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春時江上簾纖雨,張帆打鼓開船去。
秋晚恰歸來,看看船又開。
嫁郎如未嫁,長是淒涼夜。
情少利心多,郎如年少何!
作品背景
商婦問題,一直是詩詞作者突出寫的問題。因為詩詞作者都很重感情,同時又都鄙薄利慾,因而他們多願意寫這種作品。最有代表性的,有唐代的白居易在《琵琶行》中有對茶商的譴責,還有李益的《江南曲》:“嫁得瞿塘賈,朝朝誤妾期。早知潮有信,嫁與弄潮兒。”詩中用“嫁與弄潮兒”的痴想表達商婦的痛苦,感情極其深刻哀切。隨著商品經濟的發展,在宋代這一現象就更為普遍了。在詞的含蓄雋永方面,江開的這首詞比不上李益的作品,但因為篇幅較長,因而對感情的剖析卻更加細膩。江開,宋代,字開之,號月湖。有《浣溪沙》、《杏花天》收入《絕妙好詞》。《菩薩蠻》唐教坊曲名,後用為詞牌。亦作菩薩鬘,又名《子夜歌》、《花間意》、《重疊金》等。雙調四十四字,前後闕均兩仄韻轉兩平韻。唐宣宗(李忱)大中年間(公元847--859年),女蠻國派遣使者進貢,她們身上披掛著珠寶,頭上戴著金冠,梳著高高的髮髻,號稱菩薩蠻隊,當時教坊就因此製成《菩薩蠻曲》,於是《菩薩蠻》就成了詞牌名。另有《菩薩蠻引》、《菩薩蠻慢》。又:曲牌名。屬北曲正宮。字句格律與詞牌前半闋同,用在套曲中。
作品評析
詞的上片是敘事:“春時江上簾纖雨,張帆打鼓開船去。”在春雨連綿的江上,張開風帆,打起鼓兒,船兒開走了。“秋晚恰歸來,看看船又開。”到晚秋船兒回來時,恰巧船又要開走了。這個婦女從春到秋與他的丈夫沒有相聚的機會。全詞沒有用典,他吸取了民歌的營養,用非常通俗而又生動的語言,刻劃這個商人成年到頭忙於他
的買賣,絲毫也不考慮到他的妻子。下片是抒情。“嫁郎如未嫁,長是淒涼夜。”抒發這個婦女長夜獨處的淒涼之情,有了家同沒有家是一個樣。“情少利心多,郎如年少何!”她譴責她的丈夫把金錢看得比感情更重要。最末一句極為力量:與青春相比,金錢又算得了什麼嗎?用深含哲理的語言,結束了全詞,表現了這個婦女的高貴品質。一首小詞,在寫景抒情上都有獨到之處,寫春雨連綿,用“江上簾纖雨”;寫深閨獨處,用“長是淒涼夜”,既是環境的描寫,也是這個婦女內心世界的刻劃,很有藝術的感染力。顯得他是如此的苦惱,使人同情這位多情的婦女。與“早知潮有信,嫁與弄潮兒”有異曲同工之妙。在章法安排上,這首詞前半闋側重敘事,後半闋側重抒情,層次分明,條理清晰。上半闋描寫商人的兩次外出:“春時江上廉纖雨,張帆打鼓開船去。”“秋晚恰歸來,看看船又開。”“秋晚恰歸來”一句表明曾中間回來過,但從“恰歸來”和“船又開”來看間隔是極短暫的。因此,上半闋其實就是“朝朝誤妾期”的生動描述。下半闋抒情,表露的是商婦情緒的三個方面:“嫁郎如未嫁,長是淒涼夜”傾訴守空房的孤獨;“情少利心多”是對商人情薄的指責;“郎如年少何”感慨青春虛度。這首詞,條理清楚,照應嚴密。比如,上半闋說“春時”出去,“秋晚”歸來,一年中的大部分時間商婦是獨守空房的,眼下“看看船又開”,不知歸期在何日?這些描寫,實際上就是“嫁郎如未嫁,長是淒涼夜”的最具體生動反映。上半闋中關於春去秋歸的敘述,實際上是商人全年行蹤的描寫,而結尾處“郎如年少何”所抒發的青春短暫的感嘆,就正是一年年青春虛度的必然結果。這首《菩薩蠻》上、下兩闋分工明確,但下片之情全來自上片,上片之事又處處含情。可謂布局極為精巧。
這首詞也很講究文辭。如:首句寫別離的季節:“春時江上廉纖雨”,春天是人們易動感情的時候,在此時離別已叫人傷悲不已,加上“廉纖雨”(廉纖,是細微、纖微的意思),淅淅瀝瀝,自然更添無限淒清、哀涼。“秋晚恰歸來”一句,用“秋晚”二字渲染蕭颯的環境氣氛,同時又成為主人公內心世界的寫照。這一句說“秋晚恰歸來”,下一句接寫“看看船又開”,“恰”字同“又”字的配合,充分表達了主題,“看看”二字表露出女主人公在商人又將離去時的心理狀態,使讀者看到她,此時傷別的愁苦之情,極富形象性和表現力。又如,上半闋連用兩次“開船”造成商人不斷離去的氣氛,下半闋中“嫁郎如未嫁”、“情少利心多”兩句各自形成對照,對於揭示人物內心世界的情感,至為重要。
唐朝商婦怨詩
唐朝國力強盛、經濟繁榮,在中國封建時代可以說是空前的。唐代經濟如此發達,自然出現了很多經商之人。白居易的名詩《琵琶行》里的琵琶女說的“商人重利輕別離”,的確道出了商人的本質。這些商人長年在外,行蹤無定,更有甚者杳無音信,數年一回;而作為他們的妻子,那些少婦們卻獨守空房,寂寞孤獨,難免會生出怨恨之情,甚至呼喊著“莫做商人婦”的怨語。唐代的閨怨詩中有不少詩作是專門為這些商婦們寫的。
“不喜秦淮水,生憎江上船。載兒夫婿去,經歲又經年。
莫作商人婦,金釵當卜錢。朝朝江口望,錯認幾人船。
那年離別日,只道住桐廬。桐廬人不見,今得廣州書。”
與劉采春的《羅貢曲》有異曲同工之妙的是李益《江南曲》:“嫁得瞿塘賈,朝朝誤妾期。早知潮有信,嫁與弄潮兒。”詩中以一個商人婦的口吻訴說她作為商人妻子的怨恨之情:她稱丈夫為“瞿塘賈”而不是“金陵賈”或“揚州賈”,足見她的這位可愛的夫婿常年遠行川鄂,久久外出經商,因而耽誤了商婦的青春大好年華。我們可以想像:這位商婦身在江南,但夫婿久去瞿塘不返,紅顏逐漸消退,沒有人能有第二次的青春,這也就無怪這位商婦要發出“朝朝誤妾期”的怨辭了.後兩句的妙處在於作者突發奇想,他讓商婦改換聲腔,不再在“怨”字上大做文章,而將重心落在“早知”兩字上,寫她的悔恨之意:早知道潮水是有規律地按一定時間漲落的,那么,當初要是能嫁個在起居行止如同潮水一樣有規律有次序的弄潮兒就好了,就能夫妻比翼連理,相守相廝,共享那人生美好的青春時光,也不至於落到今天獨守空房的境地。如此落筆,亦可謂是石破天驚之語!
然而,這些商人婦雖然恨天恨地恨水恨船恨丈夫,但一旦得知丈夫歸來,那種喜悅之情,可不是一般文字可以描摹的.權德輿《玉台體》中寫道:“昨夜裙帶解,今朝蟢子飛。鉛華不可棄,莫是藁砧歸?”這首詩的寫作手法跟《詩經·衛風·伯兮》有些相像:“自伯之東,首如飛蓬。豈無膏沐,誰適為容?”詩經中的意思是:自從丈夫到東邊去了之後,作妻子我的頭髮就如同蓬草般散亂。難道妻子就沒有頭油來滋潤妝飾頭髮?不是的。縱使是妝扮得花枝般美麗又給誰看、又能使誰喜歡呢?本詩中的女子也是這樣一個丈夫不在身旁因而不願打扮自己的人。而現在丈夫大概要回來了,她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應該妝飾得漂漂亮亮地見丈夫,可見她真是個“為悅已者容”的深情女子.而李白在他的《長干行》中也寫道:“早晚下三巴,預將書報家。相迎不道遠,直至長風沙。”為了早日見到自己久別的夫婿,為了早日傾訴自己的相思之苦,她決定從自己居住的長乾里跑到離家很遠的長風沙,這是何等的真情,何等的感人!
唐代的閨怨詩,從整體而言,都呈現出一種婉約纏綿幽怨感傷之美,這與閨怨詩的主角是女性有關.濃重的感傷情調、細膩的心理描寫、言淺意深的藝術風格,使得閨怨詩充滿了深婉悠長、含蓄無盡的韻味,因而也就自然而然地成為唐詩中的一朵獨放異彩永不凋零的奇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