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小寶給三枚金鏢打得胸口劇痛,其中一枚撞在傷口之側,更是痛入骨髓,一口氣轉不過來,哪裡說得出話?只好勉強一笑。
眾人都道他修為極高,不屑與昌齊這等無理取鬧的言語爭辯。好幾個人心中都說:“你說他這路神功還沒練到家,那么我射你三鏢,只怕你胸口要開三個大洞,卻不是衣服上戳破三個小洞。”只是眾人同路而來,不便出言譏刺。葛爾丹見韋小寶如此厲害,滿腔怒火登時化為烏有,心想:“少林派武功,果然大有門道。”
昌齊之道:“少林寺的武功,我們已見識到了,自然不是浪得虛名,狗屁不如。只不過聽說貴寺窩藏婦女,於這清規戒律,卻未免有虧。”晦聰臉色一沉,說道:“大喇嘛此言差矣!敝寺素不接待女施主進寺禮佛,窩藏婦女之事,從何說起?”昌齊笑道:“可是江湖上沸沸揚揚,卻是眾口一辭。”晦聰方丈微微一笑,說道:“江湖流言,何必多加理會?終須像晦明師弟一般,於外界橫逆之來,全不動心,這才是悟妙理,證正覺的功夫。”
昌齊喇嘛道:“聽說這位小高僧的禪房之中,便藏著一位絕色美女,而且是他強力綁架而來,難道晦明禪師對這位美女,也是全不動心么?”
韋小寶這時已緩過氣來,大吃一驚:“他們怎么知道了?”隨即明白:“是了,那穿藍衫的姑娘逃了出去,自然是去跟她們師長說了。看來這些人是她搬來的救兵,今日搭救我老婆來了。他說我房中有個美女,那么我老婆逃了出去,還沒跟他們遇上。”當即微微一笑,說道:“我房中有沒有美女,一看便知,各位有興,不妨便去瞧瞧。”
葛爾丹大聲道:“好,我們便去搜查個水落石出。”說著站起身來,左手一揮,喝道:“搜寺!”他手下的從人便欲向殿後走去。
我們王爺卻是感激無已。雖然皇上聖明,是非黑白。
晦聰說道:“殿下要搜查本寺,不知是奉了誰的命令?”葛爾丹說道:“是我本人下令就行,何必再奉別人命令?”晦聰道:“這話不對了。殿下是蒙古王子,若在蒙古,自可下令任意施為。少林寺不在蒙古境內,卻不由殿下管轄。”葛爾丹指著馬總兵道:“那么他是朝廷命官,由他下令搜寺,這總成了。”他眼見少林僧武功高強,人數眾多,倘若動武,已方數十人可不是對手,又道:“你們違抗朝廷命令,那便是造反。”
晦聰道:“違抗朝廷的命令,少林寺是不敢的。不過這一位是雲南平西王麾下的武官,平西王權力再大,也管不到河南省來。”晦聰為人本來精明,只是一談到禪理,就不收得將世事全然置之度外,除此之外,卻是暢曉世務,與澄觀的一竅不通全然不同。
昌齊喇嘛笑道:“這位小高僧都答應了,方丈大師卻又何必借詞阻攔?難道這位美女不是在晦明禪師的房中,卻是在……是在……嘻嘻……在方丈大師的禪房之中么?”
晦聰道:“阿彌陀佛,罪過,罪過,大師何出此言?”
葛爾丹身後忽有一人嬌聲說道:“殿下,我妹子明明是給這小和尚捉去的,快叫他們交出人來,否則我們決不能罷休,一把火將少林寺燒了。”這幾句話全是女子聲音,但說話之人卻是個男人,臉色焦黃,滿臉濃髯。
韋小寶一聽,即知此人便是那藍衫女郎所喬扮改扮,不過臉上塗了黃蠟,粘了假須,不禁大喜:“這幾日我正愁,老婆的門派不知道,姓名不知道,她背夫私逃,卻上哪裡找去?現今知道她們跟這蒙古王子是一夥,很好,很好,那便走不脫了。”
晦聰也認了出來,說道:“原來這位便是那日來到敝寺傷人的姑娘,另有一位姑娘,確曾在敝寺療傷,不是隨著姑娘一起去了嗎?”
那女郎怒道:“後來我師妹給這小和尚捉進你廟裡來了,這個老和尚便是幫手,是他將我師妹打倒的。”說著指著澄觀。
韋小寶大驚,心道:“啊喲,不好,澄觀老和尚不會撒謊,這件事可要穿了,那便如何是好?”一時無計。
那女郎手指澄觀,大聲道:“老和尚,你說,你說,有沒這回事?”
澄觀合十道:“令師妹女施主到了何處,還請賜告。我師叔中了她所下的劇毒,只有她本人才有解藥。女施主大慈大悲,請你趕快去求求令師妹,賜予解藥。雖然晦明師叔智慧深湛,勘破生死,對這事漫不在乎,所謂生死即涅磐,涅磐即生死,不過……唉……”
他顛三倒四的說了一大串,旁人雖然不能盡曉,但也都知道那女郎不在寺中,而且韋小寶被她下毒,正要找他拿解藥解毒,否則性命難保。眾人見他形貌質樸,這番話說得極是誠懇,誰都相信不是假話,又想:“就算寺中當真窩藏婦女,而住持又讓人搜查,少林寺百房千舍,一時三刻卻哪裡搜得出來?當真要搜,多半徒然自討沒趣。”
那女郎卻尖聲道:“我師妹明明是給你們擄進寺去的,只怕已給你們害死了。你們這些惡和尚傷天害理,毀屍滅跡,自然搜不到了。”說到後來,又氣又急,聲音中已帶嗚咽。
葛爾丹點頭道:“此話甚是。這個……這個小和尚不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