣的對比後,作者的筆墨開始轉折,進入對精神境界的揭示,“略無慕艷意”,表明他一點也不羨慕,不自慚形穢。那么,他為什麼會這樣呢?因為“中有足樂者”,內心有精神安慰和思想寄託,所以他就不會在吃、穿上和別人比較了。接下來作者用“蓋余之勤且艱若此”結束這一層,說明這只是一個例子,是一種特定情景,從而用特定來說明一般,概括了許多類似情形。
這篇文章中心意思明確,但作者不是板著面孔空講道理,而是用夾敘夾議的方法。而這種夾敘夾議手法的運用,又是通過現身說法的途徑,包含著自己親身的經歷和感受,因而顯得情意懇切,語重心長,使人感到親切。文章從敘述入手,表面上看似乎離題,實際上內在的勾連很緊。寫年輕時讀書、從師、求學的經歷,選取的是跟題旨有關的事情,因而在敘述中隱隱地有著議論的意圖。寫自己的艱苦經歷是正面教育,寫富家子弟求學的情形是提供反面的教訓。這一切又無不是為著勉勵馬生。因而,全文的結構緊密,最後推出題旨就顯得水到渠成。
本文的另一個重要的寫作特色是善於運用對比手法。比較明顯的是富家子弟的豪華和作者自己的貧寒的對比。本章的結論便是從這些對比中引出的,因而很鮮明,很有說服力。
《送東陽馬生序》賞析(周溶泉、徐應佩)
宋濂少時勤苦好學,元時曾受業於文豪吳萊、柳貫、黃之門,得其薪傳。於書無所不窺;自少至老,未嘗一日釋卷,故學識、文才俱登峰造極。及事明太祖,凡國家祭祀、朝會、詔諭、封賜之文,多出其手。相傳明太祖嘗以文學之臣問於劉基,基對曰:“當今文章第一,輿論所屬,實在翰林學士臣濂,華夷無間言者。其次臣基,不敢他有聽讓。”(《跋張孟兼文稿序後》)當時日本、高麗使臣來京朝貢者,每問“宋先生安否”,且以重金購其文集而歸。著有《宋學士集》《宋文憲全集》並行於世。宋濂文雍容高華,醇厚演迤,而多變化。《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謂:“濂文雍容渾穆,如天閒良驥,魚魚雅雅,自中節度。”劉基於其所著《宋景濂學士文集序》中引歐陽玄贊濂之言曰:“先生天分極高,極天下之書無不盡讀;以其所蘊,大肆厥辭。其氣韻沈雄,如淮陰出師,百戰百勝,志不少懾;其神思飄逸,如列子御風,飄然騫舉,不沾塵土;其詞調清雅,如殷卣周彝,龍紋漫滅,古意獨存。其態度多變,如晴霽終南,眾騶前陳,應接不暇,非具眾長,識邁千古,安能與此!”他在文學上主張崇實務本,“必有其實,而後文隨之”;強調“隨物賦形”、“人能養氣則情深文明,氣盛而化神”(《文原》)。著名篇章有《秦士錄》《王冕傳》《胡長孺傳》《李疑傳》《環翠亭記》《看松庵記》等,《送東陽馬生序》也是他的代表作之一。
《送東陽馬生序》,“序”是一種文體。“序”有書序和贈序兩種。書序比較早,多為敘述著作者的意趣、寫作緣起等,如《易序》《太史公自序》等。贈序創於唐初,用於臨別贈言,如韓愈的《送孟東野序》、柳宗元的《送薛存義序》等。宋濂在京城建康(今南京市)做官,他的同鄉、浙江東陽縣青年馬君則也在京城,就讀於“太學”。馬生回鄉探親,宋濂寫了這篇文章,結合自己的實踐體會“道為學之難”,勉勵馬生勤苦學習。這篇贈序不是板著面孔說教,也非輕施諛詞以恭維對方,而是現身說法,針對時弊以加針砭,因而寫得事信、情真、理足,文辭流暢,其中所講道理對我們今天也很有啟發意義。
敘自己“為學之難”,先揭示“嗜學,家貧”的主客觀情況。“嗜學”,有強烈的讀書願望,濃烈的讀書興趣,而“家貧”則無力購書,無資聘師,無法結友。在這種處境下,唯有靠自己的“專心”、“勞苦”予以克服。作者先敘無書之苦。“家貧,無從致書以觀”,好讀書卻買不起書,只有走借書之途。再寫借書之難,借來的書,不能污損,不可久待,只有“手自筆錄,計日以還”。為了不逾約,即使是“天大寒”,“硯冰堅,手指不可屈伸”,也“弗之怠”,仍要“筆錄”。複寫求師之艱。先寫“從鄉之先達執經叩問”,“嘗趨百里外”求教,不辭勞苦。鄉賢因門人弟子眾多,對他“未嘗稍降辭色”,他不因冷遇而灰心,不因疏淡而反感,相反的卻是“俯身傾耳以請”;甚至會遇到“叱咄”,而他卻“色愈恭,禮愈至,不敢出一言以復”,“俟其欣悅,則又請焉”。鄉先達的態度愈差,他的態度卻愈敬,可見求知的心誠。再寫外出從師的“勤且艱”。“負篋曳屣行深山巨谷中,窮冬烈風,大雪深數尺”,道路、環境、季節、氣候,都極惡劣,而他“足膚皸裂”、“四肢僵勁”,則置天寒地凍於不顧,山高路遠而不管。對於衣、食、住也不講究。寄居旅舍,一天兩頓飯,無甘美肥鮮;一身粗布破袍,無光鮮錦繡。作者於前面以環境的惡劣突顯其堅苦不移,這裡則以“燁然若神人”的紈絝子弟為對比,反襯其獨得其樂。正由於如此,不計客觀條件的艱苦,執著追求,虛心求教,他才能“遍觀群書”,而列於君子之列,居天子之側,四海稱其姓氏。從封建社會的“學而優則仕”的觀點看,宋濂可謂學有所成的了。接著寫諸生學習條件優裕而懈怠,回應上文,又明揭意圖。作者仍然從食、住、書、師四個方面予以對比。太學生無衣食之患,相反的是鮮服美食;高堂大廈,群書畢集,師隨左右,不像自己當年的學習,有“凍餒之患”、“奔走之勞”、“求而不得”之苦,可是條件好了,卻有“業有不精,德有不成”者。條件的優裕和效果的不佳又形成對照。作者在充分比照的基礎上其理穎然而出:“非天質之卑,則心不若余之專耳,豈他人之過哉!”顯示了不容置辯的力量。最後一節文字寫作這篇序的目的:“勉鄉人以學”。作者和馬君則系同鄉關係,又是位勤奮好學的青年,加之以長信為進見禮,言和色夷,是個流輩稱其賢的“善學者”,因而才誠懇地以“為學之難以告之”。由於文中是以個人的經歷和體會為例證的,因而要申說一下無“夸際遇之盛而驕鄉人”的意思。作者在行文中也一直注意防止驕矜之意,寫向人請教,說“余雖愚,卒獲有所聞”,稱自己“今雖耄老,未有所成”,以及“幸預”、“綴”、“謬稱”等謙讓之辭,純然是長者之風,學者之范。
作者勖勉後生馬君則,語重心長,寓理於事,其事一為己事,一為人事。敘己事,娓娓動聽;述人事,頭頭是道。以己事與人事相比照,其理煜然。人事即為太學生事,馬生系太學生中之一員。但又不同於一般的太學生,是個“用心於學甚勞”的“善學者”,因而具有勸勉的基礎,否則也不必如此諄諄告誡。這篇勸學篇,因為作者現身說法和嚴密對比,事繁而不蕪。語簡而意昭,不愧是宋濂的力作之一,也是明文中的佼佼者。
宋濂不僅學識豐贍,文才彪炳,而且政治經驗富足,馬生原是個用心於學的人,也已取得了一定的成績,那作者又為何還要如此教誨?作者不說太學使人養尊處優,不求上進,而講條件優越,要充分運用。這是因為他深知朱元璋登上寶座後一直妒賢嫉能、殺戮功臣,以鞏固其統治。他的親信謀士、開國功臣劉基就死於朱元璋的陰謀,開國元勛徐達、太師韓國公李善長、中丞塗節、吏部尚書詹徽、開國公常升等都被朱元璋以各種藉口而殺害。宋濂可謂知時識世,在朱元璋大清洗之前就告老還鄉,退居林泉。他這次“朝京師”,馬生“撰長書以為贄”,對他加以讚頌,他為了避免朱元璋的疑忌,在贈序中不講為國為民之類的涉嫌的話,而講萬年百處可說的讀書問題。談讀書,還不忘讚揚一下太學,對皇帝主辦的學校條件說了一番好話。從這裡可見宋濂不僅飽有學識,而且老於世故。宋濂雖然如此小心謹慎,可是後來他的孫子與一案有牽,最後也誅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