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盛集陶落葉

和盛集陶落葉,清兵攻破南京城後,錢謙益率先迎降,被授禮部右侍郎,明史副總裁,任職六月,告病歸里。公元1648年(順治五年),鳳陽巡撫陳之龍擒獲黃毓祺,搜出他身上藏有與反清義軍鄭成功交往的書信,有人告發錢謙益也參預其事,遂將他逮捕至江寧。月余,改獄外看管。其時,他的朋友盛斯唐、林古度、何寤明等常“相與循故宮,踏落葉,悲歌相和”(《安方氏伯仲詩序》),此詩就是他和盛斯唐《落葉》詩中的第二首。詩雖是詠物的題材,其中卻抒發了作者的故國飄零之悲。

作品原文

和盛集陶落葉
秋老鐘山萬木稀,凋傷總屬劫塵飛⑵。
不知玉露涼風急⑶,只道金陵王氣非。
倚月素娥徒有樹⑷,履霜青女正無衣⑸。
華林慘澹如沙漠⑹,萬里寒空一雁歸。

作品注釋

⑴盛集陶——盛斯唐,字集陶,安徽桐城人,清初寓居南京,常以詩與林古度、錢謙益唱和。
⑵劫塵——即劫灰,佛教中指燒毀一切的大火後所剩的灰燼。
⑶玉露——白露。
⑷素娥——即嫦娥。
⑸履霜——踩著霜。《易經·坤卦》:“履霜堅冰至。”意謂踩霜即預示著嚴寒將至;青女——主霜雪的女神。
⑹華林——曹魏時的皇家園林,此泛指美好的樹林園苑。

作品賞析

秋已深了,遠望南京城東的鐘山,萬物凋零,寒山肅殺,猶如劫後餘燼,一片寥落荒蕪的氣象。首二句緊扣題面,從落葉下筆,“萬物稀”三字說明已是落葉紛飛的時候了。“秋老”的“老”字下得很重,表明金陵一帶籠罩在蕭颯的氣氛之中,而“劫塵”二字已說出江山易代的滄桑之痛。杜甫本有“玉露凋傷楓樹林”的句子,但如今木葉盡脫的景象使人感到的並不是風霜之侵襲,而是作為帝王之都的金陵氣數已盡。所以三、四兩句更明顯地揭露出政治的變幻是詩人悲秋感傷的真正原因。就是在三年以前,清軍南下的鐵蹄踐踏了這紫金山前、玄武湖畔的大好河山,弘光政權隨之傾覆,錢謙益雖然覥顏事敵,偷生苟活,而心中卻也充滿著矛盾與痛苦,故他於詩中每每發泄其故國之思。“金陵王氣”顯然是用了劉禹錫《西塞山懷古》中“王濬樓船下益州,金陵王氣黯然收”的句子,而這裡分明是指明王朝的衰敗。故這兩句中對明亡的惋嘆是十分清楚的,說葉落緣於王氣衰竭二非關金風秋露,自然是故作痴語,但用以寄託自己的故國之思確是十分沉痛的。
李商隱的《霜月》中說:“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里斗嬋娟”,即借詠物而表現處於嚴峻環境中的樂觀態度,然錢謙益則反其意而用之。嫦娥獨自依月,塗有桂樹相伴,青女履霜無依,倍感淒寒。五、六兩句由落葉而想到月中的桂樹,想到摧落黃葉的嚴霜,然分明以素娥、青女自況,暗示了自己於嚴峻肅殺的政治氛圍中所感到的孤獨與憂傷。最後兩句歸結到落葉上,原先一片蔥翠茂密的樹林,如今已是荒敗如沙漠,在那廣漠無垠的寒空中一隻孤雁掠過,更增加了秋林的荒寒落寞之感,給全詩平添了低沉灰暗的調子。而那寒空中孤獨的飛雁,豈不是詩人自身的象徵嗎?
這首詩借詠物而自抒懷抱,表現了錢氏此詩的故園江山之思。這一方面自然出於他降清後未得重用、而又身系囹圄的處境;另一方面也有感於清政府的殘暴肆虐,因此他的心情是頹喪的。
王士祺論明末清初有三派,以為“虞山源於少陵,時與蘇近”(《分甘余話》);錢謙益的弟子瞿式耜也說“先生之詩,以杜、韓為宗”(《牧齋先生初學集目序》),都說錢氏的詩源本杜甫,即以此詩為例,風格沉鬱頓挫,遣詞造句、用典使事都極為嫻熟,也近於杜甫的詩風,所以向來被視為錢謙益的代表作之一。

作者簡介

錢謙益(1582~1664),明末清初散文家,詩人。字受之,號牧齋,晚號蒙叟,東澗遺老。江蘇常熟人。

錢謙益像錢謙益像
公元1610年(萬曆三十八年)進士,授編修,參加過東林黨的活動。公元1628年(崇禎元年)任禮部侍郎,翰林侍讀學士,後被革職。南明弘光朝,為禮部尚書。仕清以後為禮部侍郎管秘書院事,充《明史》館副總裁。順治三年(1646)辭歸。錢謙益學問淵博,泛覽子、史、文籍與佛藏。論文論詩,反對明代復古派的模擬、竟陵派的狹窄,不滿公安派的膚淺。他一面倡“情真”、“情至”以反對模擬,一面倡學問以反對空疏。他的文章,常把鋪陳學問與抒發思想性情糅合起來,縱橫曲折,奔放恣肆,合“學人之文”與“文人之文”為一體,規模宏大,振作了明末清初的文風。錢謙益的詩初學盛唐,後廣泛學習唐宋各名家,轉益多師,不拘一格。他才學兼資,藻思洋溢。明亡以後的詩篇,寄寓滄桑身世之感,哀感頑艷與激楚蒼涼合而為一,尤有特色。與吳偉業龔鼎孳並稱江左三大家。著有《初學集》、《有學集》、《投筆集》、《苦海集》等,又有《列朝詩集》、《杜詩箋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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