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
河間獻王劉德(?-前129年),漢朝宗室。
漢景帝第三子,栗姬第二子。景帝前元二年(前155年3月)受封為河間(今河北河間縣一帶)王,國都樂成(今獻縣境內)。劉德修學好古,“廣求天下善書”,推崇儒術,立《毛詩》、《左傳》博士,聘毛萇為博士。死後謚獻。
人物事跡
河間獻王劉德,乃漢景帝劉啟之第三子,封河間王,都樂城(今河北獻縣東南)。史稱劉德“有雅材”、“修學好古,實事求是”。漢景帝時吳楚等七國之亂、內宮儲位之爭,使獻王劉德感嘆儒道衰微、道德淪喪,於是在封地河間國內收集佚書、修興禮樂,以期通過匯集並研究儒家典籍來振興儒學。劉德每得一本好書,就令人抄寫一份送給原來的藏書主人,而將真本留下,並賜給獻書者金帛。於是四面八方學問之士紛紛前來獻書,河間國收集的書籍經典與朝廷所收藏數量不相上下,且不乏精品、孤本。獻王劉德在河間封國內修建規模宏大的日華宮,內設二十餘處館舍,專以招待四方飽學之士。齊、魯、燕、趙、代、魏等地的儒者數百人聚集於此,夜以繼日地梳理、校勘收集來的儒家典籍。清李予望《河間道中有懷獻王》詩云:“嬴氏亂天紀,酷虐難具陳。苦欲愚黔首,《詩》《書》遭坑焚。群籍付烈焰,六藝已灰塵。孤危念吾道,一髮引千鈞。漢祖起豐沛,馬上除暴秦。未暇求遺書,絳、灌只武人。遷延及文、景,此事遂因循。雖除挾書律,大義惜未伸。卓哉河間王,所好匪世珍。日華啟高館,文采照河濱。雅樂獻天子,儒術被厥身。茫茫尋墜緒,獨悲古籍湮。千金購善本,傳寫留其真。因之得書多,在漢無等倫。《周官》《毛公詩》,響絕忽復聞。《春秋》《左氏傳》,一一皆古文。聚殘補其缺,說記本先民。煌煌前聖典,呵護信有神。譬猶長夜暗,杲日出大昕。祖龍雖已戹,於今輝千春。朅來歷舊邦,遺躅尚未淪。停驂訪耆老,經完道亦振。陋彼《淮南子》,八公徒紛紜。篋中《鴻寶》書,荒唐何足論。”詩中說秦始皇焚書之後,典籍亡佚殆盡,劉邦起自草莽、馬上征戰,未來得及搜求典籍。絳侯周勃、潁陰侯灌嬰雖然在漢文帝時期執掌大權,可惜他們是粗俗的軍人,不懂得文治,所以文景期間早已廢黜了挾書律,但朝廷也未能搜求天下典籍。只有大雅不群、修學好古的河間王劉德,重金徵集典籍、虛心延請學者,把整理好的儒家經典及禮樂制度保存下來並獻給朝廷。雖然淮南王劉安也曾召集所謂飽學之士八公,編纂《淮南子》一書,但看一看其門客小山等所編纂之《鴻寶》篇論及神仙咒使鬼物煉取黃金之術的記載,就知道《淮南子》一書及淮南王劉安的荒唐可笑了。詩人的這一說法是符合史書描述的。東漢班固《漢書·景十三王傳·河間獻王劉德》記載:“是時,淮南王(劉)安亦好書,所招致率多浮辯。”淮南王劉安所召集的學者如八公之徒,大多為喜歡辯論而崇尚浮華之輩。
歷史研究
河間王劉德所聚集之諸儒士中不乏對儒家經典研究頗深的大學者,毛萇和貫公為其中之佼佼者。明張岱《夜航船·文學部·詩經傳》:“卜商始序《詩》,轅固作傳為《齊詩》,申公作訓詁為《魯詩》,浮丘伯授。毛萇作故訓為《毛詩》,毛亨授。”毛萇先從毛亨學習《詩訓詁傳》,後被立為河間國博士,河間王劉德為之建築君子館。毛亨所論《詩》傳自孔子學生子夏,最合古意。明張岱《夜航船·文學部·毛詩》:“荀卿授漢人魯國毛亨作訓詁傳,以授趙國毛萇。時人以(毛)亨為大毛公,(毛)萇為小毛公,以二公所傳,故名《毛詩》。”《魯詩》亡於西晉、《齊詩》亡於曹魏,《韓詩》亡於北宋,惟獨《毛詩》,由於獻王劉德建君子館作為毛萇傳經之所,向天下學士廣為傳講,得以流傳下來,滋育了一代又一代的文人學士。清端木國瑚有詩:“禮士賢王漢古風,昔人已往今人老。傳《詩》博士毛公里,築館猶聞說君子。”
貫公先從賈誼學《左傳》,後被立為河間國博士。其所傳《左傳》遞相傳續,直至西漢末年學者劉歆。清張穆《漢河間獻王君子館專歌為仙露同年賦》詩有句:“漢興盪除挾書律,如日杲杲生於東。三輔邸舍廓有容,碔砆金玉錯其中。坦坦大河壖,神禹廝二渠。獻王築館河之瀕,實說神樂孰《詩》《書》。蒲輪朅來嘔咦水,河北諸儒為王起。蘭陵客死緒示棼,毛貫諸公盡君子。君子幾凋零,王功在六經。”毛指毛萇,貫指貫公。“盪除挾書律”,指漢惠帝劉盈廢黜秦代禁止民家私家藏書之嚴苛法律。《漢書·惠帝紀》:“三月甲子,皇帝冠,赦天下。省法令妨吏民者,除挾書律。”唐顏師古注引張晏曰:“秦律敢有挾書者族。”
漢武帝劉徹建元五年(前136年),朝廷設《易》、《書》、《詩》、《禮》、《春秋》五經博士。京師設立太學,由五經博士任教師。博士教授弟子的經書,均用漢朝通行之隸書書寫,故稱“今文經”。董仲舒是今文經學的創始人,把《易經》陰陽五行學說加以引申、發揮,提出儒學“天人感應”理論和“三綱五常”道德規範。這些理論在當時有利於維護國家大一統的局面和社會的穩定,部分學說受到漢武帝的支持,朝廷於是確立尊儒重書之國策,這對於一心想要振復儒學的河間王劉德來說鼓舞極大。劉德滿懷信心地帶上河間國內的儒學研究成果,奔赴長安,進獻朝廷。據《史記》記載,劉德來朝時間在漢武帝元光五年(前136)冬十月,武帝在三雍宮召見劉德,向他問策。《史記·五宗世家》裴駰集解引《漢名臣奏》:“河間獻王經術通明,積德累行,天下雄俊眾儒皆歸之。孝武帝時,獻王朝,被服造次必於仁義。(漢武帝)問以五策,獻王輒對無窮。”河間獻王劉德在京師長安期間,還和一些儒臣進行過儒學討論。董仲舒《春秋繁露·五行對》即記載有與劉德的對話,並涉及《孝經》,而《孝經》也是劉德所收集上來的佚書之一。宋末元初著名學者馬端臨《文獻通考·經籍志》轉引宋代陳振孫曰:“世傳秦火之後,河間人顏芝得《孝經》藏之,以獻河間王。”
《隋書·經籍志》記載:漢初,河間獻王劉德好古愛學、收集餘燼,得而獻之《士禮經》,合五十六篇,並記威儀之事。又得《司馬穰苴兵法》一百五十五篇,及《明堂陰陽之記》,並無敢於傳論之學者。《周官》蓋周公所制官政之法,李氏得《周官》進獻於河間獻王,獨闕《冬官》一篇。河間獻王購以千金不得,遂取《考工記》以補其處,合成《周官》六篇奏之。漢初,河間獻王又得仲尼弟子及後學者所記一百三十一篇獻之,時亦無傳之者。而又得《明堂陰陽之記》三十三篇、《孔子三朝記》七篇、《王史氏記》二十一篇、《樂記》二十三篇,凡五種,合二百十四篇。戴德(漢代禮學家,字延君,世稱大戴)刪其煩重,合而記之,為八十五篇,謂之《大戴記》。而戴聖(字次君,世稱小戴)又刪大戴之書,為四十六篇,謂之《小戴記》。明張岱《夜航船·文學部·樂記》:“漢文帝始得竇公所獻周公《大司樂》章,河間獻王與毛生采作《樂記》。”
評價
從學術上講,漢朝廷所立之五經博士均講授“今文經學”。而今文經學按照當時實用政治的需要,穿鑿附會地解說儒家經典,屬於典型的實用主義政治哲學,學術上有不少值得商榷之處。與今文經學相對的是古文經學,古文經籍是用先秦古文字書寫而成的典籍。古文經典書籍的來源主要有二:一是漢景十三王之一的魯國恭(共)王劉餘“孔壁藏書”,另一便是河間獻王劉德所收集之書。漢代學者訓詁解釋這些古文經籍,從而形成“古文經學”,此即《隋書·經籍志》所載:“漢魯恭王、河間獻王所得古文,(學者)參而考之,以成其學,謂之‘古學’”。魯恭(共)王劉餘好治宮室苑囿,為擴建宮苑而拆毀曲阜孔子舊宅,從牆壁中發現很多古文書籍。有些孔壁藏書竟輾轉流傳到河間王劉德手中,據宋元學者馬端臨《文獻通考》記載:“河間獻王得《古禮》五十六篇,乃孔壁所藏之書。”宋陳普《河間獻王》詩云:“禮樂將興漢德涼,活麟天把付鋤商。《周官》千載埋黃壤,兩漢如今幾獻王。”《周官》一書在地下埋藏千年之後,由於河間獻王的緣故而重見天日,其功績可謂惠及千秋萬代。但兩漢四百餘年的時光,有幾位劉氏諸侯王能夠修學好古如河間獻王劉德那樣呢?
劉德收集整理儒學典籍的功績和他本人在漢武帝京師問策中表現出來的儒學造詣,按理說一定會受到朝臣們的尊敬,也理應得到號稱獨尊儒術之漢武帝的讚賞。然而,令劉德意想不到的是,武帝對德行與學問兼盛且聲著朝野的河間獻王劉德卻產生了猜忌,並向他發出了嚴厲的警告。南朝宋裴駰《史記集解·五宗世家》記載:“孝武帝艴然難之,謂獻王曰:‘湯以七十里、文王百里,王其勉之。’(獻)王知其意,歸即縱酒聽樂,因以終。”漢武帝的意思是:殷商湯王、周文王姬昌,都是由地方方圓七十里與百里的小國之王而奪取天下的古代賢王。漢武帝劉徹這樣告誡劉德,其用意當然十分明顯:你劉德要謹守諸侯藩王的身份,不得覬覦漢朝神器!這對衷心獻書、渴望漢朝儒學昌盛的河間獻王劉德來說,漢武帝之言無疑是當頭棒喝,精神上受到致命打擊。且劉德所獻書籍被朝廷有意藏之秘府、暗處倉庫而未有發揮作用;所獻雅樂雖然也讓樂官演習,但並不常為朝廷所引用。心灰意冷的河間獻王劉德回到河間封國後,只好縱酒聽樂,作秀於朝廷的同時,也麻痹了自己的精神、損害了自身的健康。醇酒美婦,乃伐性之巨斧、刺身之利劍,四個月後,河間獻王劉德命歸黃泉,享年不足五十!可憐一代賢王抑鬱而逝,藩王之楷模從此絕跡。宋王安石《北行過河間》詩云:“北行出河間,千歲想賢王。胡麻生蓬中,詰曲終自傷。好德尚如此,恃材宜見戕。乃知陰自修,彼不為傾商。區區三世家,廟冊富文章。教子以空言,得祚果不良。”
從政治學得角度來看,河間獻王劉德進京進獻典籍與雅樂反遭遇漢武帝冷落,可謂事出有因。從政治哲學上講,漢武帝好儒也只是用儒學教民,治國之術則三代王道與春秋霸道並用、儒家與法家兼施。漢景帝劉啟(漢武帝父皇)“吳楚七國之亂”以後,朝廷加強了中央集權,規定諸侯國只收租稅、不管政事,即分土而不治民。漢武帝劉徹有十三個兄弟分封為王(世稱漢景十三王),漢武帝都須提防。相比之下,對皇位最具有威脅力的就是劉德。劉德的親生母親栗姬家族遭厄運(劉德哥哥、太子劉榮被廢后自殺身死、母親栗姬被打入冷宮)後,劉徹及母系王夫人家族乃既得利益者,劉徹得立太子、母親王美人被立為皇后。前後境遇差如天地般的變化,使武帝劉徹對河間獻王劉德不能不有所戒備。至於其他各位諸侯王,則大多“以宮室相高,狗馬相尚”,耽於享樂而不足為患。東漢班固《漢書·敘傳》中講:“(漢)景十三王,承文之慶。魯恭館室、江都輕、趙敬險、中山淫、長沙寂寞、廣川無聲、膠東不亮、常山驕盈。四國絕祀,河間賢明,禮樂是修,為漢宗英。”漢景帝劉啟所分封的十三位諸侯王中,魯恭(共)王劉餘(余)好修建宮室樓台、江都王劉非輕浮傲慢、趙王劉彭祖陰險狡詐、中山王劉勝淫穢好樂、長沙王劉發寂寞無才、廣川王劉越無聲無息、膠東王劉寄隱晦愚暗、常山王劉舜驕傲自大,有四國國王因為行為不法而遭誅絕祀。可見漢景帝劉啟所封的十三位諸侯王之中,唯獨這個河間獻王劉德,“夫惟大雅,卓爾不群”,為漢朝宗室之英傑、諸侯藩王之楷模。一千多年以後,司馬光在《資治通鑑》中評論道:“王公貴人不好侈靡而喜書者,固鮮矣。不喜浮辯而好正道,知之明而信之篤,守之純而行之勤者無一二焉。”因此,當漢武帝發現自己的同父異母兄弟劉德有德有才、不同流俗、志向高遠時,就有意疏落、壓抑河間王,意在敬告劉德,切莫為非作歹。清端木國瑚《獻王祠》詩云:“孝景分封尚儼然,漢家難得此親賢。名王造次稱儒者,天子荒唐事列仙。傳我遺經劉子政,壞人雅樂李延年。後來一聽斑車入,空記河間奼女錢。”詩中提到的劉子政,即西漢經學家、目錄學家、文學家劉向,原名更生、字子政,乃西漢楚元王劉交的四世孫。李延年,漢武帝時造詣很高的通俗音樂家,中山人(今河北定州),出身倡伎之家,父母兄弟姊妹通音樂,是以奏樂歌舞為職業的藝人,代表作《佳人曲》。其妹即受寵於漢武帝的李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