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簡介
文明太后引見澄,誡厲之,顧謂中書令李沖曰:“此兒風神吐發,德音閒婉,當為宗室領袖。是行使之必稱我意。卿但記之,我不妄談人物也。”梁州氐帥楊仲顯、婆羅、楊卜兄弟及符叱盤等,自以居邊地險,世為凶狡。澄至州,量彼風俗,誘導懷附。表送婆羅,授仲顯循城鎮副將,楊卜廣業太守,叱盤固道鎮副將。自余首帥,各隨才而用之,款附者賞,違命加誅。於是仇池帖然,西南款順。加侍中,賜衣一襲、乘馬一匹,以旌其能。
轉征東大將軍、開府、徐州刺史,甚有聲績。朝於京師,引見於皇信堂。高祖詔澄曰:“昔鄭子產鑄刑書,而晉叔向非之。此二人皆是賢士,得失竟誰?”對曰:“鄭國寡弱,攝於強鄰,民情去就,非刑莫制,故鑄刑書以示威。雖乖古式,合今權道,隨時濟世,子產為得。而叔向譏議,示不忘古,可與論道,未可語權。”高祖曰:“任城當欲為魏之子產也。”澄曰:“子產道合當時,聲流竹素。臣既庸近,何敢庶幾?愚謂子產以四海為家,宣文德以懷天下,但江外尚阻,車書未一,季世之民,易以威伏,難以禮治。愚謂子產之法,猶應暫用,大同之後,便以道化之。”高祖心方革變,深善其對,笑曰:“非任城無以識變化之體。朕方創改朝制,當與任城共萬世之功耳。”
徵為中書令,改授尚書令。蕭賾使庾蓽來朝,蓽見澄音韻遒雅,風儀秀逸,謂主客郎張彝曰:“往魏任城以武著稱,今魏任城乃以文見美也。”時詔延四廟之子,下逮玄孫之胄,申宗宴於皇信堂,不以爵秩為列,悉序昭穆為次,用家人之禮。高祖曰:“行禮已畢,欲令宗室各言其志,可率賦詩。”特令澄為七言連韻,與高祖往復賭賽,遂至極歡,際夜乃罷。
高祖外示南討,意在謀遷,齋於明堂左個,詔太常卿王諶,親令龜卜,易筮南伐之事,其兆遇《革》。高祖曰:“此是湯武革命,順天應人之卦也。”群臣莫敢言。澄進曰:“《易》言革者更也。將欲應天順人,革君臣之命,湯武得之為吉。陛下帝有天下,重光累葉。今曰卜征,乃可伐叛,不得雲革命。此非君人之卦,未可全為吉也。”高祖厲聲曰:“《象》雲‘大人虎變’,何言不吉也!”澄曰:“陛下龍興既久,豈可方同虎變!”高祖勃然作色曰:“社稷我社稷,任城而欲沮眾也!”澄曰:“社稷誠知陛下之社稷,然臣是社稷之臣子,豫參顧問,敢盡愚衷。”高祖既銳意必行,惡澄此對。久之乃解,曰:“各言其志,亦復何傷!”車駕還宮,便召澄。未及升階,遙謂曰:“向者之《革卦》,今更欲論之。明堂之忿,懼眾人競言,阻我大計,故厲色怖文武耳,想解朕意也。”乃獨謂澄曰:“今日之行,誠知不易。但國家興自北土,徙居平城,雖富有四海,文軌未一,此間用武之地,非可文治,移風易俗,信為甚難。崤函帝宅,河洛王里,因茲大舉,光宅中原,任城意以為何如?”澄曰:“伊洛中區,均天下所據。陛下制御華夏,輯平九服,蒼生聞此,應當大慶。”高祖曰:“北人戀本,忽聞將移,不能不驚擾也。”澄曰:“此既非常之事,當非常人所知,唯須決之聖懷,此輩亦何能為也?”高祖曰:“任城便是我之子房。”加撫軍大將軍、太子少保,又
兼尚書左僕射。及駕幸洛陽,定遷都之策,高祖詔曰:“遷移之旨,必須訪眾。當遣任城馳驛向代,問彼百司,論擇可否。近日論《革》,今真所謂革也,王其勉之。”既至代都,眾聞遷詔,莫不驚駭。澄援引今古,徐以曉之,眾乃開伏。澄遂南馳還報,會車駕於滑台。高祖大悅,曰:“若非任城,朕事業不得就也。”從幸鄴宮,除吏部尚書。
及幸代,車駕北巡,留澄簡舊臣。初,魏自公侯以下,迄於選臣,動有萬數,冗散無事。澄品為三等,量其優劣,盡其能否之用,鹹無怨者。駕還洛京,復兼右僕射。
高祖至北邙,遂幸洪池,命澄侍升龍舟,因賦詩以序懷。高祖曰:“朕昨夜夢一老公,頭鬢皓白,正理冠服,拜立路左。朕怪而問之,自雲晉侍中嵇紹,故此奉迎。神爽卑懼,似有求焉。”澄對曰:“晉世之亂,嵇紹以身衛主,殞命御側,亦是晉之忠臣;比干遭紂凶虐,忠諫剖心,可謂殷之良士。二人俱死於王事,墳塋並在於道周。然陛下徙御殷洛,經殷墟而布吊比干,至洛陽而遺嵇紹,當是希恩而感夢。”高祖曰:“朕何德,能幽感達士也?然實思追禮先賢,標揚忠懿。比干、嵇紹皆是古之誠烈,而朕務濃於比干,禮略於嵇紹,情有愧然。既有此夢,或如任城所言。”於是求其兆域,遣使弔祭焉。蕭鸞既殺蕭昭業而自立,昭業雍州刺史曹虎請以襄陽內附。分遣諸將,車駕將自赴之。豫州又表,虎奉誠之使不復重來。高祖引澄及鹹陽王禧、彭城王勰、司徒馮誕、司空穆亮、鎮南李沖等議之。高祖曰:“比得邊州表雲,襄陽慕化,朕將鳴鑾江沔,為彼聲勢。今復表稱,更無後信,於行留之計,竟欲如何?”禧等或雲宜行,或言宜止。高祖曰:“眾人紛紜,意見不等,朕莫知所從。必欲盡行留之勢,使言理俱暢者,宜有客主,共相起發。任城與鎮南為應留之議,朕當為宜行之論,諸公俱坐聽得失,長者從之。”於是高祖曰:“二賢試言留計也。”沖對曰:“臣等正以徒御草創,人斯樂安,而應者未審,不宜輕爾動發。”高祖曰:“襄陽款問,似當是虛。亦知初遷之民,無宜勞役。脫歸誠有實,即當乘其悅附,遠則有會稽之會,近則略平江北。如其送款是虛,且可游巡淮楚,問民之瘼,使彼土蒼生,知君德之所在,復何所損而惜此一舉?脫降問是實,而停不撫接,不亦稽阻款誠,毀朕大略也。”澄曰:“降問若審,應有表質。而使人一返,靜無音問,其詐也可見。今代遷之眾,人情戀本,細累相攜,始就洛邑,居無一椽之室,家闕儋石之糧,而使怨苦即戎,泣當白刃,恐非歌舞之師也。今茲區宇初構,又東作方興,正是子來百堵之日,農夫肆力之秋,宜寬彼逋誅,惠此民庶。且三軍已援,無稽赴接。苟其款實,力足納撫,待克平襄沔,然後動駕。今無故勞涉,空為往返,恐挫損天威,更成賊膽。願上覽盤庚始遷之艱難,下矜詩人《由庚》之至詠,輯寧新邑,惠康億兆。”而司空亮以為宜行,公卿皆同之。澄謂亮曰:“公在外見旌鉞既張,而有憂色,每聞談論,不願此行,何得對聖顏更如斯之語也?面背不同,事涉欺佞,非所謂論道之德,更失國士之體。或有傾側,當曰公輩佞臣。”李沖曰:“任城王可謂忠於社稷,願陛下深察其言。臣等在外,皆憚征行,唯貴與賤,不謀同辭。仰願聖心裁其可否。”高祖曰:“任城適以公等從朕,有如此論。不從朕者,何必皆忠而通識安危也。小忠是大忠之賊,無乃似諸?”澄曰:“臣既愚暗,不識大理,所可言者,雖涉小忠,要是竭盡微款,不知大忠者竟何據?”高祖曰:“任城脫居台鼎之任,欲令大忠在己也。”澄曰:“臣誠才非右弼,智闕和鼎,脫得濫居公鉉,庶當官而行,不負愚志。”高祖大笑。澄又謂亮曰:“昔汲黯於漢武前面折公孫食脫粟飯,臥布被,雲其詐也。於時公孫謙讓下之。武帝嘆汲黯至忠,公孫長者,二人稱賢。公既道均昔士,願思長者之言。”高祖笑曰:“任城欲自比汲黯也。且所言是公,未知得失所在,何便謝司空也。”駕遂南伐。五等開建,食邑一千戶。後從行征至懸瓠,以篤疾還京。駕餞之汝汶,賦詩而別。車駕還洛,引見王公侍臣於清徽堂。高祖曰:“此堂成來,未與王公行宴樂之禮。後東閣廡堂粗復始就,故今與諸賢欲無高而不升,無小而不入。”因之流化渠。高祖曰:“此曲水者亦有其義,取乾道曲成,萬物無滯。”次之洗煩池。
高祖曰:“此池中亦有嘉魚。”澄曰:“此所謂‘魚在在藻,有頒其首’。”高祖曰:“且取‘王在靈沼,於韌魚躍’。”次之觀德殿。高祖曰:“射以觀德,故遂命之。”次之凝閒堂。高祖曰:“名目要有其義,此蓋取夫子閒居之義。不可縱奢以忘儉,自安以忘危,故此堂後作茅茨堂。”謂李沖曰:“此東曰步元廡,西曰游凱廡。此堂雖無唐堯之君,卿等當無愧於元、凱。”沖對曰:“臣既遭唐堯之君,不敢辭元、凱之譽。”高祖曰:“光景垂落,朕同宗則有載考之義,卿等將出無還,何得默爾,不示德音。”即命黃門侍郎崔光、郭祚,通直郎邢巒、崔休等賦詩言志。燭至,公卿辭退。李沖再拜上千萬歲壽。高祖曰:“卿向以燭至致辭,復獻千萬之壽,朕報卿以《南山》之詩。”高祖曰:“燭至辭退,庶姓之禮;在夜載考,宗族之義。卿等且還,朕與諸王宗室,欲成此夜飲。”
又從幸鄴。還洛,以出納之勞,增邑五百戶。坐公事免官。尋兼吏部尚書。恆州刺史穆泰在州謀反,推朔州刺史、陽平王頤為主。頤表其狀。高祖召澄入見凝閒堂,曰:“適得陽平表曰:穆泰謀為不軌,招誘宗室。脫或必然,遷京甫爾,北人戀舊,南北紛擾,朕洛陽不立也。此事非任城不辦,可為我力疾向北。如其弱也,直往擒翦;若其勢強,可承制發並肆兵以殄之。雖知王患,既是國家大事,不容辭也。”澄曰:“泰等愚惑,正戀本為此,非有遠圖。臣誠怯弱,不憚是輩,雖復患惙,豈敢有辭!謹當罄盡心力,繼之以死。願陛下勿憂。”高祖笑曰:“得任城此行,朕復何憂也。”遂授節,銅虎、竹使符,御仗,左右,仍行恆州事。行達雁門,太守夜告泰已握眾西就陽平,城下聚結,唯見弓仗。澄聞便速進。時右丞孟斌曰:“事不可量,須依敕召並肆兵,然後徐動。”澄曰:“泰既構逆,應據堅城,而更迎陽平,度其所為,似當勢弱。泰既不相拒,無故發兵,非宜也。但速往鎮之,民心自定。”遂倍道兼行,出其不意。又遣治書侍御史李煥先赴,至即擒泰,民情怡然。窮其黨與,罪人皆得,鉅鹿公陸睿、安樂侯元隆等百餘人皆獄禁。具狀表聞,高祖覽表大悅,召集公卿以下以表示之,曰:“我任城可謂社稷臣也,尋其罪案,正復皋陶斷獄,豈能過之?”顧謂鹹陽王等曰:“汝等脫當其處,不能辦此。”車駕尋幸平城,勞澄曰:“任城此行,深副遠寄。”對曰:“陛下威靈遠被,罪人無所逃刑,臣何勞之有?”引見逆徒,無一人稱枉。時人莫不嘆之。高祖顧謂左右曰:“昔仲尼云:‘聽訟吾猶人也,必也使無訟乎?’然聖人之聽訟,殆非常人所匹;必也無訟,今日見之矣。”以澄正尚書。
車駕南伐,留澄居守,復兼右僕射。澄表請以國秩一歲租布帛助軍資,詔受其半。高祖幸鄴,值高車樹者反叛,車駕將親討之。澄表諫不宜親行。會江陽王繼平之,乃止。高祖還洛,引見公卿。高祖曰:“營國之本,禮教為先。朕離京邑以來,禮教為日新以不?”澄對曰:“臣謂日新。”高祖曰:“朕昨入城,見車上婦人冠帽而著小襦襖者,若為如此,尚書何為不察?”澄曰:“著猶少於不著者。”高祖曰:“深可怪也!任城意欲令全著乎?一言可以喪邦者,斯之謂歟?可命史官書之。”又曰:“王者不降佐於蒼昊,皆拔才而用之。朕失於舉人,任許一群婦人輩奇事,當更銓簡耳。任城在省,為舉天下綱維,為當署事而已?”澄曰:“臣實署事而已。”高祖曰:“如此便一令史足矣,何待任城?”又曰:“我遣舍人宣詔,何為使小人聞之?”澄曰:“時雖有幹吏,去榜亦遠。”高祖曰:“遠則不聞,聞則不遠。既得聞詔,理故可知。”於是留守群臣遂免冠謝罪。
尋除尚書右僕射。蕭寶卷遣其太尉陳顯達入寇漢陽。是時高祖不豫,引澄入見清徽堂。詔曰:“顯達侵亂,沔陽不安,朕不親行,莫攘此賊。朕疾患淹年,氣力惙弊,如有非常,委任城大事。是段任城必須從朕。”澄涕泣對曰:“臣謹當竭股肱之力,以命上報。”遂從駕南伐。高祖崩,澄受顧命。
世宗初,有降人嚴叔懋告尚書令王肅遣孔思達潛通寶卷,圖為叛逆,寶卷遣俞公喜送敕於肅,公喜還南,肅與裴叔業馬為信。澄信之,乃表肅將叛,輒下禁止。鹹陽、北海二王奏澄擅禁宰輔,免官歸第。尋出為平西將軍、梁州刺史。辭以母老。除安東將軍、相州刺史,復固辭。改授安西將軍、雍州刺史。尋徵赴季秋講武。除都督淮南諸軍事、鎮南大將軍、開府、揚州刺史。下車封孫叔敖之墓,毀蔣子文之廟。頻表南伐,世宗不許。又辭母老,乞解州任,寢而不報。加散騎常侍。澄表曰:“臣參訓先朝,藉規有日,前言舊軌,頗亦聞之。又昔在恆代,親習皇宗,熟秘序(疑)庭無闕日。臣每於侍坐,先帝未常不以《書典》在懷,《禮經》為事,周鏇之則,不輟於時。自鳳舉中京,方隆禮教,宗室之范,每蒙委及,四門之選,負荷銓量。自先皇升遐,未遑修述。學宮虛荷四門之名,宗人有闕四時之業,青衿之緒於茲將廢。臣每惟其事,竊所傷懷。伏惟聖略宏遠,四方罕務,宴安之辰,於是乎在。何為太平之世,而令子衿之嘆興焉;聖明之日,而使宗人之訓闕焉。愚謂可敕有司,修復皇宗之學,開闢四門之教,使將落之族,日就月將。”詔曰:“胄子崇業,自古盛典,國均之訓,無應久廢,尚書更可量宜修立。”澄又表母疾解州任,不聽。
蕭衍將張囂之寇陷夷陵戍,澄遣輔國將軍成興步騎赴討,大破之,復夷陵,囂之遁走。又遣長風戍主奇道顯攻蕭衍陰山戍,破之,斬其戍主龍驤將軍、都亭侯梅興祖。仍引攻白槁戍,又破之,斬其寧朔將軍、關內侯吳道爽。澄表曰:“蕭衍頻斷東關,欲令巢湖泛溢。湖周回四百餘里,東關合江之際,廣不過數十步,若賊計得成,大湖傾注者,則淮南諸戍必同晉陽之事矣。又吳楚便水,且灌且掠,淮南之地,將非國有。壽陽去江五百餘里,眾庶惶惶,並懼水害。脫乘民之願,攻敵之虛,豫勒諸州,纂集士馬,首秋大集,則南瀆可為飲馬之津,霍嶺必成徙倚之觀。事貴應機,經略須早。縱混一不可必果,江西自是無虞。若猶豫緩圖,不加除討,關塞既成,襄陵方及,平原民戍定為魚矣。”詔發冀、定、瀛、相、並、濟六州二萬人,馬一千五百匹,令仲秋之中畢會淮南,並壽陽先兵三萬,委澄經略。
先是朝議有南伐之意,以蕭寶夤為東揚州刺史據東城,陳伯之為江州刺史戍陽石,以澄總督二鎮,授之節度。至是勒兵進討。以東關水沖,大峴險要,東關縱水,陽石、合肥有急懸之切;不圖大峴,則歷陽有乘險之援,淮陵陸道,九山水路,並宜經略。於是遣統軍傅豎眼、王神念等進次大峴、東關、九山、淮凌,皆分部諸將,倍道據之;總勒大眾,絡繹相接。而神念克其關要、潁川二城,斬衍軍主費尼。而寧朔將軍韋惠、龍驤將軍李伯由仍固大峴。澄遣統軍黨法宗、傅豎眼等進軍克之,遂圍白塔、牽城。數日之間,便即逃潰。衍清溪戍望風散走。衍徐州刺史司馬明素率眾三千,欲援九山;徐州長史潘伯鄰規固淮陵;寧朔將軍王燮負險焦城。法宗進克焦城,破淮陵,擒明素,斬伯鄰。其濟陰太守王厚強、廬江太守裴邃即亦奔退。詔澄曰:“將軍文德內昭,武功外暢,奮揚大略,將盪江吳。長旌始舒,賊徒懾氣,銳旅方馳,東關席卷。想江湖弭波,在旦夕耳。送首虜,並已聞之。”
初,澄出討之後,衍將姜慶真襲據壽春外郭,齊王蕭寶夤擊走之。長史韋纘坐免官,澄以在外無坐。遂攻鍾離。又詔:“鍾離若食盡,三月已前,固有可克,如至四月,淮水泛長,舟行無礙,宜善量之。前事捷也,此實將軍經略,勛有常焉。如或以水盛難圖,亦可為萬全之計,不宜昧利無成,以貽後悔也。”蕭衍冠軍將軍張惠紹、游擊將軍殷暹、驍騎將軍趙景悅、龍驤將軍張景仁等率眾五千,送糧鍾離。澄遣統軍王足、劉思祖等邀擊惠紹等,大破之。獲惠紹、殷暹、景仁及其屯騎校尉史文淵等軍主以上二十七人。既而遇雨,淮水暴長,引歸壽春。還既狼狽,失兵四千餘人。頻表解州,世宗不許。有司奏軍還失路,奪其開府,又降三階。時蕭衍有移,求換張惠紹。澄表請不許,詔付八座會議。尚書令、廣陽王嘉等奏宜還之,詔乃聽還。後果復寇邊。
轉澄鎮北大將軍、定州刺史。初,民中每有橫調,百姓煩苦,前後牧守,未能蠲除。澄多所省減,民以忻賴。又明黜陟賞罰之法,表減公園之地,以給無業貧口,禁造布絹不任衣者。母孟太妃薨,居喪毀瘠,當世稱之。服闋,除太子太保。於時高肇當朝,猜忌賢戚。澄為肇間構,常恐不全,乃終日昏飲,以示荒敗。所作詭越,時謂為狂。
世宗夜崩,時事倉卒,高肇擁兵於外,肅宗沖幼,朝野不安。澄疏斥不預機要,而朝望所屬。領軍於忠、侍中崔光等奏澄為尚書令,於是眾心忻服。又加散騎常侍、驃騎大將軍,尋遷司空,加侍中。俄詔領尚書令。初,正始之末,詔百司普升一級,而執事者不達旨意,刺史、守、令限而不及。澄奏曰:“竊惟雲構郁起,澤及百司,企春望榮,內外同慶。至於賞陟,不及守宰,爾來十年,冤訟不絕。封回自鎮遠、安州入為太尉長史,元匡自征虜、恆州入作宗卿,二人遷授,並在先詔。應蒙之理,備在於斯。兼州佐停私之徒,陪臣郡丞之例,尚蒙天澤下降,榮及當時。然參佐之來,皆因府主。今府主不沾,佐官獨預,棄本賞末,愚謂未允。今計刺史、守、宰之官,請準封回,悉同泛限,上允初旨百司之章,下覆訟者元元之心。”詔曰:“自今已後,內外之事,嘗經先朝者,不得重聞。”
澄表上《皇誥宗制》並《訓詁》各一卷,意欲皇太后覽之,思勸戒之益。又奏利國濟民所宜振舉者十條。一曰律度量衡,公私不同,所宜一之。二曰宜興學校,以明黜陟之法。三曰宜興滅繼絕,各舉所知。四曰五調之外,一不煩民;任民之力,不過三日。五曰臨民之官,皆須黜陟,以旌賞罰。六曰逃亡代輸,去來年久者,若非伎作,任聽即住。七曰邊兵逃走,或實陷沒,皆須精檢;三長及近親,若實隱之,徵其代輸,不隱勿論。八曰工商世業之戶,復徵租調,無以堪濟,今請免之,使專其業。九曰三長禁奸,不得隔越相領,戶不滿者,隨近併合。十曰羽林虎賁,邊方有事,暫可赴戰,常戍宜遣蕃兵代之。靈太后下其奏,百僚議之,事有同否。
時四中郎將兵數寡弱,不足以襟帶京師,澄奏宜以東中帶滎陽郡,南中帶魯陽郡,西中帶恆農郡,北中帶河內郡,選二品、三品親賢兼稱者居之。省非急之作,配以強兵,如此則深根固本、強幹弱枝之義也。靈太后初將從之,後議者不同,乃止。澄又重奏曰:“固本宜強,防微在豫,故雖有文事,不忘武功。況今南蠻仍獷,北妖頻結,來事難圖,勢同往變。脫暴勃忽起,振動關畿,四府羸卒,何以防擬?平康之世,可以寄安,遺之久長,恐非善策。如臣愚見,郎將領兵,兼總民職,省官實祿,於是乎在。求還依前增兵益號。將位既重,則念報亦深,軍郡相依,則表里俱濟。朝廷無四顧之憂,奸宄絕窺覦之望矣。”卒不納。又以流人初至遠鎮,衣食無資,多有死者,奏並其妻子給糧一歲,從之。尋以疾患,求解任。不許。蕭衍於浮山斷淮為堰,以灌壽春。乃除使持節、大將軍、大都督、南討諸軍事,勒眾十萬,將出彭宋。尋淮堰自壞,不行。
澄以北邊鎮將選舉彌輕,恐賊虜窺邊,山陵危迫,奏求重鎮將之選,修警備之嚴。詔不從。賊虜入寇,至於舊都,鎮將多非其人,所在叛亂,犯逼山陵,如澄所慮。澄奏:都城府寺猶未周悉,今軍旅初寧,無宜發眾,請取諸職人及司州郡縣犯十杖已上百鞭已下收贖之物,絹一匹,輸磚二百,以漸修造。詔從之。太傅、清河王懌表奏其事,遂寢不行。
後遷司徒公,侍中、尚書令如故。靈太后銳於繕興,在京師則起永寧、太上公等佛寺,功費不少,外州各造五級佛圖。又數為一切齋會,施物動至萬計。百姓疲於土木之功,金銀之價為之踴上,削奪百官事力,費損庫藏,兼曲賚左右,日有數千。澄故有此表。雖卒不從,常優答禮之。政無大小,皆引參決。澄亦盡心匡輔,事有不便於民者,必於諫諍,雖不見用,殷勤不已。內外鹹敬憚之。
神龜二年薨,年五十三。賻布一千二百匹、錢六十萬、蠟四百斤,給東園溫明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襲;大鴻臚監護喪事,詔百僚會喪;贈假黃鉞、使持節、都督中外諸軍事、太傅,領太尉公;加以殊禮,備九錫,依晉大司馬、齊王攸故事;謚曰文宣王。澄之葬也,凶飾甚盛。靈太后親送郊外,停輿悲哭,哀動左右。百官會赴千餘人,莫不歔欷。當時以為哀榮之極。第四子彝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