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戀花·百尺朱樓臨大道

蝶戀花·百尺朱樓臨大道

《蝶戀花·百尺朱樓臨大道》以樓頭女和陌上行人為對象,勾勒出他們的生存狀態,揭示出他們都將老於塵囂之中的命運。詞人以雙重視角做觀照,直面眾生的悲劇,飽含著濃重的憂生憂世的意識,將詩人的哲思和哲人的詩情完美地結合起來。

作品原文

蝶戀花

百尺朱樓 臨大道。樓外輕雷 ,不間 昏和曉。獨倚闌乾人窈窕 。閒中數盡行人小。

一霎 車塵生樹杪。陌上 樓頭,都向塵中老。薄晚 西風吹雨到。明朝又是傷流潦 。

注釋譯文

作品注釋

①朱樓:華麗的紅色樓房。

②輕雷,喻車聲。司馬相如《長門賦》:“雷殷殷而響起兮,聲像君之車音。”

③不間:不間斷的。

④窈窕:形容女子的美好。

⑤一霎:一陣。樹杪:樹梢。

⑥陌上:指遊子。樓頭:指思婦。

⑦薄晚:臨近傍晚。

⑧流潦:指雨後路上流水或溝中積水。

作品譯文

那百尺高的紅樓,正臨著寬闊的大路。不管黃昏還是清晨,樓外總傳來輕雷似的車聲。窈窕的佳人啊,孤獨地憑倚著樓畔的闌乾,無聊中把路上的行人一個個細數。

霎時間車子駛過,捲起飛塵,撲向樹梢。唉,路上的行人和樓中的女子,都在這紅塵中不知不覺地老去了。傍晚時候,西風吹來了冷雨。到了明朝,當更為路上積滿潦水而憂傷。

創作背景

王國維致力於填詞,主要在光緒三十年(1904)至三十三年(1907)間。這期間,他曾飽嘗生離死別的滋味。如在光緒三十二年(1906),他為謀生兩度北上,一次歸來奔父喪,一次歸來賦悼亡,都是生離之繼以死別。因此他的《人間詞》甲、乙兩稿中有不少寫離恨別苦的篇什,而由於有切身感受,往往寫得極其悽惋悱側。

詞人看透了世間疾苦,生離死別,於是詞人作此詞來抒發自己的情感。這首詞是詞人也以居者之相思、行者之旅愁為抒寫內容,。是詞人努力跳出“人間“進行觀察、思索,最終仍無法擺脫得出“悲劇”結論的體現。也是作者厭世世界觀的藝術表達。

作品鑑賞

作品賞析

這首詞不是一首傳統性質的思婦之作,而是包含了哲理與意識形態之隱喻的作品。表面上寫窈窕佳人的閒愁,實際上暗含人世茫茫之恨。

上半闋中的句子大都是有隱喻含義的。首先,“樓外輕雷”似可代表世俗的塵囂,而“百尺高樓”則象徵一種精神境界和智慧高度,二者本來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可以互不相干,但那“閒中數盡行人小”的行為卻把二者聯繫起來了。其次,那思婦似乎也象徵著一種關懷著人間的精神與理念。蓋因舊時養家餬口、爭名逐利都是男子之事,所以往往是男子在紅塵中陷溺較深。相比之下,女子對名利之事看得比較淡一些,所以古代有許多故事和神話,常常塑造一些女神的形象去安撫和慰藉那些在紅塵中失意的男子。

“百尺朱樓臨大道”的“臨”,不免令我們聯想起屈原《離騷》“忽臨睨夫舊鄉”的“臨”。“百尺朱樓”中的那個女子,她居處之地的高遠和“人窈窕”的嫻靜美好,本來都是超凡脫俗的,但“不間昏和曉”的“樓外輕雷”卻使她不能與紅塵隔絕;“獨倚”的孤獨寂寞也暗示了她有無法與紅塵痛絕的愛情;“閒中數盡行人小”的行為則流露出她所有的希望與理想都寄托在紅塵之中。不僅如此,“閒中數盡行人小”的口吻也含有從高處俯視紅塵中人的一種旁觀者的觀察和反思。

“百尺朱樓臨大道。樓外輕雷,不間昏和曉”,這是寫思婦居住的環境。古人常以居處之高來象徵樓內人的高潔與脫俗,所以這是在烘托人物形象。“臨大道”,是為引出下一句“樓外輕雷,不間昏和曉”。“輕雷”是指大道上的車馬聲。杜甫《樂遊園歌》雲“白日雷霆夾城仗”,李商隱《無題》詩云“車走雷聲語未通”,都以雷聲形容大道上的車馬聲。

“獨倚闌乾人窈窕,閒中數盡行人小”的是思婦,那是一個孤獨寂寞的美麗女子,站在高樓上盼望愛人歸來,頗有溫庭筠《望江南》“過盡千帆皆不是,斜暉脈脈水悠悠,腸斷白公式洲”的意味。如果我們單從這個角度看,則這上半闋完全是傳統意義上的思婦詞。

下半闕“一霎車塵生樹杪”的意思是說:樓上的思婦注意著遠方馳來的每一輛車子,希望有一輛是她愛人乘坐的。但那些車子都沒有在樓前停下,而向前馳去,只留下令人失望的車塵。所謂“塵”,其實是一種污染。那京洛的塵土是用來比喻世俗污染的。樓外的行人固然避不過,樓上的觀察者也避不過。

“陌上樓頭,都向塵中老”之遼闊廣泛,那“塵中”的痛苦,“老”的悲哀,都已超越了思婦的狹窄範圍;那種悲天憫人的感情和對世界透徹的了解,已不屬於作品中的思婦而屬於作者本人了。“老”字,有零落凋傷的意思。你可以是清高的也可以是理性的,但是只要你沒有割斷與這個世界的聯繫,只要這個世界上還有你所愛和所關懷的人和事,你就無法擺脫同他們一起零落的命運。所以,此句是出自苦難眾生的嘆息,是自古至今所有善於觀察人生卻無力把握命運的智者的共同悲哀。此句頗似辛棄疾的《菩薩蠻·金陵賞心亭為葉丞相賦》詞中“人言頭上發,總向愁中白”。

“薄晚西風吹雨到,明朝又是傷流潦”,傍晚時下起雨來,明天大街上將到處是污水與泥濘,路人將如何行走?縱觀整個人類的歷史,不也一樣貫穿著許許多多無常的變化嗎?此句極著力,極曲折。用意難明,焉能謂之“不隔”?雖然“隔”,亦不失為佳作。

從高樓俯視大道,會產生這么多聯想,大概也只有王國維這種兼有詩人和哲學家氣質的人才能做到。其實他還寫過一首詠蠶詩,詩中說,蠶辛辛苦苦操勞,繁殖子孫,然後再“輾轉周復始”,它這一生到底為什麼呢?這實際上提出了一個“人活著到底為什麼”的問題。人之不同於其他生物,是因為人有理想而且有實現理想的智慧。但人的短暫一生往往不但實現不了自己的理想,還要忍受許多苦難。這當然是一種悲觀的人生觀,也許是應該被批判的。但須看到,王國維的這種悲觀正是由於他對人生的極度執著造成的。樓中那個窈窕女子,儘管樓外有“輕雷”的噪音,有“樹杪”的車塵,有“薄晚”的風雨,有“明朝”的流潦,但她所關懷、所期待、所愛的,仍然都在樓外的大地而不在飄渺的虛空,她與大地上的那個世界始終休戚相關。

名家點評

《人間詞話》云:“樊抗父謂余詞 如《蝶戀花》‘百尺朱樓’等闕,鑿空而道,開詞家未有之境。余自謂才不若古人,但於力爭第一義處,古人亦不如我用意耳。”

近人蕭艾箋注作者的《人間詞》,謂此詞是“靜安自認為成功之作,龍沐勛收入《近三百年名家詞選》,極為人所稱賞”。

《人間詞》甲乙兩稿有署名山陰樊志厚序,或雲是作者自撰,序中說到此詞,稱其“皆意境兩忘。物我一體,高蹈乎八荒之表,而抗心於千秋之間”,可謂譽揚備至。縱然是作者自詡,亦不妨視為自知之明。

作者簡介

蝶戀花·百尺朱樓臨大道 蝶戀花·百尺朱樓臨大道

王國維(1877—1927):字靜安,一字伯隅,號觀堂,浙江海寧人。近代著名學者、文藝批評家。早年留學日本,後執教清華研究院國學門,為“四大導師”之一。1927年6月,自沉於頤和園昆明湖。精甲骨文研究,創立出土材料與文獻相參證的“二重證見法”以治史。有《人間詞話》、《宋元戲曲考》、《觀堂集林》等學術專著行世。其少作《人間詞話》標出“境界”以為詞中勝境。其個人創作亦以此為指歸,有《人間詞》甲乙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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