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范滿之亂
今川氏親,是駿河守護今川氏從守護大名向戰國大名轉變時期的重要人物,他是今川六代家督義忠的獨子。根據其逝於大永六年推算,他應該生於文明三年 ,其母北川殿,是伊勢長氏(北條早雲)之妹,雖然通說是側室,但是當時義忠身邊並沒有地位超過她的女性,所以可以確認氏親是嫡子。
父親在經略遠江的作戰中戰死後,氏親面臨著他一生的最大劫難——被一族有力者小鹿范滿威脅家督繼承人的地位。要談這次變亂,首先要從其父義忠的遠江經略談起。
自”觀應擾亂“以後,遠江守護前後以駿河今川初代今川范國,今川貞世(了俊),今川三代泰范擔當。但是應永二十年後,斯波義重因在應永之亂中討大內義弘有功而得遠江守護職,其後一直由武衛斯波一族擔當。但是,遠江國內了俊系統遠江今川氏的勢力仍然非常強大。但是在長祿三年八月,遠江今川氏的旗首堀越范將(了俊曾孫)借斯波家督斯波義敏在和重臣越前守護代甲斐將久的內訌中徹底失敗的機會。帶領遠江中部的國人發動反對斯波統治的國人一揆,但是不久就遭到鎮壓,堀越范將敗死,這樣遠江今川勢力的一棵大樹就這么倒了。范將一死,斯波方的國人狩野七郎左衛門尉占據了范將的居館遠江見付城。隨之遠江的斯波勢力大舉抬頭。所以今川必然要想辦法恢復對遠江的影響力。而應仁之亂剛好給了他們機會。
眾所周知,斯波義敏在被甲斐將久轟下台之後,幕府以澀川氏出身的斯波義廉補為斯波家督。斯波義敏西逃周防大內政弘處避難,不久又在細川勝元的支持下,依賴伊勢貞親等將軍側近勢力洗脫了自己的罪名。所以說義廉必然投靠西軍陣營。這么一來,今川要奪回斯波義廉手中的遠江,肯定投靠東軍。他和堀越公方·足利政知談論是事,一致認為當同”京都公方樣,細川右京兆勝元御一味“,在足利義視從伊勢上京和山名宗全匯合以後,今川義忠帶領原,小笠原,朝比奈,葛山諸國人千餘騎,打著警備將軍足利義教住所的名號舉兵加入東軍戰陣。在京都的戰亂告一段落以後,義忠又奉著細川勝元,伊勢貞親的密命回師駿遠以”武衛方御退治“,以牽制遠江的義廉勢力。
文明二年,義忠再次上京,在當年十二月回國,其間與北川殿結婚,並進行遠江出兵的準備。當時,斯波氏的家督並不常駐遠江,也沒有在遠江設定固定的守護代,基本上斯波的對遠控制依賴當地的親斯波國人勢力,具體上,遠江古府中的所在地見付城被狩野氏控制,浜松一帶則有大河內氏以及三河吉良氏的代官巨海氏一族。浜名湖北岸分布著浜名氏以及盤踞在井伊谷中的舊南黨遠江井伊一族。北部山區主要為天野氏,磐田郡內則有奧山氏。遠江中部則有原氏以及遠江今川同族的有力旗頭堀越氏。東遠則有橫地,勝間田二大國人勢力。文明五年十一月二十四日,將軍足利義政以義忠為遠江懸革莊的代官,以守護六代將軍義教的菩提寺,這無疑給義忠介入遠江事務提供了契機。文明六年義忠開始了軍事行動,首先消滅了見付城將狩野宮內少輔,遠江今川堀越貞延所部千餘騎也進出於浜松地區。第二年,今川軍大破斯波軍於小夜中山。文明八年,東遠的二大國人橫地四郎兵衛和勝間田修理亮進據見付城,修復城砦,擺出了和今川作對的架勢,義忠糾集久野佐渡守,杉森外記,三浦左衛門,岡部五郎兵衛諸國人土豪五百騎兵分兩路包圍見付,不分晝夜地進行攻擊,將橫地二將擊斃。然而,義忠在歸國途中在遠江鹽買坂遭到橫地勝間田餘黨組織的一揆夜襲,中流矢落命,年四十有一,時為文明八年四月六日。
很明顯,這時的龍王丸還是個小孩子,根本無法執政。以一族關口,瀨名為首諸重臣推族中重鎮小鹿范滿為家督候補,而朝比奈,庵原,三浦,由比諸氏則堅持擁立幼主。兩方爭執不下,大打出手。為什麼只為今川一分家的小鹿家有那么大的影響力,這還得從幾代前的一次御家騷動談起。
小鹿氏的初代是今川四代家督范政的三子千代秋丸,范政晚年在山名時熙的支持下準備立他為家督,另外,范政的次子彌五郎(今川范勝)則在細川持之的支持下窺伺家督之位。但是二者的要求都沒有得到將軍義教的許可,足利義教反而推已經出家的今川彥五郎為家督,他就是後來奠定今川家“關東副將軍”地位的今川范忠。
足利義教之所以這么做是有政治上的考慮的,千代秋丸的母親是扇谷上杉氏定之女,駿河東部的國人又和關東公方的關係較深,他們肯定是支持千代秋丸的。而對家督位子野心勃勃的彌五郎如果乘父親病重逼宮的話,勢必要引起兩派的內斗,如果再把兩派的後台——山名和細川牽涉進來的話必然要演變成天下大亂。另外,關東公方對京都將軍不服也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實。所以對於幕府來說保持作為關東屏障的駿河今川的親幕性是非常重要的,而沒有任何政治背景的今川范忠無疑是家督的最好人選。果然,范忠繼承駿河守護職後,駿河內千代秋丸,彌五郎的支持者群起作亂,范忠在幕府和同族長老重木貞秋的大力支持下平定了叛亂。事實證明義教的決定是正確的,在之後關東公方足利持氏掀起的永享之亂中。范忠作為征伐軍的先鋒為幕府方的勝利起到了很大作用。
言歸正傳,千代秋丸元服以後取名范賴,成立了小鹿家,娶了堀越公方足利政知的重臣上杉政憲之女為妻生了范滿。范滿既然有這樣的家世,見著宗家幼主無力,自然會生起王莽的野心。他一面打著攝政的名號,召集今川一族譜代移到自己的居館辦事,一方面讓母方上杉家出兵助勢。於是他的外公上杉政憲和扇谷上杉家的家宰太田道灌二人各帶三百騎布陣於駿河的狐崎和八幡山以壯范滿的聲威。覺得處境不妙的北川殿,龍王丸母子只得隱居在駿河山西的法永長者(今川家臣長谷川政宣入道後的法名)家裡以避危。於是,當時身在駿河的龍王丸之舅北條早雲再也坐不住了。
早雲單身往赴上杉軍營,對上杉政憲,太田道灌曉以大義,最後兩方達成了在龍王丸成年前以小鹿范滿代政,但龍王丸成年之後范滿必須還政龍王丸的協定。於是小鹿范滿以家督名代的身份進入駿河今川館行政。北條早雲一面使龍王丸母子得以移住丸子城,一方面上書幕府,請求幕府承認龍王丸為今川家的法定繼承人。文明十一年末,早雲得到了將軍義政的御內書。
慈照院殿 御判
亡父上總介義忠遺蹟所領等事,任讓狀之旨,今川龍王丸相續領掌不可相違之狀如件
文明十一年十二月廿一日。
這樣北條早雲的努力得到了成功,他使龍王丸成功地鞏固了自己的地位。不至於被小鹿派徹底扳倒,為以後的反覆打下了基礎。達到了目的的早雲於是年心滿意足地歸洛,繼續供職幕府。為幕府申次眾,於是就這么一晃十來年過去了。
龍王丸已經從一個乳臭小兒變成了花季少年,而小鹿范滿沒有一點想讓出政柄的跡象,一個嘗到權力者滋味的人,哪有輕易把權柄還與他人的道理。這樣在長享元年,北川殿鑒於這個狀況,給身在京都的北條早雲寫信,要他來駿商量對策。接到訊息的早雲立即辭職下駿。
早雲先在石脅(今靜岡燒津)築城,預備作為打倒小鹿范滿的根據地。這時因為小鹿范滿的專橫,使今川譜代家臣離心,倒向龍王丸方面。早雲見此良機,便加緊了打倒小鹿范滿的行動步伐。
長享元年十月二十日,龍王丸在駿河東光寺為成功打倒小鹿范滿奪回家主之位而祈願,事後向東光寺發出了禁制狀,是為龍王丸登上駿河的政治舞台的第一聲。
就今度御宿願,東光寺給主諸公事等,悉任先先之旨,被差置候,同山屋敷境迄,諸給主可為其分,若於此上有違亂候者,大眾急注進可被申候,堅可有御成敗者也,仍執達如件。
長享元年丁未
十月廿日 印(龍王丸)
東光寺
值得注意的是,此文書是戰國時代的第一張武將印判狀,當時正是早雲,龍王丸攻殺小鹿范滿之前,龍王丸並未宣示元服,也沒有正式名諱。只能用印判的形式來發布文書公告。誰知這一形式就這么流傳了下來,今川氏親後,輔佐其子氏輝執駿遠軍政的夫人“女戰國大名”壽桂尼使用“歸”字印判。今川義元使用過“承芳”印。他和子氏真二人還使用過極為囂張的“如律令”印。(在我看來這是戰國武將顯示自己的威權和神慮佛意等平的一個體現)。另外甲斐武田氏使用過“虎”印,後北條使用過“龍”印,乃至織田信長的‘天下布武“。很明顯都在氏親之後,戰國時代的第一張朱印狀也是永正九年由氏親所發,這些事例無不顯示了氏親作為時代先驅者的一個重要的側面。
這次祈願以及禁制狀的頒發,可以看作是龍王丸對小鹿范滿的第一聲挑戰。不久後的十一月九日。北條早雲帶領著歸心龍王丸的今川家諸譜代眾的軍兵,殺進駿府今川館,攻殺了小鹿范滿和其甥小鹿孫五郎。成功的清除了龍王丸繼承家督之路上的攔路巨石。不久,龍王丸正式元服,登上了今川七代家督的位置。他將駿河駿東郡興國寺城以及富士郡下方十二鄉賞給舅舅早雲,答謝他對自己的多年輔翼之功。
這樣,奪取了家督之位的今川氏親,駕起今川家這艘巨船,向戰國大名的方向揚帆起航。
氏親的軍事行動
在舅父北條早雲的援助下繼承了今川家督的氏親,把自己軍事上的第一個目標定在了遠江平定上,這不僅是父親義忠的遺願,也是今川家為保證駿河領國經營安全進行的必然。明應三年,以北條早云為主將的今川軍攻入遠江佐野,山名,周智三郡,同原氏等當地國人展開激烈交戰。奪取了中遠的重鎮遠江掛川城。《圓通松堂禪師語錄》記載了當時雙方交戰的情景。
“明應甲寅秋中之頃,平氏早雲者,亂入當州三郡,推落高城(原氏居城),殺戮官軍,狼煙蔽天,燒卻民家,不知其幾千萬,小人道長時節,於今者乎!焰毒禍及山林,不殘一宇為灰燼畢矣。”
這也可見,戰國亂世,對人民的生活和生產力的發展的破壞有多大。之後的文龜元年,斯波軍聯合臨國信濃守護小笠原氏反撲遠江,被氏親和重臣朝比奈泰熙擊退,從而氏親平定了北遠和信州的接壤地。這時,北條早雲在今川的支持下也有了發展。堀越公方足利政知晚年喜愛繼室所生之次男潤童子,把長男茶茶丸打入土牢。誰知政知死後茶茶丸從關押地逃出,殺死潤童子母子,自為堀越公方,誅殺重臣外山豐前守,秋山藏人,鬧的雞犬不寧。早雲聞訊,便在延德三年率自軍和今川援軍攻入堀越御所,足利茶茶丸被逐自殺。於是室町幕府為取代古河公方而設定的堀越公方就這樣滅亡了。明應四年,早雲計取小田原,開始相州經略,並結連扇谷上杉朝良,參加了其同山內上杉顯定的武藏立河原之戰(永正元年),今川氏親也應邀參戰,三方合勢擊破了山內上杉軍。永正三年,氏親借著東三河吉田城主牧野古白和田原城主戶田憲光的爭執出兵東三河。攻破吉田城。將牧野古白擊斃。
今川氏親永正三年的第一次三河征伐僅僅在於平定東三河的國人勢力,西三河未有波及。但是二年以後的永正五年,氏親又起三河用兵之心,他先和三河作手城主奧平貞昌聯繫,命他在西面三十八公里的細川築砦,今川軍本隊沿遠三大路從西北進發,同奧平軍從北和西南兩個方向進攻西三河。
八月十六日,北條早雲率領的萬餘駿遠之眾在岡渡過乙川,經甲山,井田,設陣於大樹寺,同細川砦的奧平軍南北夾擊岩津城。岩津城有岩津七城之稱,城外有很多可以充當砦的房屋群,岩津守軍依靠這些房屋奮勇同今川軍展開抗戰。松平長親(三河松平氏五代當主)率五百騎從居城安祥城出陣,在河崎渡過矢作川,突擊位於井田野的北條早雲本陣。這仗對三河松平氏而言是絕對的苦戰,松平長親自己也幾不免於討死。正當岩津將近落城之時,傳說戶田氏要離反今川,北條早雲便藉口要完成西郡的城普請,率馬回眾先退,其他部隊也一一退去,於是永正三河之亂告終。
永正三河之亂,使今橋,一色的牧野,二連木的戶田,西郡的鵜殿,作手的奧平,段嶺,長間等三河國眾今川氏被官化,為以後今川氏的三河支配打下了有力的基礎。
這年七月,氏親與權大納言中御門宣胤之女結婚,其即今川壽桂尼。此時足利義稙在防長之雄大內義興的擁戴下大舉上洛,足利義澄敗逃江州。義稙再任將軍,京都政權被大內義興和細川高國一派掌握。一直支持義稙的氏親終於如願獲得遠江守護職。之後,氏親開始著力於掃蕩遠江的斯波勢力。永正八年十月以來,今川同尾張斯波義達的軍隊激戰於遠江刑部一帶。永正五年九月,浜松城主大河內備中守貞綱舉兵投向斯波方,被今川重臣朝比奈泰熙討平。然年末泰熙死後,大河內貞綱借著其子泰能尚幼,舉兵再反。永正十一年,氏親在遠江三岳山城戰役中擊破了來援的斯波軍。一時大河內氏處於下風,不過永正十二年之後。他借著氏親介入甲州內亂失敗的機會,再度發難。
甲斐守護武田家十三代當主武田信虎自即位以來,連續平定叔父油川信惠,以及有力國人小山田氏的反亂,威震甲州。永正十二年,甲州河內地方的武田同族大井信達向武田家發動了叛亂.信虎和小山田氏合力攻擊大井信達的支城上野城不利,之後兩方一直混戰於甲斐國內.氏親見狀,也起了乘火打劫的野心.永正十三年,今川軍兵進甲州勝山,和大井通聲氣.九月二十八日的萬力之戰中,今川,大井聯軍大破武田軍.但在年末大井方的吉田城被武田攻破後,勝利的天平又傾向了武田一方,今川軍在甲斐陷入了不利局面.大河內貞綱就借著這個機會,將尾張守護斯波義達引進遠江引間城.向今川再度舉起反旗.
氏親見狀,決定斷然放棄已經沒有希望的甲州戰場,他以連歌師飯尾宗長為中介人和武田達成和約.在永正十四年六月率今川主力進軍掛川,進攻引馬.今川軍搭浮橋渡過天龍川.又以駿河安倍金山的礦工挖斷了城中水源.《宗長手記》載:氏親動用安倍山的金掘眾,將城中的水井一一挖壞.使城中滴水不余,結果不久”大河內備中父子,巨海,高橋其外傍籠盾籠數輩",或討死,或逃散,頓時土崩瓦解.斯波義達被迫出家,被氏親送回尾張.
完成了遠江平定的氏親,改修了掛川等遠州軍事要地.在尾張築那古野城監視尾張斯波的動向.實施一系列政治手段,進行駿遠兩國的領國經營,為下一步的擴張做好準備.
大永元年九月,氏親撕毀和武田氏的和約,以遠江土方城主福島正成為將,率眾一萬五千餘人大舉進攻甲州。九月十六日,攻克大井氏的屬城富田城作為前進基地。進而在登美(雙葉町)的龍地檯布陣,挾荒川對武田軍對陣。
因為國人的離反,武田方一時手頭可以動員的兵力只有兩千餘,二十八歲的年輕家督武田信虎面臨著他人生的一大危急存亡之秋。他急命懷有身孕的夫人避難於甲府東北積翠寺丸山的要害山城,以防自己一旦陣亡,自新羅三郎義光來甲斐源氏的嫡流就會這樣斷絕。抱定了必死的決心。
十一月三日,信虎的嫡子在要害山城中呱呱墜地,信虎聽見了這個訊息,急忙從陣中趕到城中夫人的枕旁。抱起在襁褓中啼哭的孩子,許願道:
“父親將你取名為勝千代,希望這能給武田家的武運帶來轉機,把今川的大軍從甲斐的土地上一個不剩的趕出去!”
就在不久前的十月十六日,信虎在飯田河原的激戰中擊敗了七倍於己的今川軍,斬敵百餘人。初戰得勝,士氣大振。十一月十六日,信虎在躑躅崎館西北一里的上條河原和今川軍對峙,福島正成準備夜襲武田軍本營,但信虎從雪原上大群水鳥的振翅聲中判斷今川軍的行動。事先做好了戰鬥準備,將夜襲隊打垮。其間,信虎又支付當地百姓金錢,鼓勵他們對敵人展開游擊戰。這樣,正在觀望局勢的甲州國人又倒向了信虎一方,武田軍主力迅速膨脹到五千。福島正成聞訊大驚,認為久戰不利,決意儘早和武田主力決戰以迅速分出勝負。十一月二十三日,福島正成調來了甲州河內吉田城內的三千預備隊,挑起決戰。信虎再次採納老臣荻原昌勝的計策,在敵人背後作下二段埋伏,先以主力突擊敵陣,埋伏部隊伺機襲擊敵軍背後引起敵軍混亂,一舉擊潰對手。
決戰的時刻的來臨了,信虎立於全軍之前,大聲激勵道:
“千年難遇的武運來臨了,不要記掛生死,勝利就在眼前!”
信虎忘記了恐怖,身先士卒,馳騁於今川千軍萬馬之中縱橫搏殺,今川軍連連敗退。
“原能登守友胤!討取了今川大將福島上總介的首級,立一世之威名!”
隨著這一聲高喊,今川軍全無戰意,頓時崩潰,殘軍退至富田城堅守。堅持到第二年的正月十四日,最終退向駿河國內。
這就是氏親生前的最後一次大規模對外用兵,以後到了義元的時候,甲駿才達成了和解。
從守護大名到戰國大名的轉變
氏親和壽桂尼的結婚有永正二年,永正五年二說,他們的夫妻生活非常幸福.氏親共有子六人,長子氏輝生於永正十年,二男彥五郎及三子玄廣惠探生年不詳,四子泉奘生於永正十五年,五男梅岳承芳,即後來鼎鼎大名的“東海第一強弓”今川義元則生於永正十五年。六子今川氏豐則生於大永元年,此人在尾張那古野城完成時被氏親任為城主,後來竟成為了“尾張之虎”織田信秀發家時的第一個“祭品”。其中氏輝和義元二人可以判定是壽桂尼之子.
一般來說,氏親一代,是駿河今川氏從守護大名轉變為戰國大名的分水嶺。也確定了氏親之後的今川氏輝,義元,氏真三代的戰國大名身份,然而,從哪裡可以看出,今川義忠是守護大名,而今川氏親又是戰國大名了呢?
首先第一點,守護大名的領國統治,通常需要通過守護領國的國人土豪加以實施,而自己只能控制這些被官,無法控制土地動向。而戰國大名將這些土豪國人徹底家臣化,使其脫離土地,自己則直接對領民進行統治。其二是對舊庄園的態度,對守護大名而言,保護其“不輸不入”之權是天經地義的事,不然就要背上“亂妨”,“押領”之類的惡名。但是戰國大名對此的態度卻正好相反。基於以上兩點,今川氏親推行了檢地這一手段加強了對農民,土豪以及土地的控制。其三,戰國大名領國基本可以稱為大名本人的“獨立王國”,幕府根本無法干涉,而大名自己的行動也不必打著幕府的旗號。(義忠時今川家參加應仁之亂還要名義上為將軍御所警備,進擊遠江也是細川勝元的內意,而氏親的一系列軍事行動沒有向任何“上級”請示)並且在領國內制定上下一體遵行的家法。即所謂“分國法”。今川氏的分國法就是所謂《今川假名目錄》。
從以上討論可以我們得出今川義忠,氏親兩代的根本區別
1.是否進行檢地(義忠沒有,氏親有)
2.是否制定了分國法(義忠沒有,氏親有)
3.擴張勢力的行為是否受到了中央權力(如幕府)的限制(義忠有,氏親沒有)
所以我們可以說氏親是戰國大名,而義忠僅僅停留在地方守護的階段。下名我們就來討論一下氏親以上政策的基本實行情況。
經過日本學者的研究整理,以下五篇文書是涉及到今川氏親檢地內容的。
永正十五年,遠江相良莊(般若寺領)
永正十七年,遠江笠原莊(高松社領)
同年,遠江羽淵領家方(松井氏領)
大永四年,遠江宇刈鄉(今川直轄領)
同年,遠江蒲東方(龍泉寺領)
下面我將第一份文書《遠江相良莊般若寺之事》錄出,以供參考。
一.寺社領田畠山林如往古停止地頭代官綺件,寺社領內本增分共令寄進之條,縱向後雖有莊內檢地,聊為不入諸役免許事
一,自寺領出來用水,自先規引來之處,並井領田不可難澀事
一,官寺山林草木,縱雖大澤堤入用水,任我意猥不可伐取事
一,當寺之事,停止本寺崎住號,本寺坊主雖恣於務致,任此旨不可許容事
一,當社祭禮,百姓等上下村廿一人之外,地下公事使其外雜人並被官大夫停止出來事
右條條,聊不可有相違,特當宮事ハ異ニ他祭神慮上ハ一圓不及難澀,造營勸行不可有怠慢守此旨之狀如件
永正十五年戊寅三月九日
今川修理大夫判
這份文書我們注意的是第一條,可以看出氏親雖保證了寺社的一些特權,但已經著手調查戶口,田地。以有效掌握土地的動態。其餘文書也有“踏渡下地”,“鄉御檢地”,”申之年地檢,增分“等言語。充分證明了氏親正利用這個手段加強對領國的控制。
關於分國法《今川假名目錄》,我這裡想說明一點,這篇分國法制定於氏親病死前的二個月,而氏親晚年因為中風,對於政事已經不能象以前一樣全般處理了,而賢內助壽桂尼在此時發揮了很大的作用,我認為這部分國法,大半亦是壽桂尼的手筆。另外,當時氏親的子女都很年幼,制定一部上下一體遵照的定法,抑制內爭騷動是非常需要的。也是今川家放棄落後於時代,只具形骸的幕府法,進行獨立自主的領國經營的第一步,其內容主要囊括了要有關於土地所有、地頭(有力領主)和名主(有力農民)的關係、所領買賣的限制、金錢借貸的利子、領國治安、取締喧譁(械鬥)、寺社住職、領國住民的嫁娶和戰時義務諸方面。共三十三條,確立了戰國大名今川家的運作形式。
最後要提到的就是氏親的金山事業和連歌
今川氏控制下的駿河安倍金山是中世日本有名的金礦之一,是井川,梅島,大河內,玉川諸金山的總稱。之前採金的主要形式還是對安倍,大井兩川河岸泥土中的金砂進行淘洗和採挖。而氏親時已經出現了初步的礦坑作業模式。但是並未完全取代以前的作業形式。如永正十八年五月四日的氏親文書稱
井河河堰草之事
雖誰知行山下刈之事,於近所相當之程令所望可致之也,仍而如件
永正十八年五月四日
氏親(印)村岡
這篇文書見於《靜岡淺見神社文書》,基本意思是將割取河岸上雜草制肥的運上特權給予淺間社家村岡大夫。但是根據宮本勉的研究,當時井川地方的主業是採金,農業並不發達,似乎沒有必要運用大量肥料,所以只能說明一點,其實村岡獲得的是將挖草根帶出的泥沙中的金砂掘取的權利。這也證明了氏親時代礦坑和淘挖金砂兩種作業形式是並存的。
另外,氏親也將迅速興起的礦山技術運用於軍事,前面提到的引間城之戰就是很好的例子。
另外氏親對連歌也十分喜好,這不能一概歸為風雅喜好。因為對於戰國武將而言,連歌會是獲取他國大名情報動態的主要途徑之一。氏親的連歌愛好無疑是受了飯尾宗長的影響,他是駿河島田人,是名連歌師宗祗的高足,少年出仕今川義忠,二十歲上洛求學,後來跟著師父遊歷各國,見識很廣。他和駿府丸子的齋藤加賀守安元是好友,在其宅附近結庵而居,少年龍王丸就從他那裡學習文化,所以後來受到氏親很大的信任,活躍在情報,外交方面。另外他和三條西實隆等京都的文化人公家交往也深,所以今川家治世下駿府的安定和繁榮也通過宗長傳到了京都公家的耳朵里,間接促成了公家們的駿河下向,他們帶來的京都文化對今川文化的發展繁榮的貢獻是無須置疑的。
氏親死於大永六年六月二十三日,年五十六。今川家為他舉行了盛大的葬禮。法名增善寺殿喬山紹僖大禪定門,葬於安倍川西岸的慈悲尾增善寺(今靜岡市內)。
也正是氏親,以及同時代前後的北條早雲,尼子經久等人,率先揭起了戰國大名之旗,打開了日本近世史的第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