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述
提起“回舍大槍班”,在當年平山縣的抗日戰爭中可說是赫赫有名。該班成立於1940年秋,又稱“青年抗日游擊隊”。是在原“東回舍大槍班”的基礎上由南水村、東回舍、西回舍、白塔坡四個村的大槍班合併組建而成。當時我任一班班長。至1944年6月24日,回舍區完全解放,“回舍大槍班”共攻克日偽炮樓18個,擊斃日軍60餘名,偽軍40餘名,俘虜和爭取偽軍反正460餘名,繳獲步槍370多支、機槍5挺、小炮2門。1941年5月4日,在晉察冀邊區第一屆群英會上榮獲晉察冀軍區司令部、政治部頒發的“模範大槍班”光榮稱號,由聶榮臻司令員親自授予錦旗一面。回憶起當年抗日戰爭的歲月,許多故事歷歷在目。我當時家住平山縣南水村,該村坐落於平山縣中東部的一個西連山區、東接平原長約兩公里形似順勢而下的巨龍的土崗上,所以當地人又稱南水村為“龍形村”。村南是馬冢河,村北是一條斜穿大半個平山縣直通山西的古騾馬大道,地理位置相對來說很重要。
我村的黨組織建立較早,在1936年村里就有人加入了中國共產黨。抗戰爆發後,在黨組織的領導發動下,當地的民眾基礎很好,人們的抗日情緒非常高漲。1937年冬,日軍占領平山縣城,我村的廣大青壯年在黨組織的領導下建立了“青年抗日先鋒隊”(由16—23歲之間的青年組成)和抗日模範隊(由23以上45歲以下的青壯年組成)等武裝抗日組織,在對敵鬥爭中屢立戰功。下面我就講幾個親身經歷的抗日故事。
初試鋒芒驚敵寇
1938年日軍占領溫塘後,因戰線拉得過長,經常遭到我八路軍和地方抗日武裝的伏擊襲擾,不得不於1938年底、1939年初退居東回舍鎮。我村就在東回舍鎮的西側兩公里處,由於地理位置重要,又是八路軍偵察連經常進出的地方,因此就成了日軍的眼中釘,必欲占領而後快。1939年農曆三月初八,天剛蒙蒙亮,駐守在東回舍的鬼子偽軍數十人,偷偷摸上了距我村東約200多米的一座小土山——龍堂,正在此處站崗值勤的“青抗先”隊員周川寶、周醜蛋鳴槍報警,不幸犧牲。接警後的我村“青抗先”、“模範隊”30餘人,在武委會主任周黑魁的帶領下,迅速部署到村東的土圍子掩體裡,十幾桿土槍、手雷一齊開火,喊殺震天。頓時,牆外二百米開闊地硝煙瀰漫,弄不清虛實的敵軍也不敢貿然進攻,雙方形成對峙局面。為阻止敵人進村禍害民眾,周黑魁不顧戰友勸阻,隻身冒險出擊,在硝煙的掩護下,利用熟悉的地形,貓腰衝到敵人據守的土山下,向敵人連投三、四顆手榴彈,不明就裡的敵人慌忙撤退,改道向北,沿著五容村到了田興村,槍殺50餘名民眾以示報復。傍晚時分,敵軍返回時又到了我村村北,企圖殺個回馬槍,討些便宜,卻被聞訊趕來的八路軍一個排用機槍掃了一梭子,後在我青抗先、模範隊的喊殺聲中,敵人未還一槍,狼狽逃回東回舍據點。此次戰鬥,我村民兵繳獲了敵人一支“三八式”大槍,打擊了敵人的囂張氣焰。此後,我村又通過關係在礦區買了四支“漢陽造”,正式成立了“南水大槍班”。
敵人在幾次行動付出慘重代價後於1940年占領我村,為控制這個抗日堡壘村,他們在村北的山神廟、村西的西嶺頭,建起了兩座炮樓,並同孟耳莊、西回舍、白塔坡的炮樓用封鎖溝、封鎖牆連線起來。以圖隔斷我村與西部八路軍、抗日武裝的聯繫。於是,一場占領與反占領,封鎖與反封鎖的鬥爭就在這一地區激烈展開了。從1939—1941年,不足400人的南水村先後有十幾位青年在戰鬥中犧牲,可見當時戰鬥的殘酷性。
為了更有力地打擊敵人,我村大槍班於1940年秋,同東回舍、西回舍、白塔坡四個村的大槍班合併,成立了30餘人的青年抗日游擊隊(當地人仍習慣稱“回舍大槍班”),邢連雙任隊長,李善述任指導員,我任一班班長,西回舍的張子亮為二班班長,與敵人展開了更頻繁、更殘酷的游擊戰,由此也打出了“回舍大槍班”的赫赫威名。
裡應外合端炮樓
1941年,經過統戰工作,在白塔坡炮樓當偽軍的天運(姓什麼記不清了)被我們爭取過來,表示願做內應,與我大槍班裡應外合端掉白塔坡敵人的炮樓。這段時間天運表現得比過去勤快了許多,總是時不時地主動為鬼子們擦槍。農曆2月18日傍晚,輪到天運在炮樓頂上站崗,事先他在為鬼子擦槍時已悄悄卸掉了他們的槍栓。根據事先安排,我回舍大槍班20餘人,已潛伏在白塔坡炮樓西側的一條山溝里,天剛擦黑,天運以燈光為號與我取得聯繫後,隨即從三樓的炮樓頂向炮樓裡邊投了兩顆手榴彈,然後迅速蓋上頂板,以防止鬼子沖向樓頂。與此同時,埋伏在外的我大槍班也迅速向炮樓出擊,戰士張士彥手舉一口大鍘刀,一馬當先,劈開炮樓前的路障,眾人一涌而進沖向炮樓口。被打得暈頭轉向的敵人慌亂中抓起了槍,卻無法射擊,無奈之下,只得端槍衝出炮樓,在門口又遭到手持木棒為其站崗的自衛團員(我地下人員)的阻攔,氣急敗壞的鬼子用刺刀捅死這名自衛團員後,一名鬼子衝出炮樓,刺刀朝剛剛趕到的李善述指導員刺去,李善述抬手一槍射倒敵人,帶隊沖入炮樓,將五名鬼子全部打死,六名偽軍三死二俘,並迅速收拾戰利品,點燃炮樓撤往安全地區。此次戰鬥,由於裡應外合,部署周密,速戰速決,取得極大成功,繳獲炮一門,炮彈100多發,輕機槍一挺,三八式大槍八支,子彈10000多發,大大改善了我大槍班的裝備,鼓舞了民心和士氣。
妙計反間除叛徒
白塔坡炮樓一戰大勝後,個別隊員驕傲起來,其中有位名叫大呆的戰士,因違反民眾紀律而受到嚴厲處分。大呆在抗戰前曾在國民黨縣保全隊乾過幾年,鬼子來後,國民黨縣政府垮台,保全隊的人也各奔東西,當時,大呆帶著三桿大槍到了大槍班,算是立過功的人。這次受到處分後,心懷不滿,1942年2月,大呆決意到孟耳莊鬼子司令部投敵。我大槍班領導獲此訊息後,高度重視,決定使用“反間計”除掉叛徒。
當時,孟耳莊村有個技藝高超的魔術師全月老人,他手下有個徒弟是我地下人員,師徒二人因經常為鬼子表演魔術,取得了鬼子的信任,這名徒弟還被鬼子發展為“密偵”。當他接到上級組織讓他設法馬上除掉叛徒大呆的指示後,立即行動,試圖在孟耳莊村口截擊他,但狡猾的大呆卻躲過了阻截,直向鬼子司令部狂奔。我們的這名地下人員緊緊追趕,在炮樓門口追上叛徒,一把抓住了對方的衣領,將其押進了炮樓,沒等大呆開口說話,這名“密偵”就向鬼子揭發說:此人就是攻打白塔坡炮樓的抗日大槍班的骨幹大呆,被我剛剛抓住。鬼子一聽,怒髮衝冠,掏出手槍罵了一聲:“八格牙魯”,一槍幹掉了這個可恥的叛徒。
差點跟上張春橋走
1941年冬,我村在晉察冀邊區民運部任職的周俊峰(周遂佳)秘密回村一趟,聽村幹部匯報說南水村犧牲了那么多的好青年,深感惋惜,決定將我與周根錄帶走,進一步培養。於是我們二人就隨周俊峰同志來到了西柏坡附近的韓家峪村。當時,我八路軍《前衛報社》就駐在那裡,張春橋在《前衛報社》當領導,人們都喊他“張主任”。那時的張春橋並不壞,他非常熱情地接待了我們,並經常噓寒問暖關心我們。初到領導機關,我們不太習慣,有些拘謹。一次打飯時,張春橋看到我們只舀稀的,就拿過勺子一邊往我的碗裡盛稠的,一邊關切地說:“小高呀,你們正年輕,在這裡就跟在家裡一樣,一定要吃飽,不要只喝湯,餓肚子就不好了。”一個月後,敵人就要向這一帶大掃蕩了,報社機關實行了堅壁清野,趁此機會,我向張春橋請了假,要求回家過春節看老母,獲得批准。回家後,敵人的大掃蕩就開始了,這次反掃蕩一直持續了一年左右,我因一時回不了機關就重新在大槍班扛起了槍桿。1942年底的一天,張春橋到了霍賓台村(崗南附近)派人給我捎信,讓我去見他。我趕到那裡,張春橋對我說:“這次反掃蕩已經結束,咱們的人大多已經歸隊了,你也馬上回來吧。”當時因為自己沒什麼文化,多年扛槍打鬼子,對機關工作不太適應,就推辭說自己的弟弟剛剛犧牲,還有一個老母需要自己照顧。張春橋一再語重心長地開導我說,眼光一定要看遠些,在機關工作,學習文化方便些,有了文化才能幹更大的事情。就這樣,我們一直談了一個通宵,最後張春橋見我實在不想跟他走,也就不再勉強。
迎來黎明見曙光
1944年小麥揚花時節,我大槍班接到情報,駐守縣城的漢奸特務隊一行30餘人騎腳踏車要到西回舍一帶活動。大家一聽,仇家要來分外眼紅,決心設伏殲滅這幫可惡的東西。於是隊伍緊急出動,到南望樓村南的汽車路牌樓門兩側設伏。當敵人騎車進入伏擊圈後,我們的戰士前後左右一齊開火,十幾名敵人應聲倒下,其餘敵人見勢不妙,扔掉腳踏車,倉皇逃竄。這時,駐守在高家莊、西回舍炮樓的敵人聞訊開始向這裡增援,我大槍班戰士不敢久留,馬上打掃戰場。此役繳獲短、步槍10餘支,腳踏車28輛。其中有幾輛腳踏車因來不及帶走,丟進了附近一口枯井裡。這一仗,使囂張一時的特務隊再也威風不起來了。
歷史到了1944年後,日軍敗相已很明顯。駐守我村西嶺頭炮樓的鬼子已撤往縣城,只剩下十餘名偽軍駐守,我大槍班在上級領導下,決定趁機拔除敵人的這一據點。當時,我已經回村任武委會主任。此次行動由我村民兵、八路軍三十六團偵察連一部和青年游擊隊(大槍班)配合實施。此前我們在偽軍中的內線張來祥已經在一部分偽軍中做了工作,這些人表示願意投降反正。當日晚間行動開始後,我們的部隊將炮樓團團包圍,飽受鬼子漢奸欺凌、摧殘的村民們也舉著火把、鐵鍬、扁擔等參加進來,喊話讓敵人投降。敵偽軍頭目拒不投降,反而破口大罵,被我一槍打死,其餘數名偽軍投降繳械,另有一部分趁黑夜順封鎖溝逃向西回舍炮樓。炮樓拿下後,鄉親們生怕敵人再來,連夜拆除炮樓,並推倒封鎖牆、填平封鎖溝數華里。此後不長時間內,周圍村子的一些炮樓也先後被我們拿下毀掉,至6月24日回舍區全部解放。廣大民眾由此看到了全國抗戰勝利的曙光,無不揚眉吐氣,慶幸自己還活著,並終於看到了趕走日本鬼子的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