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藝經歷
幼時入小榮椿社學藝,從師楊隆壽、姚增祿、楊萬青學武生。
十七歲出科,在京、津兩地搭班表演。得義父譚鑫培和王楞仙、王福壽、張淇林、牛松山等的指點,拜俞菊笙為師。
二十四歲搭入寶勝和班,以“小楊猴子”之名露演。又與譚鑫培同在同慶班,經譚氏獎掖,成為挑大樑的武生演員。
二十九歲時入昇平署為外學民籍學生,備受慈禧太后賞識。他與譚鑫培、陳德霖、王瑤卿、黃潤甫、梅蘭芳、尚小雲、荀慧生、高慶奎、余叔岩、郝壽臣等人合作,先後組建陶詠、桐馨、中興、崇林、雙勝、永勝等戲班,聲譽鵲起。
1933年,同仁堂藥鋪樂家特煩請楊小樓演出《鐵籠山》,地點在吉祥園。
當時台上除有檢場人外,後台個別人可以在台上聽戲。《鐵籠山》開始時,檢場人在下場門一邊靠場面外側,放了一把空椅子。等到“起霸觀星”時,從下場門內匆匆走出一位身材魁偉、面形瘦長的便衣人士,在椅子上一坐。我當時也在台下看戲,看清這個人的面容,心中為之一振,心想今天甭看戲裡的“姜維”了,先看這位聽戲的“姜維”,就夠過癮的了。原來這位就是當時的名武生孫毓堃,他早就以演《鐵籠山》名重一時了。
《申報》部分報導
1922年5月底,楊小樓應邀赴上海天蟾舞台演出, 5月27日《申報》14版《天蟾舞台昨晚宴客》一文:
天蟾舞台、現已聘請梅蘭芳、楊小樓、王鳳卿聯袂由京抵滬,系由該台台主許少卿親自北上聘就南來。
此次南行眾星璀璨,楊、梅除各自演出了拿手劇目外,並在滬首次演出了《霸王別姬》,轟動大上海。 5月30日《申報》17版發表《梅訊》稱:畹華、小樓今春在京扮演《霸王別姬》萬人空巷,比至海上,盛況更當十倍王城也。
1931年元月,楊小樓應上海榮記大舞台聘請,再度赴滬演出,時已53歲。1月18日《申報》19版刊登了一篇《楊小樓到滬訪問記》的訪談文章:
楊小樓、新艷秋等於十四日下午到滬,余聞訊亟訪小樓於大中華飯店。小樓風采如舊,惟兩頰稍現風塵之色。
此後,《申報》連續登出多篇戲評,皆盛讚楊小樓。1931年1月28日《申報》11版發表《美具難並之盜御馬》稱:
武生泰斗楊小樓,挾其十載睽別之銳氣,已於二十三晚以《盜御馬》劇與滬人相見於大舞台上。小樓為武生全材。念白之脆勁,神態之俊逸,表做之入化,扮相之英武, 世無其匹。 尤以體格之魁梧,嗓音之洪亮,為任何人所難及。此劇為其生平得意傑作,久已南北同欽,適值金少山之竇二敦,亦夙為觀眾所嘆服,故世人皆認為若得二伶合演,斯 真美具難並之佳劇也。
1月31日《申報》11版發表《大舞台三夕記》劇評稱:
楊小樓、馬連良、新艷秋同時演藝於大舞台,如此好戲機不可失,乃連觀三夕觀小樓《連環套》、《八大錘》、《安天會》三劇,三種性質、三種表情、三種打法、 三種步法,而小樓演之,並皆入妙,真全才也。
孫毓堃
孫毓堃是楊小樓的義子,是俞振庭的外甥,故而藝名“小振庭”。他幼時跟俞振庭學武生,身上極有功夫。其母帶他到楊家請楊小樓教他戲,楊不能拒絕,因其母是楊小樓的大師姐。但楊小樓說:“俞五爺(俞振庭)教你的戲,我一字不改。我教你一出俞五爺不唱的戲--《狀元印》。”後來又給他說過《戰宛城》。孫毓堃一直私淑,他的《挑滑車》、《連環套》等戲,後來都是按楊派路子演的。
那天孫毓堃在台側一坐,就好像是由他來報幕的,介紹這不一般的《鐵籠山》。他聽楊小樓的《鐵籠山》,不是去看什麼身段、打什麼把子,這些他都會。他是“內行看門道”,看楊小樓的勁頭、台上氣度,提高自己的認識。像孫毓堃這種自覺學戲的精神和做法是很值得借鑑的。
正式拜師弟子
楊小樓的正式拜師弟子共有三人。早年曾收過武淨演員侯海林,另兩位是延玉哲和傅德威,他們當時是中華戲曲專科學校的學生。他倆的拜師儀式是在北京中山公園水榭舉行的,時間是1935年。
楊小樓為了收徒,特在吉祥戲院親演《賈家樓》和《野豬林》兩齣戲給延、傅做示範。《賈家樓》是打基礎的傳統武戲,《野豬林》是有創作的新編文戲。這反映了楊的教學思想,要求學生要高標準地打好基礎、高水平地創新、全面發展、文武皆能。事後楊親自去中華戲校,請校方關心他的弟子延、傅二生的學習。
武生打基礎的戲很多,為什麼楊小樓給延、傅示範《賈家樓》呢?我理解“科班”學生演戲與“大班”演員演戲在格調和火候上是不同的,學生聽老師的戲主要 是去學氣度和勁頭。但其中還有一層意思,楊小樓的《賈家樓》是學乃師俞菊笙的,楊授徒選擇此戲,表示不忘其師、不離其宗,使弟子知其所學淵源,懂得俞氏規範。當年俞菊笙在《賈家樓》中有許多創作,包括把子的“一封書”、“打出手”等。俞振庭、孫毓堃、許德義(不勾臉)均擅演此劇中唐璧一角。楊小樓這次演唐璧,不僅示範了扮戲。楊在此戲中穿湘色蟒、硬靠、箭衣、硬扎巾,很適合唐璧戴黲髯的身份。
為什麼示範《野豬林》呢?那是應將老師本人的創作特別是新戲向學生介紹一下。楊小樓成名後,除演出經典的傳統武戲外,一直沒有停止編排新戲(包括舊劇新排和新排劇目)。《野豬林》就是其中較成功的一劇。
藝術特色
楊小樓在藝術上繼承家學,師法俞菊笙、楊隆壽,同時博採眾長,逐漸形成獨樹一幟的“楊派”。楊小樓的嗓音清脆洪亮,唱念均遵“奎派”風範,咬字清楚真切,間有京音,行腔樸直無華。唱念注意準確表達角色的感情。從現存的《霸王別姬》《夜奔》《野豬林·結拜》等戲的唱片中,可以領略到他唱念的神韻。楊小樓武打步法準確靈敏,無空招廢式,更能恰當貼切地表現人物的性格,著力體現意境,追求神似,也即“武戲文唱”的楊派特點。
主要作品
長靠戲《長坂坡》《挑滑車》《鐵籠山》,箭衣戲《狀元印》《八大錘》《艷陽樓》,短打戲《連環套》《落馬湖》《安天會》,崑曲戲《林沖夜奔》《寧武關》《麒麟閣》,老生戲《法門寺》《四郎探母》《戰太平》。
個人生活
王莽後裔
“大刀楊二喜”推獨輪車進京 “天官楊月樓”被慈禧點名唱戲 “活趙雲楊小樓”成國劇宗師———
楊家本是“ 王莽後裔”
“武生泰斗”楊小樓,祖籍安徽省懷寧縣石牌鎮楊安墩,據傳楊氏家族本系 王莽後裔。王莽篡位失敗,劉秀欲滅王氏家族,王氏一族逃亡途中被盤查,族人急中生智,見路旁有楊樹便言姓“楊”,遂被放行,至安徽落戶。據說楊家,楊、王姓氏不分,內外有別,本族以王為姓,對外則稱姓楊。
楊二喜:推獨輪車進京
楊小樓祖父楊二喜,生於清嘉慶二十五年(1820年),鹹豐初年楊氏手推獨輪車進京,車上一邊是刀槍把子,一邊是童年的楊月樓。他們在天橋打把式賣藝,頗受老生“三鼎甲”之一張二奎青睞,聘為“忠恕堂”教師。為感謝張知遇之恩,楊二喜遂令子月樓拜張為師。楊二喜本為武旦演員,以耍大刀片出名,綽號“大刀楊二喜”,今舞台上的耍流星,即楊氏所創。
楊月樓:曾因風流案被控
楊小樓父親楊月樓(1849-1890)字月樓,拜張二奎後,習老生、武生,排名玉樓,與俞玉笙(菊笙)為師兄弟。
楊月樓面闊耳大,儀表堂堂,有“天官”之稱。“同光十三絕”畫像中其所飾《四郎探母》楊延輝;《長坂坡》是他的傑作。《安天會》所飾悟空頗享盛譽,有“楊猴子”之譽。
正當楊在滬走紅之際,一道台的家眷追戀月樓。楊深知後果,儘量躲避,但終因風流案被控,官府欲抓月樓,他無奈逃回京城,避難於恭王府內終日不出。京滬均不見其人,故傳月樓進了監獄,以致編造的流言越傳越玄。後因慈禧點名要月樓之戲,楊始露面。
楊深受慈禧優寵,就在楊氏病故這年,慈禧壽誕日時,還給了他白銀20兩、藥4匣的賞賜。楊在彌留之際,託孤其盟弟譚鑫培和楊隆壽,望培育其子三元成才,並讓年方12歲的三元拜在譚氏膝下為義子,按譚氏宗譜排名嘉訓,月樓病故於百順胡同寓所,年僅47歲。
楊小樓:從“象牙飯桶”到“活趙雲”
楊小樓(1878—1938),乳名三元,幼年隨父學藝,8歲入楊隆壽的小榮椿科班習武生,排名椿圃,經諸多名師傳授,根底紮實。因人高馬大,無合適配演之人,故僅演一般角色,被譏為“象牙飯桶”。
楊小樓常與道士交往,曾拜白雲觀住持為師,除常於白雲觀打坐外,亦常去戒台寺參詣。因慕道心切,竟把練功習藝置之度外,後經名家苦勸,才發奮用功。
楊小樓22歲拜俞菊笙為師,得俞氏真傳。後以“小楊猴子”藝名演於津門,《長坂坡》為其家傳,《艷陽樓》為俞親授,加上猴戲《水簾洞》等一炮而紅。當時,就連飯館跑堂的端著菜,也學楊的聲調高喊“閃開了!”這是《艷陽樓》高登的台詞,可見楊在津門影響之深。
楊小樓載譽返京後,得譚鑫培提攜,不僅合作演戲,還讓他演大軸,並傳授其《戰宛城》等。自此“楊小樓”三字揚名京城,並享有“活趙雲”美譽。楊小樓也受到慈禧的優寵,宮中許多翰林學士、王公貝勒都願與他結識。
楊小樓篤信道教,道號楊桂年,曾著道士裝,綰髮於頂,黃冠鶴氅攝影留念。病重期間仍衣著道袍,彌留之際,囑家人定按道裝盛殮。楊小樓最終病逝在笤帚胡同寓所。
外孫楊宗年過繼楊門
楊小樓僅有一女,許配文武老生劉硯芳為妻,生有四男四女:長子宗楊工武生、次子宗年工武老生、四子宗華工老生;長女適武生高盛麟。
楊小樓因無子嗣,曾收養一子克明,並為其成家。但他不正經學藝,誤入歧途。迫於無奈,楊只得登報聲明脫離父子關係。為續楊門香火,將外孫劉宗年過繼楊姓。
六代子孫四人學藝
楊宗年(1918—1981),幼年曾入富連成社習藝,後因楊氏夫人心疼孫子,遂離社回家,從范福泰等學藝,並得楊小樓親傳。他曾於西北戲校任教,後支邊西藏、內蒙古,1981年在京病故。
楊宗年生有五子三女,有四個子女從藝。楊宗年三子楊長秀,1944年生人,中國戲曲學校56班畢業生,師從茹富蘭等人,畢業後留校任教,曾任學生科科長。1997年參加《京劇把子功》文獻片的拍攝。現為中國戲曲學院教授,退休後仍被學院導演系反聘任職。
七代子孫正在戲曲學院深造
楊長秀的兒子楊朔,中國戲曲學院附中85班畢業生,亦工武生,師從尚長春等人。畢業分配到北京京劇院,曾獲鳳儀杯青年演員獎,多次隨團赴國外演出,現於中國戲曲學院大專班深造。
講述人:楊長秀
家譜
一代 楊二喜
二代 楊月樓
三代 楊小樓
四代 楊氏 劉硯芳
五代 楊宗年 劉宗華 劉宗楊
六代 楊長虹 楊學萍 楊學竹 楊長和 楊長秀 楊長青 楊學敏 楊長林
七代 楊朔
人物軼事
本日是楊小樓在家停靈受吊的“二七”
是日為伴宿、作夜辭靈之期。喪居門前的過街棚里里外外亮出了漢執事“五半堂”的幡、傘,每半堂亮出2件:紅、藍、白、黑、紫(繡花)的幡、傘各一對,計20件,均插在紅漆葫蘆座的執事架上。金銀寶庫、九品蓮台、執幡使者、福祿壽三星、搖錢樹、聚寶盆、哼哈二將、開路鬼、打道鬼、噴錢獸(獨角獬)、香幡、筒幡、香傘、香亭、松獅、松亭、松八仙、松鶴鹿同春、松和合二仙等冥物沿南北牆一字排開。過街棚正對喪居門口還設了三檔子妙峰山香會的火壺茶會;大鼓鑼架、金漆大號,24個民族傳統式的鼓手整整排了一條胡同。這裡不能不臨時斷絕交通。地面上對此亦無不給予支持。至於前來弔唁人乘坐的汽車、馬車、洋車、腳踏車都存放在了琉璃廠廠甸海王村公園前邊臨時設立的場子裡。
是日,前來弔唁者達數百人之多,內外行知名者計有:余叔岩、尚小雲、程硯秋、馬連良、小翠花、周瑞安、王少樓、孫毓堃、王又荃、李洪春、計硯芬、丁水利、張春彥、譚小培、譚富英、鐘鳴歧、馬富祿、吳彥衡、徐霖甫、李多奎、高慶奎、王瑤卿、王鳳卿、葉龍章、郝壽臣、葉盛蘭、高盛麟、劉硯亭、楊韻甫、萬子和、郝錦川、金達志、吳菊痴、蕭振川、吳欽李、汪俠公、楊主生、張寰如、王敬五、趙硯奎、陳椿齡、於永立、遲紹峰、趙世興等均前後蒞臨弔祭。
佛教寺院
由於楊氏生前崇佛信道,成為北京各大小寺院的大檀越、大功德主,且與各寺院方丈、監院等高僧結交甚密,故23處佛教寺院的方丈聯合前往唪經禮懺。他們是:
一、廣化寺方丈玉山;
二、聖安寺方丈寶泰;
三、善果寺方丈澤明;
四、拈花寺方丈量源;
五、華嚴寺方丈本容;
六、覺生寺方丈體仁;
七、潭拓寺方丈茂林;
八、嘉興寺方丈崇輝:
九、淨業寺方丈本悟;
十、觀音院方丈純山;
十一、戒台寺方丈悟修;
十二、崇效寺方丈越宗;
十三、賢良寺方丈星朗;
十四、寶通寺方丈慧證;
十五、佑聖寺方丈鍾缽;
十六、廣慈庵方丈慧果;
十七、香界寺方丈德福;
十八、廣善寺方丈慧三;
十九、長椿寺方丈深慈;
二十、心華寺方丈通寶;
二十一、正果寺方丈寬廣;
二十二、延壽寺方丈證和;
二十三、法華寺方丈學安。
集各大小寺院“黃袍”高僧唪經送聖是佛教界對亡人及其家屬最高禮敬,對亡人本身是一種至高無上的功德,若非特大的名流齋主去世,一般是絕不應酬這種佛事的。這是自民國8年以來,北京城所未有的情況。所以,為人們,尤其是為有佛教信仰的人們所景羨。
伴宿之日的法事,除23名“黃袍”以外,還有雍和宮、隆福寺、護國寺的喇嘛各13人;白雲觀、地安門外火神廟、和平門內呂祖閣的道士各13入;長椿寺、鐵山寺、龍泉寺的和尚各13人。輪流誦經作法,凡送疏、戒食、交供、回向,經台、月台上下,幾乎沒有閒暇的時候,門前的鼓樂也“接贊”、“送贊”吹打不停,其盛況不言而喻。
由於楊氏生前交際很廣,來吊者有著不同的民族和宗教信仰,所以不借重金,置辦了“三面席”:一是大教席;二是同和軒的清真席;三是功德林的全素席。而且是一天早晚兩頓。可謂奢矣。來賓們坐席後,將近落日,總提調發話,宣布送聖僧、道排班秩序。其具體安排是:鼓樂、番道禪、來賓、番道禪、來賓、番道禪、近親孝屬、23位大德“黃袍”。採取“花插”排列,以利觀瞻,而符禮俗。廿三黃袍送聖的訊息,早已不脛而走,延壽寺街一帶人山人海,幾無立錐之地,近至左鄰右舍的商民,遠至津、保各地不遠百里而來的“好事”者,都雲集於楊宅喪居附近,一時萬頭攢動,車馬為之堵塞,不能通過。人們不但是為爭看各種紙紮冥物,而更主要是爭看名伶的廬山真面目,而一飽眼福。
隨著官鼓大樂的一棒大鑼,送聖開始。楊家確是獨出心裁,將一丈多高的紙紮哼、哈二將推將出來,作為開路之神(一般這乃是出殯的排場,送聖很少有這種舉動)。緊跟著是紙紮的尺頭桌子、四季花盆、紙制的整桌祭席、福祿壽三星、執幡使者、九品蓮台、香幡、香傘、香亭均僱人擎舉而行。其後為番、道、禪各三班,每班各13眾,按既定“花插”而排列,來賓及捧聖的孝屬間雜其間,最後是23處大小寺院的方丈,身披大黃袍,各捧手爐相送。最引人注目的是梨園行的7行7科,每科均推代表10人以上,步行送庫,每人各佩一徽幟,上書:“北京梨園公會某行(或某科)代表致祭員”字樣。每走過一處,必有若干觀眾指手畫腳紛紛議論,形容不一。送聖行列出笤帚胡同西口向南,經延壽寺街、一尺大街、皈子廟、向東經觀音寺、大柵欄,出東口折向南行,經前門大街至西珠市口,折向西行,至萬明路折向南,直奔香廠迤南永安路,焚燒樓庫等冥物。於火光沖天中禮成。
晚間,楊宅辦了盛大的資度道場。番、道、禪三台焰口施食:老道的鐵罐施食,三清(三位頭戴五老冠的高功主法)焰口;和尚的三大士(三位頭戴五佛冠的金剛上師主法)焰口:外加“地藏十王寶燈”的傳燈法事。金鐘法鼓,通宵達旦。觀禮者百人之多。
1938年2月28日,農曆戊寅年正月廿九日:楊小樓大殮舉行
本日楊小樓大殮舉行
楊家在出殯的前三天就在和平門外南新華街師範大學門前的大道上,亮出了一份五丈五尺長,一丈多高的64槓的大罩,罩架子上掛了紅緞金線繡滿“百壽圖”的罩片,頂上安了80公分高的金箔罩漆的大“火焰”,罩架上蓋的四角,都向外探出一個“草龍”,成為“獸頭龍口”,龍口“銜”著一串編織的花穗,每綹花穗上拴著一個“荷葉帽”、八個小金葫蘆和五個不同的“花拍子”。十分華貴。槓罩的四角各放置一座紅漆木質的執事架,上面插了紅、藍兩色不同的“撥旗”,上書“崇文門外廣興槓房”字樣。大槓大罩的旁邊還亮出了一付32抬的“小請兒”,即出堂用的小槓。這份大槓誠可謂富麗堂皇,氣派極矣。引起了許多過往行人駐足圍觀。
按老北京的風俗習慣,喪家一亮槓亮罩,就是即將出殯的信號。緊跟著,在楊氏殯列即將經過的要路口便道上,相繼搭起了高大的路祭棚三座,一為劇場公會全體同人路祭棚,設在西珠市口當行商會門前的空地上,將由各劇院選派代表三人守候公祭。二為梨園公會全體同人路祭棚,設在第一舞台門前。三為內外行親友聯合路祭棚,設在虎坊橋京華印書局門前。這些路祭棚均為平棚起尖子,一殿式的起脊大棚,棚口均搭了素彩毗盧帽式的花牌樓,設了官鼓大樂,擺上了對兒門鼓、對鑼架、對官鼓、對號筒。棚口兩旁的執事架上插著四對金執事,計金立瓜、金鉞斧、金天鐙、金兵拳各一對;四對不同圖案的大旗,計清道旗、飛虎旗、飛龍旗、飛鳳旗各一對。棚內正面放了披有虎皮的“如意亮轎”一乘,當做被祭奠者的靈位,前面還扎了素彩靈龕一座。前邊是大型供案,上面設定了香爐、蠟扦、花筒、供碗。棚壁上掛滿了輓聯、匾額、挽幛、花圈、相間有不同的四季花盆,尺頭桌子等紙活冥器。給人一種極為莊嚴肅穆的感覺,哀戚油然而生。
楊宅即將出大殯的訊息,人人奔走相告,四九城的居民,尤其是南城一帶的居民都憋足了勁頭等著瞧熱鬧,都說:“這可是一齣好戲,所有的名角都要上場亮相,這張票可是千金難買!”當年,瞧大殯幾乎是北京人的一種“文化娛樂”,本來,喪葬禮俗本質上就是一種文化現象。果然,楊氏的大殯成為萬人空巷之舉。一般平民,一早就扶老攜幼地佇立街頭,那些有錢有閒人家早在殯列即將經過的地方,找個茶點鋪或飯莊子的樓上,訂個臨窗的好座,屆時居高臨下,邊吃邊看,將這盛大宏壯的喪禮盡收眼底。
楊氏喪居前門外笤帚胡同,巷子較窄,不便直接上大槓。所以,他的靈柩被抬出喪居之後,先在門口上32人抬的“小請兒”。由孝女榮桂身穿重孝,左手打著金鉤龍鳳“銜”掛的引魂幡,在眾多親友、梨園界同人擁簇之下,到南新華街北頭師範大學門前換升大槓。這時最前頭的儀仗已經穿過西河沿,進入前門大街了。
楊氏靈柩上了大槓,扣上了一卷紅緞“百壽圖”的大官罩。孝女榮桂跪在拜墊上,以左手在一塊糊成一套《金剛經》的沙板磚上摔了“吉祥盆”,大喊一聲:“爸爸哎!”遂被攙起,全體孝屬及執紼的近親友便跟著一起高聲舉哀,這時,燒了一所紙紮的小四合房。被請來揚紙錢的“一撮毛”此刻大顯身手,趁著紙活的火勢,一連揚了三把紙錢,頓使漫天皆白,良久不能落地。有許多小孩,甚至老年人都湊過去,伸手接搶那些尚未落地的紙錢,說是用這種紙錢擦拭面部或身上的疥癬,當可霍然。此說雖然屬無稽,但無意間卻為喪禮壯大了聲勢和場面。
楊氏是漢旗人,故按民族風俗習慣用了“五半堂”的漢執事。傳統的漢執事以半堂為基數,每半堂有不同三色的幡、傘6把;金執事4對至8對。再加花圈、輓聯、松活,紙活、響器、僧道及執紼送殯的親友,殯列排出足有三里地之遙,可謂壯觀極矣。其殯列順序大體上是:最前為“北京特別市梨園公會”旗幟一對。由“龍套”演員擎舉開道。繼之為紙糊的戴盔披甲,面目猙獰的開路鬼、打道鬼一對,各持鞭棍,立於“虎皮石”的立座上,座下有木輪,由人推之而行。紙糊的獨角獬——噴錢獸一隻。高七尺,走在開路鬼、打道鬼的中間。一人從“獸”後豁口裡填紙錢,使之從前面口內吐出。意為替亡蓄留下買路錢。紙糊的頭戴烏紗,身穿大紅,左腿躍起,手舉寶劍高過頭頂,作斬妖姿勢的“判官”,高近一丈,頭頂上還飛舞著一隻蝙蝠,蓋為臂上一彈簧所系。松活一堂:系右安門外豐臺花廠的傑作。七、八尺高的松獅子一對;一丈一的松亭一對;松鶴、松鹿(鶴鹿同春)一對;松人(和合二仙)一對。共用28人槓抬以行。紙活金童玉女,金童執黃綾幡;玉女提引爐,作接引狀。由二人擎舉而行。意為神佛所派的使者接引亡靈升天。紙活四季花盆,碧桃、芍藥、牡丹、佛座蓮、縐菊、桂花、臘梅、迎春各一盆,其盆糊成白磁狀,上繪山水、人物、間有書法題詩。下支紅漆木架。人夫各抱一盆以行。紙活尺頭桌子,上擺金山銀山(盆景)、綢緞衣料、道裝雲履、道壇法物、古玩陳設、文房四寶等,各二夫一抬。紙糊當年進口汽車一輛,駕駛樓內糊一身穿長袍,頭戴禮帽的青年司機,手把方向盤。車前車後各掛一車牌,牌號為“北京147”。因楊宅電話為“南局147”,故借用於車牌。
匾額亭
京彩局以素彩紮成的“匾額亭”,古典宮殿式的頂蓋,敞門,下為須彌座,座上穿以木槓,4人肩抬以行。亭內放置受吊期間各界贈送的匾額。共13座,其順序為:1、曹錕挽;2、高凌霨挽;3、江朝宗挽;4、吳佩孚挽;5、張水淇挽;6、寧夔揚挽;7、冷家驥挽;8、北京市商會挽;9、北京市慈善團體聯合會挽;10、妙峰山頭嶺茶棚北京天津眾承辦挽;11、長安大戲院董事會挽;12、北京市梨園公會挽;13、醜行同人挽。匾額就有數十方。選錄如下:
一、閬苑歸真——曹錕
二、廣陵絕響楊伶小樓,藝術超敻,名溢京外,尤重義行,山東留京鄉人,哀其永逝。請為書額惋之——吳佩孚
三、千秋絕響——高凌霨
四、聲絕雲璈——張水琪
五、天上人間——冷家驥
六、名聞中外——江朝宗
七、黃鐘息焉——寧夔楊
八、藝術絕響——北京市商會
九、惠及災黎——北京市慈善團體聯合會
十、白雪誰賡——長安大戲院董事會
十一、藝術超群——北京梨園公會
十二、善容頓渺——妙峰山頭嶺茶棚北京天津眾承辦
十三、吾道同悲——余叔岩
十四、老成凋謝——梅蘭芳
十五、成仙極樂——蕭長華
十六、英名尚在——孫毓堃
十七、碩望猶存——丁躍龍
十八、壽高德重——梁仲達
十九、將星光沉——萬子和、蕭振川
二十、酷此胡天——安厘之
二十一、藝壇星殞——戴蘭生
二十二、閬苑歸真——賈蘭亭
二十三、音容宛在——魏子丹
二十四、德隆望重——郝壽臣
二十五、南極星沉——李一車
二十六、典型永存——全民報社
二十七、國劇宗師——胡毓坤
二十八、猶存典型——遲月亭
二十九、果證菩提——二十三處寺院方丈
三十、天上修文——李萬春
三十一、望隆山斗——張彬舫
三十二、典型失我——天津梨園公會
三十三、黃鐘毀棄——慶親王
三十四、吟嘯涅盤——王守信
三十五、蓬島歸真——長安戲院張寰如
三十六、般若波羅蜜多心經成部——王仲錦
三十七、抱道長游——程連璞、程連璧
三十八、永護白雲——白雲觀監院安世霖
三十九、典型宛在——永勝社同人
四十、拂袖西歸——馬麗華
各界贈送的輓聯85幅,俱以紅漆竹桿高高挑起,一夫擎舉上聯,一夫擎舉下聯,兩並排對正,緩步而行。其中不乏佳作,為殯儀烘托著哀戚氣氛。例如:
北京市社會局公益救濟股同人挽曰:“法曲接俞譚,定場管弦推賀老;元昔協鍾呂,逾時歌舞媲蘭陵。”
北京市慈善團體聯合會主席胡恩元等挽曰:“天寶事那堪重論,勝朝兩代承殊遇;廣陵散有誰詞響,梨園千載仰新聲。”
北京進報社挽曰:“菊徑荒涼冥漠秋郊悲泣雨;蓉城縹渺蒼茫野陌帳春風。”
武田南陽挽曰:“執牛耳五十年間,昔時局閣鵷班舞罷乾戚娛帝戚;攀龍顏九重天上,比日鯉庭燕寢歌殘薤露悵春風。”
吳菊痴挽曰:“人曲各千秋,任教地老天荒大名永在;悲歌同一夢,忽然山頹木壞吾道其孤。”
晨報社同人挽曰:“擬垓下聲容,不復舉頭明月夜;向江南風景,何堪回首落花時。”
齊如山挽曰:“齒德均尊,猶執 恭維族誼;形神雖逝,尚留青白著鄉評。”
陸秋岩挽曰:“菊壇星殞,永存典型光史頁;藝人其萎,一代宗師返道山。”
輓聯群後面是民族傳統儀仗——漢用“五半堂”執事。
第一半堂:“鑼九對兒”:四方形藍底紅邊、紅字的清道旗一對;四方形紅邊白底彩色圖案的飛虎旗、飛龍旗、飛鳳旗各一對。均由頭戴青荷葉帽,身穿綠駕衣的執事夫高舉,緩行。虎頭牌——“迴避”、“肅靜”牌各一對。“格漏”、粉棍、鳴鑼,各一對。紅雲緞繡花幡、傘各6把。
第二半堂:木質金箔罩漆的三尖刀、馬蹄刀、偃月刀、象鼻刀。各一對。藍雲緞繡花幡、傘各6把。
第三半堂:木質金箔罩漆的“八寶槍”8對:金輪槍、金螺槍、金傘槍、金蓋槍、金花槍、金罐槍、金魚槍、金長槍。各一對。白雲緞繡花幡、傘各6把。
第四半堂:木質金箔罩漆的金立瓜、金鉞斧、金兵拳、金指掌、金臥瓜、金皮塑、金督。各一對。青雲緞繡花幡、傘各6把。
第五半堂:紫雲緞繡花幡、傘各6把。
官鼓大樂一班,計13名:拉號一對;官鼓4面;嗩吶、海笛、笙各一對;跟鑼一面(指揮)。俱頭戴去纓的清制青官帽,身穿綠駕衣,系繡著藍壽字的白褡帛,足穿青布靴。紅雲緞大座傘一柄,由1人擎舉,2人牽黃綢“拉幌”。清音鑼鼓1班。計9名:2人抬堂鼓一面;1人敲打;4笛、2笙、1小鑼、1皮鼓指揮。是為“九福班”。古典宮殿頂蓋、敞門、須彌座,8人抬的彩活影亭一座,內懸楊氏畫像一幅。抬夫一律頭戴清制官帽,身穿白孝袍。影亭後邊是兩名執事夫舉著名伶郝壽臣送的一對花圈(其它花圈均在殯列前邊,掛在匾額亭的背後,只有郝氏送的花圈放在此處)。又,紅雲緞大座傘1柄,1人擎舉,2人牽黃綢“拉幌”(表示為影亭、領魂轎張傘,實際上是為把二者隔開,以利觀瞻)。掛著綠呢圍子、青紗簾的魂轎一乘,內供楊氏靈牌,由8名穿孝的轎夫抬舁而行。又,紅雲緞大座傘1柄,1人擎舉,2人牽黃綢“拉幌”。龍泉寺孤兒院音樂隊以笙、管、笛、九音鑼、鉿、鼓合奏哀樂。隊員均黑衣白孝帶。紙紮靈人(僕役)4對:戴禮帽著長袍馬褂的男管家2名;戴禮帽、著長袍青坎肩的聽差2名;身穿旗袍、梳髻的中年女僕2名;戴帽頭,穿灰袍,青坎肩,提籃買菜的廚師2名。均由8名穿孝的執事夫擎舉而行。雍和宮的番經(喇嘛經)一班,計13人,俱穿黃袍、戴黃秋帽。徒手送殯。白雲觀的道經一班,計13人。俱藍袍,加披五彩錦緞的法衣,每對一色。鈴、嗡各一;鐺子兩對;鉿子一對;法鼓一對。鐵山寺的禪經(和尚經)一班,計13人,俱海青袍,加披紅緞繡花偏衫。以笙、管、笛、九音鑼、鉿、鼓吹奏佛曲梵樂。大白雪柳12對,由頭戴假抓髻,身穿白布印花小褂的男童擎舉而行。
執紼送殯的紳商各界,梨園同人,楊氏生前友好,逾300餘人,內有尚小雲、譚富英、高慶奎、高盛麟、周瑞安、尚富霞、葉龍章、馬富祿、孫毓堃、王永昌、趙硯奎、萬子和、丁永利、傅德威、王又荃、李洪春、何雅秋、楊寶忠、陳椿齡、郭寶麟等,還有梨園公會七行七科代表團200餘人。有的穿孝袍子,有的腰系孝帶,左胸佩戴白紙菊花一朵,簇擁在孝屬前後。“一撮毛”率領兩名青年徒弟,各身背大串白紙錢。其身後還有一洋車,滿載紙錢。路過廟宇、井台、橋樑、十字路口、路祭棚、茶桌等處,便高高揚起紙錢,表示打發“攔路鬼”,以便讓楊氏的陰魂順利通過。還有兩個挎燒紙筐子的,乃是沿途燒紙打發“外祟”的。另兩個人手提白布繃的拜墊,以便喪主隨時向外界拜謝時,跪而叩之。二位穿孝的近親攙扶著打幡的孝女榮桂,嗣孫續潛(即宗年)及乃婿劉硯芳,外孫劉宗楊、宗華,護靈櫬前導。
孝屬的後邊便是64名頭戴青氈荷葉帽、插著紅雉翎、身穿綠駕衣的槓夫,抬著一付五丈五尺長的巨槓,上扣一卷嶄新“百壽圖”的大官罩。由兩名穿孝的槓頭,以打響尺的形式指揮前進。四角還有拉著罩上黃綢的4名槓夫。他們俱向後拽,成為一順邊的形式。槓的兩側各有4名槓夫扛著紅、藍兩色的撥旗簇擁前行。槓後有25名執事夫組成的後扈(後擁),均手舉木質金箔罩漆的“金執事”(古代兵器模型)5人一排,共為五排,均以湖色綢子將金執事連綴起來,表示護靈。
楊氏為梨園公會的董事長,故該會由七行七科公推代表致祭。伴宿送庫時,各行、科公推代表各十人參加弔祭送聖;出殯之日則每行、科各加派代表6人,總計224人,於9時余齊集楊宅,先行參靈後,再參加執紼。行至西珠市口當行商會門前的路祭棚,全體代表將楊氏遺像請至棚內靈座上致祭後,仍繼續執紼前行。劇場公會則每單位推舉代表3人,由劇場公會主席郝錦川率領,在虎坊橋京華印書局門前的路祭棚內致祭。內外行親友則在第一舞台前的路祭棚內致祭。每祭均設祭筵一桌,由主祭人上香、獻爵、焚帛,再由僧道誦經品咒,異常隆重。沿途各商號、住戶所設的茶桌、路祭桌約三百餘處,均由以榮桂為首的孝眷一一叩首致謝。大殯經由騾馬市大街、菜市口、丞相胡同,官菜園上街、自新路,過上清觀,而達龍泉寺。屆時,該寺兩序大眾均身披袈裟執香在山門前迎靈。這是對任何齋主死後來此停靈所未有過的禮儀。
因堪輿家勘測認為永定門外塋地因“方向不利”,當年不宜下葬,故暫厝陶然亭龍泉寺廟內,俟明年再卜吉告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