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奴嬌·用東坡赤壁韻

《念奴嬌·用東坡赤壁韻》是南宋詞人辛棄疾所創作的一首詞。 這首詞的上片主要表達對人間功名富貴的態度,抒發自已空有雄心壯志而無人賞識的心情。下片以孤高傲世的紅梅自許,象徵其渴望親上戰場殺敵立功的心愿。全詞不假修飾,較少用典,直抒胸臆,激情迸發,很有感動力量。

作品原文

念奴嬌· 用東坡赤壁韻

倘來軒冕 ,問還是、今古人間何物?舊日重城愁萬里,風月而今堅壁 。藥籠功名,酒壚身世,可惜蒙頭雪 。浩歌一曲,坐中人物三傑 。

休嘆黃菊凋零,孤標應也 ,有梅花爭發。醉里重揩西望眼,惟有孤鴻明滅 。萬事從教 ,浮雲來去,枉了衝冠發 。故人何在?長庚應伴殘月 。

注釋譯文

詞句注釋

①念奴嬌:詞牌名,又名《大江東》《大江東去酹江月杏花天》《赤壁謠》《壺中天》《大江西上曲》《湘月》《壽南枝》《古梅曲》《太平歡》百字謠》《百字令》《慶長春》等。《念奴嬌》為雙調,上片九句,押四仄韻,49字;下片十句,押四仄韻,51字,共100字。

②軒冕:軒,高大的車子;冕,官帽。軒冕,代指功名。

③堅壁:本意堅守壁壘,不與敵方決戰。這裡有躲藏之意。

④蒙頭雪:滿頭白髮。

⑤三傑:三個傑出的人物。漢高祖曾稱張良、韓信、蕭何三人為“人傑”,後世因稱“三傑”。此處“三傑”即指“三友”,但具體指誰,不詳。

⑥孤標:孤傲的風采品格。

⑦明滅:時隱時現。

⑧從教:任從,聽任。

⑨衝冠發:即怒髮衝冠,形容極度憤怒。

⑩長庚:即金星,亦名太白星,啟明星。古人不明白它的運行軌跡,把凌晨出現在東方的金星叫啟明星,把傍晚出現在西方的金星叫長庚星。

白話譯文

偶然跑來寄托在人身的官職啊,我問你算是今古人間的什麼東西?多年來我有發泄不完的愁和恨,它們深如重城,長達萬里;如今我百無聊賴游賞風景,清風明月也對我實行堅壁。我本是為國家建功立業的人才,不料出身低微象賣酒的被人瞧不起。可惜光陰都消磨掉了,只落得雪白的髮絲蓋滿頭皮!我高聲唱起一隻悲壯的曲子,幸好席上有三位英傑聚集。

不要哀嘆秋天的黃菊憔悴,它禁不住風霜自該枯萎,嚴冬里還會有孤標傲世的紅梅,它將在冰雪中爭開蓓蕾。酒醉後我重新揩眼向西北遙望,只看見孤雁在時隱時現地高飛。人間的萬事都象空中的浮雲,只有任從它們來來去去。我面對時勢無能為力,枉自怒髮衝冠生悶氣!老朋友們如今都在哪裡?想必也正對著殘月和金星嘆息。

創作背景

這首詞創作於紹熙元年或二年(1190年或1191年),時當辛棄疾江淮兩湖為官解職後,鬱郁不得志,閒居於帶湖(今江西上饒)。從“和東坡韻”可知,作者用蘇軾《念奴嬌·赤壁懷古》的韻唱和。

作品鑑賞

文學賞析

酒酣耳熱之際,詞人想起了蘇軾的《念奴嬌·大江東去》詞,為其中的才士失意之痛和人生如夢之悲所感染,於是依韻而和之。只不過,蘇軾最終是被永恆的江月撫平了激盪的情感,顯得神采超曠,而稼軒此時的國恨身愁,卻難以被外部的風月來安慰,足見英雄悲涼。

上片主要寫身世之愁。但因為他始終把抗金復國作為唯一的功業追求,於是在他的身世之愁中,透出的是他的愛國之恨。起韻突然一問,劈面而來,把作者對於世間功名——這一被莊子論為偶然性外物的蔑視和困惑,這一矛盾的感受顯示出來,寄寓著比平敘更強烈的情感。“今古人間” 一語,有包攏人間的力量,顯示出他對功名作追根究底探索的態度。接韻承上而來,又暗中反接蘇詞中“酹江月”的意思,表現出自己因為壯志難酬,功名難就,而滋生的無比憂愁。他用“重城”、“萬里”這樣極表愁恨之繁多與深遠的字眼,說明往日愁恨的深遠難消,又用“堅壁”這一顯示人的活動和情感的詞,來形容今日仍不能從愁恨中解脫出來,象蘇軾那樣,滿腔激情為自然風月所安撫。他怪罪於風月的無情,其實是曲筆表明了自己的無心於自然風月。以下一韻,正面慨嘆自己的身世:他本是為國家抗金復土所急需的人才,理應成為執政者那個“藥籠”中的一味急用藥石,可因為執政者推行投降路線,舉國以清談風雅為尚,以至於他這樣的人才反而被拋棄不用,就如同當年賦才第一的司馬相如混跡隱身於酒壚間一樣。就這樣,自己的光陰被消耗殆盡了,滿頭的烏髮已白如堆雪,這是多么地可惜!他的命運悲歌,唱到此處,悲情無以復加。以下猛然頓住,收住這曲浩歌,以“坐中三傑”作為旁襯,喚起下文。

下片正面來抒發耿耿國憂。將希望和失望、安慰和痛苦揉合在一起來寫,顯得愈加感慨淒涼,情蘊豐富。首韻接上片末句而來,在意境上忽然宕開,在情調上突然振起。他即景生情,以凋零的黃菊與沖寒的新梅作對比,表明自己雖然衰老沉落了,但是卻有繼起的新人——也就是 “坐中三傑”在成長,作者對他們寄予了新的希望。以下不能自已地拾起“浩歌”餘緒,再陳心曲。醉眼西望未復神州,覺得收復的希望太渺茫。揩眼的動作,既示意著他的老去,目力不佳;也表明他盼望之心態殷切,因而西望不能不慎重。孤鴻明滅,下得特能表現他欲罷不能、欲起不行的矛盾。如果沒有這孤鴻,希望是一點兒也沒有了,如果有很多的鴻雁在南北兩地飛傳訊息,希望就很有保證。惟有這時見時隱的孤鴻,讓作者實在難以放下心思。“萬事”一韻,是作者對於翻覆如浮雲來去的政局的悲憤嘆息。“從教”一詞,表明他對此浮雲無定的局面的無奈與撒手,而“枉了衝冠發",則顯示出他生命的被浪費,熱情的被枉費。這與開篇的追問“功名何物”,和下文的自許“藥籠功名”相關合,顯示極度憤慨與無奈。結韻以在長庚殘月的淒清景色中懷念故人的意象,表明故人零落、自身孤寂的情感,結得悲愴。

值得注意的是,詞人在開篇追問“功名何物”,表明他雖然對功名有困惑,但蔑視的情感更分明,而其下卻自許“藥籠功名”,說明他雖然否定世俗所追求的一般功名——也即富貴的別稱,但卻對於抗金復國的真英雄事業孜孜以求,希望建立那樣的真正功名。作者的感情傾向和思想深度是明顯的。

名家評析

近代詩詞學者俞陛雲《唐五代兩宋詞選釋》:此作和東坡,其激昂雄逸,頗似東坡,故錄之。起筆破空而來,有俯視餘子之概。“藥籠”三句,早知身世功名,終付與酒罏藥籠,直至霜雪盈頭,始期思卜築,深悔其遲也。後言黃菊雖調,而梅花尚在,猶可結歲寒之侶。“孤鴻明滅”句,有消沈今古在長空飛鳥中意。視萬事若浮雲,則當年一怒衝冠,寧非無謂。但此意知已無多,伴我者已如殘月,為可傷耳。

作者簡介

辛棄疾(1140—1207)南宋詞人。原字坦夫,改字幼安,別號稼軒,歷城(今山東濟南)人。曾參加抗金義軍,不久歸南宋。歷任湖北、江西、湖南、福建、浙東安撫使等職。一生力主抗金。曾上《美芹十論》與《九議》,條陳戰守之策,顯示其卓越軍事才能與愛國熱忱。但提出的抗金建議,均未被採納,並遭到打擊,曾長期落職閒居於江西上饒、鉛山一帶。韓侂胄當政時一度起用,不久病卒。他在蘇軾的基礎上,大大開拓了詞的思想意境,提高了詞的文學地位,後人遂以“蘇辛”並稱。有《稼軒長短句》。今人輯有《辛稼軒詩文鈔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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