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古典文學
正文
在德國文學史上,一般指18世紀末到19世紀初歌德和席勒所創造的文學。“古典”一詞在18世紀的德語區曾普遍使用,意指古希臘羅馬的第一流作家以及本民族堪稱楷模的作家和作品,戈特舍德、蓋勒特和萊辛等人當時都被稱為“古典作家”。歌德和席勒也曾使用這個詞,並為創立德意志民族的古典文學而努力,但他們並不認為德國已經產生了“古典文學”。在18世紀的文獻中,沒有“德國古典文學”這一概念,更沒有人把歌德和席勒的作品稱為“德國古典文學”。1839年德國文學史研究的創始人蓋爾維努斯第一次提出“古典文學”這個概念,把歌德和席勒於1800年左右創造的文學稱為“古典文學”,稱這一時期為“古典文學時期”,從此以後,“德國古典文學”這一概念就正式被人沿用。在文學史家中對這一問題有不同意見,比較一致的看法,認為“德國古典文學”是指1794年歌德與席勒合作到1805年席勒逝世這段時間他們兩人所創造的文學。但也還有小的分歧:第一,有人認為古典文學開始的年代不是1794年,而是歌德到義大利旅行的1786年,這時歌德的《伊菲格涅亞在陶里斯》(1786~1787)最後定稿,席勒寫完《唐·卡洛斯》(1787)。這兩部作品從內容到風格都不同於他們在狂飈突進時期的作品,接近於他們古典時期的創作特徵。第二,有人認為古典文學不能只提歌德和席勒,還應包括讓·保爾和荷爾德林,甚至福爾斯特和索伊默。 德國文學史上所稱“古典文學”不是一個文學流派。德國古典文學是集德國文學創作的大成,是18世紀以來德國資產階級文學發展的頂峰。
啟蒙運動提出理性,強調理智,要求人自覺地接受道德規範和客觀規律的約束,要求藝術表現純潔清晰,符合規律。狂飈突進重視感情,強調自然,要求人的各種力量能得到自由發揮,要求藝術能象生活本身那樣豐富多采,變化萬端。古典文學將以上兩種似乎對立的觀點綜合起來,要求感情與理智、理想與現實、人與自然、主觀與客觀、個人與集體、自由與必然的和諧統一。在這種和諧統一之中將產生新型的人,即理想的人。這種人既不是只重理性而排斥感情,又不是只放縱感情而無冷靜的理智;既不要求絕對的自由,也不做規律的奴隸;既不是孤獨的個人,也不是溶化在眾人之中的芸芸眾生。這種人是完整的,和諧的,是全面發展的人。這就是古典文學所追求的古典人道主義理想。
古典文學的藝術特徵是肅穆恬靜,清晰明朗,優雅莊重,和諧完善,美是它的一條重要藝術原則。古典文學的藝術手法是把現實理想化,把理想現實化,使藝術高於現實,體現人的理想。古典文學強調藝術的倫理教育作用,但並不認為藝術只是達到目的的手段,它有自身的價值和規律。藝術的最高價值就是培養教育人,使人成為真正的人。
古典文學以古希臘文化為楷模。在這一點上,古典文學也是德國資產階級進步文化的集大成者。1755年溫克爾曼發表著名的論文《關於在繪畫和雕刻中摹仿希臘作品的一些意見》和隨後出版的代表作《古代藝術史》(1764),把文藝復興以來歐洲人對古希臘羅馬的研究推向新階段。從此,古希臘文化成為人們研究和效法的主要對象。溫克爾曼不僅具體地介紹了古希臘的藝術寶藏,而且提出了關於古希臘藝術美學原則的新見解。以後,萊辛對法國古典主義曲解古希臘藝術進行了批判。狂飈突進作家繼承了這種批判精神,認為人們所應效法的不是古希臘藝術的形式和陳規,或它的內容和素材,而是古希臘藝術所體現的精神。古典文學是在前人這些努力的基礎上產生的,集中了前人的研究成果,是前人同法國古典主義進行鬥爭的產物。因此,把德國古典文學等同於法國古典主義是一個錯誤,就是把它歸入廣義的古典主義範疇也是一種誤解。它們之間的共同點只在於表面上都崇尚古希臘文化。
歌德和席勒對古希臘的嚮往,不是懷古思舊,而是面向未來,它是法國大革命中那種所謂“英雄幻想”在德國18世紀末的社會條件下的體現。法國大革命的理想激起了他們對人類未來的憧憬,法國大革命第二階段的恐怖以及拿破崙帝政時期資本主義制度固有矛盾的暴露,曾一度使他們失望。可是,他們並沒有因此拋棄法國大革命的理想,而是堅信這場革命是人類歷史上的一個偉大轉折,它的理想一定能夠實現,而轉向於古希臘就有實現這一理想的可能。他們認為古希臘的城邦民主制是一種理想的社會制度,生活在這種制度下的人沒有受到勞動分工的肢解,仍然保持人的自然狀態。這種人是完整統一的,他的內在美和外在美以及肉體和靈魂是和諧平衡的。古希臘藝術表現了這樣的人,因而它的內容純潔高尚,形式優美完善。他們憑藉這樣的想像描畫出一幅人類未來的圖景,並滿懷信心地為實現這樣的遠景而鬥爭。
歌德和席勒具有這樣的英雄幻想,同18世紀末德國的階級鬥爭形勢有密切關係。當時先進的資產階級知識分子已經覺醒,並已在為資產階級的解放而鬥爭。但這一鬥爭主要在意識形態領域中進行,並不是直接的政治鬥爭,而且當時的階級界線並不十分分明,因而歌德和席勒並不認為自己是代表特定的階級──資產階級,而是代表全人類。他們所要爭取的不是某個階級的解放,而是全人類的解放。在民族問題上,一方面他們的民族意識已經增強,並為建立民族文學而鬥爭,但他們又認為自己是“世界公民”,並提出了“世界文學”的口號。
從這一根本立場出發,歌德和席勒要為實現人類的理想而奮鬥。他們相信人類能夠克服由於社會勞動分工而造成的畸形和肢解,成為全面發展的完整的人。人類最終會從自然和社會的種種束縛中解放出來,並戰勝內在的“獸性”和外在的“命運”,而達到完善與和諧。另一方面,他們又幻想通過藝術來實現這一切,企圖建立一個“美的藝術王國”。這種觀點反映了歌德和席勒迴避現實政治、害怕革命的傾向。但是,他們遠離政治,並不脫離現實;他們害怕革命,並不反對進步;他們看重藝術,是因為他們相信人類通過藝術達到解放是正確的途徑。他們著眼於全人類,把人的解放當作他們提出問題和解決問題的根本出發點,因而他們的思想就遠遠超出了平庸的資產階級自由派的水平,創作出了具有長遠意義的不朽傑作。不論是他們的理論著作,如歌德的《文學上的平民主義》, 席勒的 《論人的審美教育書簡》、《論素樸的與感傷的詩》,以及他們在此期間的通信,還是他們的文學作品,如歌德的《威廉·邁斯特的學習時代》和《浮士德》(第一部),席勒的《華倫斯坦》和《威廉·退爾》等,不僅是德國文學中的瑰寶,而且是世界文學中的珍品。 德國古典文學不僅是德國文學史上的光輝一頁,而且與德國古典哲學和古典音樂一起構成了德國資產階級文化的頂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