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信息
【名稱】《商頌·殷武》
【年代】先秦
【作者】無名氏
【體裁】詩歌
【出處】《詩經》
作品原文
殷武
撻彼殷武(1),奮伐荊楚(2)。罙入其阻(3),裒荊之旅(4)。有截其所,湯孫之緒(5)。
維女荊楚(6),居國南鄉(7)。昔有成湯,自彼氐羌(8),莫敢不來享,莫敢不來王。曰商是常(9)。
天命多辟(10),設都於禹之績(11)。歲事來辟(12),勿予禍適(13),稼穡匪解(14)。
天命降監,下民有嚴(15)。不僭不濫(16),不敢怠遑。命於下國,封建厥福(17)。 商邑翼翼(18),四方之極(19)。赫赫厥聲,濯濯厥靈(20)。壽考且寧,以保我後生(21)。
陟彼景山(22),松伯丸丸(23)。是斷是遷,方斫是虔(24)。松桷有梴(25),旅楹有閒(26),寢成孔安(27)。[1]
注釋譯文
【注釋】
(1)撻(tà):勇武貌。殷武:即殷高宗武丁,殷朝的一位中興之主,曾任用賢人傅說(yuè)為相,並不斷對西北的□(上工下口)方、土方、鬼方、羌、周族等用兵,在位五十九年。
(2)荊楚:即荊州之楚國。《史記·楚世家》:“吳回生陸終。陸終生子六人,其長曰昆吾;二曰參胡;三曰彭祖;四曰會人;五曰曹姓;六曰季連,羋姓,楚其後也。昆吾氏,夏之時嘗為侯伯,桀之時湯滅之。彭祖氏,殷之時嘗為侯伯,殷之末世滅彭祖氏。…周文王之時,季連之苗裔曰鬻熊。鬻熊子事文王,蚤(早)卒。其子曰熊麗。熊麗生熊狂,熊狂生熊繹。熊繹當周成王之時,舉文、武勤勞之後嗣,而封熊繹於楚蠻,封以子男之田,姓羋氏,居丹陽。”
(3)罙(shēn):同“深”。古深字本作“突”,隸變作“罙”。 (4)裒(póu):“捊”之別體,通“俘”,俘獲。
(5)湯孫:指商湯的後代武丁。緒:功業。 (6)女(rǔ):同“汝”。 (7)鄉(xiàng):通“向”,今簡作“向”。
(8)自彼氐羌:自,猶“雖”;氐、羌,散居在今西北狹西、甘肅、青海一帶的邊遠民族。 (9)常:長。“常”是“尚聲”字,與“長”字古音同部,故可釋為“長”。 (10)多辟(bì):眾多諸侯國君。 (11)績:通“跡”。 (12)來辟:猶言“來王”、“來朝”。 (13)禍適:讀同“過謫”,義為譴責。 (14)解(xiè):同“懈”。 (15)嚴(yǎn):同“儼”,敬謹。 (16)不僭(jiàn)不濫:毛傳:“賞不僭、刑不濫也。” (17)封:毛傳:“大也。”
(18)商邑:指商朝的國都西亳。《史記·殷本紀》正義:“湯自南亳遷西亳,仲丁遷隞,河亶甲居相,祖乙居耿,盤庚渡河,南居西亳,是五遷也。”殷高宗武丁是盤庚之後的中興之主,其時建都西亳,在今河南偃師。翼翼:都城盛大貌。 (19)極:準則。
(20)濯濯:形容威靈光輝鮮明。 (21)後生:猶言後代子孫。 (22)景山:陳奐《詩毛氏傳疏》:“考今河南偃師縣有緱氏城,縣南二十里有景山,即此詩之景山也。” (23)丸丸:形容松柏條直挺拔。 (24)方:是。虔:馬瑞辰《毛詩傳箋通釋》:“虔當讀如虔劉之虔。”虔劉,砍削。
(25)桷(jué):方形的椽子。梃(chān):木長貌。 (26)旅:當依毛傳釋為“陳列”。有閒:閒閒,大貌。
(27)寢:此指為殷高宗所建的寢廟。古時的寢廟分兩部分,後面停放牌位和先人遺物的地方叫“寢”,前面祭祀的地方叫“廟”。孔:很。
【譯文】
殷王武丁神勇英武,是他興師討伐荊楚。王師深入敵方險阻,眾多楚兵全被俘虜。掃蕩荊楚統治領土,成湯子孫功業建樹。
你這偏僻之地荊楚,長久居住中國南方。從前成湯建立殷商,那些遠方民族氐羌,沒人膽敢不來獻享,沒人膽敢不來朝王。殷王實為天下之長。
上帝命令諸侯注意,建都大禹治水之地。每年按時來朝來祭,不受責備不受鄙夷,好好去把農業管理。
上帝命令殷王監視,下方人民恭謹從事。賞不越級罰不濫施,人人不敢怠慢度日。君王命令下達諸侯,四方封國有福享受。
殷商都城富麗堂皇,它是天下四方榜樣。武丁有著赫赫聲名,他的威靈光輝鮮明。既享長壽又得康寧,是他保佑我們後人。
登上那座景山山巔,松樹柏樹挺拔參天。把它砍斷把它遠搬,削枝刨皮加工完善。長長松木製成方椽,楹柱排列粗壯溜圓。寢廟落成神靈安恬。[1]
作品鑑賞
《殷武》一詩,是《商頌》的最後一篇,也是《詩經》三百零五篇的最後一篇,《毛詩序》所作題解為“祀高宗也”,謂其為商人祭祀歌頌殷高宗武丁之詩。但魏源本三家詩之說,云:“春秋僖四年,公會齊侯、宋公伐楚,此詩與《魯頌》‘荊舒是懲’,皆侈召陵攘楚之伐,同時同事同詞,故宋襄公作頌以美其父(桓公)。”(《詩古微》)王先謙《詩三家義集疏》以為“魏說為此詩定論,毛序之偽,不足辨也”。然吳闓生《詩義會通》云:“考《商頌》五篇,皆盛德之事,非宋之所宜有,且其詩有‘邦畿千里,惟民所止,命於下國,封建厥福’等語,此復非諸侯之事,是序說無可疑者。”方玉潤《詩經原始》也指出:“或疑商時無楚,……殊不知《禹貢》荊及衡陽為荊州,楚即南荊也。……又況《易》稱‘高宗伐鬼方,三年克之’,與此詩‘深入其阻’者合。鬼方,楚屬國也。”其辨甚核,當從之。 殷高宗作為成湯之後的一代中興之主,《史記·殷本紀》載有他的業績:“帝武丁即位,思復興殷,而未得其佐。三年不言,政事決定於冢宰,以觀國風。武丁夜夢得聖人,名曰說。以夢所見視群臣百吏,皆非也。於是乃(乃)使百工營求之野,得說於傅險(亦作傅岩)中。是時說為胥靡,築於傅險。見於武丁,武丁曰:‘是也。’得而與之語,果聖人,舉以為相,殷國大治。故遂以傅險姓之,號曰傅說。帝武丁祭成湯,明日,有飛雉登鼎耳而呴,武丁懼。祖己曰:‘王勿憂,先修政事。’武丁修政行德,天下成驩(歡),殷道復興。” 這首《殷武》詩的主旨,就在於通過高宗寢廟落成舉行的祭典,極力頌揚殷高宗繼承成湯的事業所建樹的中興業績。 全詩共六章,一、四、五章章六句,二、六章章七句,三章五句。前五章寫殷高宗武丁中興之事,最後一章寫高宗寢廟落成的情景。 這首詩歌在藝術表現上的突出特色,是各章都有它描寫的側重點。第一章言武丁伐楚之功。“撻彼殷武,奮伐荊楚”二句,表現了武丁對楚用兵的勇猛神速。“罙(深)入其阻,裒荊之旅”,寫出武丁的軍隊是在突破險阻中取得節節勝利。“有截其所,湯孫之緒”,特別點明武丁之所以能征服荊楚之地,那是因為他是成湯的後世子孫,理應有所作為。第二章寫武丁對荊楚的訓誡。“維女(汝)荊楚,居國南鄉(向)”二句,從荊楚所處的地理位置,指出它理應俯首聽命。“昔有成湯,自彼氐羌。莫敢不來享,莫敢不來王,曰商是常。”這是以成湯征服氐、羌的先例來告誡荊楚歸服,可謂是“剛柔並舉”。第三章只有五句,可能有脫文,是寫四方諸侯來朝。說殷武丁秉承“天命”統治諸侯,因之諸侯入國朝見天子、在封地勤治農事,都是他們應盡的職守。第四章,進一步申述武丁是受“天命”的中興之主,人民百姓只能安分守己,按商朝的政令行動。第五章,寫商朝的國都西亳地處中心地帶的盛況,這裡曾是中興之主殷武丁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地方,故特別用“商邑翼翼,四方之極”兩句詩來渲染它,而武丁在位長達五十九年,說他“赫赫厥聲,濯濯厥靈”,並不過分。末章描寫修建高宗寢廟的情景,用“陟彼景山,松柏丸丸”兩句詩作比興,不但形象生動,而且有象徵意義,象徵殷武丁的中興業績垂之不朽。 這首詩在用韻上也有其特色。第一章句句用韻,“武”、“楚”、“阻”、“旅”、“所”、“緒”同葉魚部韻;第二章除“維女荊楚”一句不用韻,其餘句句用韻,“鄉”、“湯”、“羌”、“享”、“王”、“常”同葉陽部韻;第三章句句用韻,“辟”、“績”、“辟”、“適(謫)”、“解(懈)”是錫支通韻;第四章句句用韻,前後換韻,“監”、“嚴”、“濫”、“遑”是談陽合韻,“國”、“福”葉職部韻;第五章句句用韻,前後換韻,“翼”、“極”葉職部韻,“聲”、“靈”、“寧”、“生”葉耕部韻;最後一章句句用韻,“山”、“丸”、“遷”、“虔”、“梃”、“閒”、“安”葉元部韻。由於末章用元韻一韻到底,頗能渲染出宗廟落成的喜慶氣氛。[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