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役前的摩洛哥和桑海帝國
1578年,摩洛哥軍隊為捍衛民族獨立同葡萄牙軍隊在馬哈贊河畔進行決戰,葡軍全軍覆沒,史稱“三王之戰”,亦稱馬哈贊河之戰或葡摩戰爭。戰後,摩洛哥的發展進入了一段黃金時期。三王之戰後艾哈邁德一躍成為摩洛哥的君主,並號稱“曼蘇爾”(常勝者)。曼蘇爾學識淵博,被稱為“哈里發中的學者,學者中的哈里發”,善於治理國事,深諳國際形勢。
曼蘇爾重視軍隊的作用。他繼承前任國王馬利克的軍隊建設事業,採用土耳其人的軍事組織,委託土耳其人訓練由安德魯西亞人、叛教者(基督教徒的俘虜或冒險家改信伊斯蘭教者)組成的軍對,並用歐洲火器和大炮進行武裝。他還非常注意軍事後勤,組建了負責供應、工程和通訊的部隊。曼蘇爾依靠這支強大的軍隊制止了部落叛亂,也威懾了外部的覬覦者,保持了摩洛哥的長期相對穩定。
曼蘇爾重視發展內外貿易。他打擊和限制海盜活動,發展正常的對外貿易。歐洲國家特別是英國的商船,大量來到摩洛哥港口。摩洛哥出口雪茄、硝石,交換英國的棉布和武器,其中有優質的鑄鐵大炮。曼蘇爾壟斷硝石和雪茄的生產和貿易,增加了財政收入。
曼蘇爾還非常注意營造有利的國際環境。曼蘇爾致力於改善同歐洲國家的關係,許多歐洲國家派遣使節到馬拉喀什發展貿易,甚至要求向這位豪富的統治者借款。1589年,曼蘇爾從西班牙人手中收回了阿爾西拉。1587年,奧斯曼廢除貝勒貝伊制度,代之以三年一任的帕夏統治阿爾及利亞、突尼西亞和的黎波里塔尼亞,它們成為事實上的獨立國家,摩洛哥同奧斯曼的緊張關係有所緩解。在這樣的條件下,曼蘇爾把施展宏圖的目光投向了南方。
桑海,是西非的一大帝國,擁有諸多依附性屬國,控制著接近摩洛哥邊境的撒哈拉塔加扎鹽場和摩洛哥到尼日河中游的撒哈拉商道,長期從食鹽、黃金貿易中獲取豐厚利潤。薩阿德王朝一直力圖奪取撒哈拉鹽礦,控制黃金貿易。曼蘇爾當權後,更是希望以此滿足進口武器和歐洲工業品的需要。
早在曼蘇爾之前,摩洛哥就要求桑海把塔加扎鹽場轉讓給它。桑海國王阿斯吉亞・伊夏克一世回答說:“接受這類要求的伊夏克還未生下來。”1561年,摩洛哥軍隊進攻塔加扎鹽場,搶劫圖阿雷格人的馱鹽商隊,但被桑海軍隊趕走。當時因歐洲殖民者的威脅尚未解除,薩阿德王朝不能全力用兵於南方。
“三王之戰”後,曼蘇爾更銳意經略南方。1578年,曼蘇爾用1000第納樂從桑海手中獲得了採鹽一年的權利;1581年,他派兵進攻塔加扎,破壞鹽場,占領了圖瓦特;次年,他派使節到加奧,名為慶賀阿斯吉亞・哈吉(1582-1586)登基,實則蒐集情報,探聽虛實,準備發動戰爭。1584年,他派兵占領塔加扎,卻因摩洛哥軍隊不堪沙漠之苦和給養不濟而撤離。1586年,阿斯吉亞・伊夏克二世繼位,曼蘇爾再次蠻橫提出要桑海割讓鹽場,承認摩洛哥的宗主權,又遭拒絕。
經歷了一連串的不順和失敗後,曼蘇爾主張大舉進攻桑海。在一些元老、顧問表示疑慮時,他說:“蘇丹(不是指現代的蘇丹共和國。歷史上從大西洋沿岸到尼日東南部的一片地區稱西蘇丹,查德湖周圍地區被稱為中蘇丹,現在的蘇丹共和國屬於東蘇丹地區)比馬格里布更富,占領它比驅逐土耳其人更有益,驅逐土耳其人費力很大,所得甚少。”
戰役經過
1590年,曼蘇爾任命朱達爾帕夏為遠征軍司令,率軍從馬拉喀什出發。阿斯吉亞·伊夏克二世得悉摩洛哥入侵的情報後,並沒有及時派兵阻擊,同時對填塞撒哈拉沙漠中的水井、斷絕敵軍水源的措施猶豫不決。朱達爾得以迅速進軍,於1591年2月底到達尼日河的卡拉巴拉。當摩洛哥軍隊向加奧進擊時,伊夏克二世才急忙集合部隊,在加奧北面50公里處的湯迪比部署防禦。3月13日,兩軍交戰,這就是非洲歷史上著名的“湯迪比戰役”。
朱達爾的部隊出發時有精兵4000名,其中有2500名使用歐式火槍的叛教者和安德魯西亞人、1500名使用長矛的摩洛哥士兵,另有兩倍於此的運輸隊伍。遠征軍約有一半死於沙漠途中,只有一半投入湯迪比戰役。桑海軍隊由12500名騎兵和30000名步兵組成。兩相對比,摩洛哥遠征軍的優勢在技術,而桑海的優勢在人數;摩軍遠離家鄉,水土不服,後勤供應線很長;桑海軍隊為保家衛國而戰,熟悉地形,遇到挫折時可以迂迴到安全地帶,後勤供應有保障。但是指揮桑海軍隊的阿斯吉亞·伊夏克二世才能低下,猶豫不決,並且他的顧問阿爾發·布巴卡爾·本·蘭巴爾實際上是一名內奸。
起初,摩洛哥軍向桑海軍發射火槍,伊夏克二世命令把1000頭牛趕到兩軍之間,以圖擋住摩洛哥軍的火力,然而牛受驚回竄,踩死了許多人。兩軍激戰,難分勝負之際,布巴卡爾竟勸伊夏克二世逃跑,但伊夏克二世和部將們沒有聽信他的話,仍然繼續戰鬥。此後,布巴卡爾再次干預,要伊夏克二世要顧惜死去的士兵,要對真主負責。這次伊夏克二世被說服,同布巴卡爾一道騎馬逃走。主帥的突然逃離,引起了一片混亂,桑海全軍潰散。摩洛哥人取得了“湯迪比戰役”的勝利。
伊夏克二世逃回加奧,但無心固守,而是迅速撤離,朱達爾的部隊兵不血刃占領該城。此時,伊夏克二世向朱達爾求和,表示承認摩洛哥素丹的宗主權,請求以10萬金幣和1000名奴隸換取摩軍撤退。朱達爾同意向曼蘇爾轉達,並派信使回馬拉喀什稟明。曼蘇爾接到朱達爾的來信,十分惱怒,指責朱達爾滯延了對黃金產地的進攻,因為這是遠征的主要目標。他拒絕了伊夏克二世求和的條款,將猶豫不決的朱達爾撤職,指派馬哈茂德·本·扎岡為帕夏,指示他撲滅桑海的抵抗運動,“將其併入穆斯林共同體”。從此,桑海開始了長達半個世紀的人民抵抗運動,直至1639年分崩離析,完全滅亡。
湯迪比戰役對西非歷史的巨大影響
“湯迪比戰役”對西非歷史影響甚大。隨著摩洛哥占領桑海王國的心臟地區,原來許多依附於桑海的君侯國紛紛自立。桑海既無力驅逐摩洛哥,也無力羈縻各君侯國。至於摩洛哥人,在西蘇丹各族人民看來,它是異族入侵者,因而也不願屈服。摩洛哥人的政權是建立在異族征服基礎上的軍事專制政權,與西非固有的政治文化傳統之間沒有什麼共性和連續性,也很難獲得可靠的社會支柱。這樣,西蘇丹從加納到馬里再到桑海的大一統局面結束了。西蘇丹成了摩洛哥人、桑海人、馬林凱人、班巴拉人、弗拉尼人、圖阿雷格人等爭鬥的舞台。
在摩洛哥入侵和隨之而來的戰亂中,西蘇丹繁榮和富庶的廷巴克圖、加奧和傑內地區遭受了嚴重的破壞。據傳說,由於侵略者的狂暴,加奧在幾天之內就變得空無人煙了。城市和農村灌溉系統的破壞,使整個薩赫勒地區無力抗拒1637-1643年的乾旱,經歷了一次大饑荒。薩迪寫道:“摩洛哥軍隊到達蘇丹的時候,他們發現這是最受真主寵愛的富饒國家之一。到處都是一片昇平氣象。……現在一切都變了:危險取代了安全,貧窮取代了富裕,動亂、災難和暴行取代了寧靜。在整個國土上,人們相互殘殺……來自四面八方的襲擊和戰爭,使居民的生命和財富無一能夠倖免。騷亂是普遍的,它到處蔓延,不斷增強,達到了空前激烈的程度。”
“湯迪比戰役”打斷了西非大帝國和伊斯蘭教和平結合的歷史過程,退居登迪的一部分桑海遺族甚至出現了脫離伊斯蘭教而回到傳統宗教的潮流。但是,總的來說,從17世紀起,伊斯蘭教在西非的傳播更為深入和擴展了。如果“湯迪比戰役”之前信仰伊斯蘭教還只限於城鎮的商人和烏拉瑪(伊斯蘭學者),那末在此之後伊斯蘭教隨著商人和烏拉瑪離開城鎮而傳到農村,日益被小酋長、牧民甚至某些農民所接受。伊斯蘭教和泛靈論的鬥爭幾乎在日後興起的許多西非國家中都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