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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明先生的父親載瀅是清恭忠親王奕欣次子,道光帝之孫。1868年,道光帝八子鍾端郡王奕詥去世,因無香菸可傳,東西兩宮太后就將載瀅過繼承襲貝勒爵。1889年,光緒帝親政後加封郡王銜。載瀅父子都是詩人,著《補題邸園二十景》詩集和集陶淵明的《有一山房集詞》二卷。他的嫡福晉生長子溥偉,大側福晉項太夫人生溥儒(心畲)、溥佑和溥僡(叔明)。恭忠親王病逝於1898年,溥佑出生於1899年,按照清代制度,在守孝三年內出生者無法呈報宗人府備案。所以溥佑於十歲時過繼清太祖哲嗣饒余敏親王,故將溥僡先生排行改為第三,尊稱為僡三先生或僡三爺。
叔明先生,幼時在恭王府讀書,後隨母兄等到戒台寺過著隱居的生活。當年皇族子弟的生活就是讀書和習武,溥心畲先生的自述中講:“餘六歲(虛歲)入學讀書,始讀《論語》、《孟子》,共六萬餘字,初讀兩行,後加至十餘行,必得背誦默寫。《論語》、《孟子》讀畢,再讀《大學》、《中庸》、《詩經》、《書經》、《春秋》三傳、《孝經》、《易經》、《三禮》、《大戴禮》、《爾雅》。在當時無論貴胄及四海讀書子弟,年至十六、七歲,必須將《十三經》讀畢。因家塾讀書,放學假期極少,唯有年節放學,父母壽辰、本人生日外,皆每日入學。《十三經》中,惟《左傳》最多,至十七萬六千餘字,十年之內,計日而讀,無論天資優劣,皆可以讀畢《十三經》矣。七歲學作五言絕句,八歲學作七言絕句詩,九歲以後,學作律詩五七言古詩。”從這段文字中可以想像當年的叔明先生的讀書生活亦應如此。
歐陽鏡溪與龍子恕是恭王府的兩位老塾師,於民國初年返鄉南歸。叔明先生除與兄刻苦攻讀,還有長期伴讀的同學陳五榮(其子為溥心畲義子,名溥毓岐)以及一些年長的學者們常侍身邊。海印上人年長他們四五十歲,他們弟兄以師輩尊敬,對其學業幫助甚大。心畲先生早年出版的《西山集》中贈海印上人的詩共十九首,由此可見對溥氏弟兄的學風影響甚鉅。天目山能和上人、延壽寺性真上人以及極樂寺凌雲上人等亦常與交往,所以叔明先生少年時代受到的啟蒙教育既與皇族子弟相同,又具清高隱士般的特色。
在宣統被馮玉祥逼宮的前一年,叔明先生經項太夫人以及小朝廷宣統帝的恩準,在紫禁城內舉行婚禮。一時紫禁城內歌舞昇平,宣統皇帝以及老太妃們遵照舊日內廷禮儀排場操辦,這也許是恭王府最後一次得到清廷的恩波。這一時期,叔明先生與母親以及家人回到了闊別已久的恭王府,住在後花園中十幾載。
北京旗人遺老們曾組織詩社,初叫“漫社”,1930年改稱“賡社”。溥氏弟兄自然是核心人物,他們的會詩在今天看來就是考試。我的老師朱家溍先生曾講過他去參加會詩的一段事:“當時溥先生還住在恭王府的花園內,每年海棠開花季節要請客賞花賦詩。在這一年的花季,我也接到請帖,非常高興。當時我雖然算是已經學會作詩,但每次都很費時間,我心想不過是詠海棠詩,不如頭一天在家作好帶去就行了。誰知到了那一天,當場由僡三先生(溥僡)發給每人一個韻條,是限韻的詩會。我在家作成的詩就無用了!看到有些人也和我一樣沒有交卷,都說:‘改天寄來’,於是我也說:‘改天寄來。’”可見僡三先生當時已是學富五車的才子。
葉仰曦是北方崑曲劇院的老師,他是在心畲先生組織的“松風畫社”中成長起來的畫家。他們每人都起個帶“松”字的筆名,叫“松蔭”,心畲先生叫“松巢”。他說叔明先生雖不常畫,但書法工夫很高,而且能為他們所畫山水即興題詩,風格如古人一般無二。
作品
曾在國立藝專美術學院任教的高博陵老師回憶叔明先生,說他不僅詩詞好,書法也頗有文徵明和二王風格,尤其是自己創作的題詩不比一般臨帖之品。
叔明先生晚年的《岔曲選存》以及其它牌子曲作品都是以行楷方式書寫,雖然信手而成,卻是傳世之作。據譚鳳元弟子趙玉琮先生回憶,其師所藏曲詞多為叔明先生手書。譚藏叔明先生的每篇曲詞都是以毛邊紙書寫行楷,並自用紙捻兒裝訂成冊。
叔明先生的哲嗣毓繼明先生回憶:“1927年,先父曾與伯父心畲先生以及中國著名文學家等應日本大倉商行邀請訪日,與日本儒學文化名流共聚一堂,即席作畫、賦詩並研討中國文化。1934年,前往偽“滿洲國”考察,毅然沒有謀求任何職位仍回北京。而後曾短期任教於中國大學,並與傅惜華、張伯駒等人組織詩社。”
叔明先生一家可謂藝術之家,其祖父奕欣不僅在政壇叱吒風雲而且還是詩書王爺。他專攻歐體書法,深諳音律並能操琴,自童年起終生作詩,在《樂道堂文集》中有《豳風詠》、《庚獻集》、《正誼書屋試帖詩存》等名作。伯父載澄貝勒曾著《世澤堂遺稿》、《試帖》、《古近體詩》書籍,他還是“賞心悅目”子弟八角鼓票房的創始人。父載瀅的詩文與繪畫自晚清以來素有聲望,兄溥心畲先生更是名聲大振的國畫大師,侄輩如蘊華、毓崟、毓岦、毓岑、毓嶦等都是能書擅畫。哲嗣毓峘(繼明)先生是我國著名書畫家,不僅承襲乃父衣缽還擅長三弦演奏,曾將《弦索十三套》傳授給中央音樂學院。毓峘先生長子恆鉞的書法是愛新覺羅家族中的佼佼者,次子恆鍇在美術設計方面也很有特長,他們的下一代正在努力追求發揚國學。
溥叔明先生的《蕉雪堂曲文集》還有一些曲折軼聞,這還要從叔明先生的傳人談起。他傳授過的學生除了子、婿外還有劉剛峰、姜言沛、董慶勇等,能全面繼承者當屬劉人文先生。
叔明先生五十壽辰時曾在自家組織堂會,除了劉剛峰的相聲還有老先生與吳光輝翁婿拆唱的吉祥快書《百壽圖》。另有岔曲、牌子曲等,都由毓繼明、劉人文分別彈奏三弦。叔明先生的部分牌子曲作品以及心畲先生的十幾支岔曲,除了經譚鳳元先生唱響傳開,還有劉人文先生在八角鼓票界傳唱。當時人文先生並不去票房演唱,也是只在家中曲聚。與其同好者有王輔仁、蘇紹嘉、劉寶光、馬岐、希世珍、龐貴生、何劍峰、王毓真、魏鴻仁等先生,他們經常彈唱切磋研究。經他傳播在票界有部分叔明先生的作品,也有幾曲是心畲先生的作品,如《春在畫橋西》、《江上數峰青》、《燕剪生春水》、《竹影橫窗》等。但究竟哪一首是哪位溥先生的作品?傳到後來的諸位票友們就說不清了,所以才有人將叔明先生的作品都說成是溥心畲先生所創。還有人從文辭內容分析來看,認為這就是傳統作品,甚至竟然將部分曲詞收錄在傳統作品之中,說這是清代的老曲目。
“文革”開始時,譚鳳元先生所有曲詞曾被其遺孀輾轉藏匿,但終因無人敢收藏而被付之一炬。叔明先生逝世後,家中遺稿由劉人文先生繼承保存。1984年,劉人文先生逝世,書籍、文稿由其工作單位中國音樂學院收藏。至此,叔明先生的曲文創作,也只能聆聽部分譚鳳元先生以及弟子趙玉明女士的錄音了。在票界還有通過譚氏傳承的牌子曲,如《孔雀東南飛》、《木蘭從軍》、《打漁殺家》、《乞巧圖》、《消寒圖》等。岔曲只有經劉人文先生傳唱的《七夕》最為動聽,
2004年,伊增塤先生著《古調今譚》岔曲集中錄用叔明先生數十曲,並將《消寒圖》、《乞巧圖》兩個腰截附錄。除有些已是傳唱之曲,其它應屬首次發表在正式圖書,這才使叔明先生的曲文作品公布於外界廣大讀者。
編自《清雅的古典文人--我所了解的溥叔明先生》作者:張衛東
有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