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期經歷
丁默邨出生於今湖南省常德市城區大高山街一個裁縫兼裱畫店的家庭。五四運動席捲常德時,他在省立二師附小讀書,加入“常德學生聯合會”,進行革命活動,次年考入省立二師。工作初期在上海。1921年秋,丁默邨去上海,結識施存統。鏇由施介紹其加入社會主義青年團。同年與中共湖南黨團組織取得聯繫,被派回常德,開展建團工作。次年初,他建立社會主義青年小組,自任組長。1922年6月,正式成立團常德地方執行委員會,1922年10月,被選為書記。
1924年,丁默邨在上海加入了中國國民黨。1926年,至廣州,任中國國民黨中央組織部調查科辦事員。調查科為配合北伐,科長陳立夫派丁默邨赴上海策反北洋軍閥的三隻軍艦起義。行前陳立夫問他有無把握,丁默邨說:“把握在於北伐軍手中,如進軍順利,職雖不才,此去即使不成功,起碼可使其中立”陳深感其言,遂替他尋到一紙“特派專員”的委任書。
1930年,調查科轉向特工行動,丁默邨被派到上海,以“民黨中學”校長的公開身份,直接領導一個直屬情報小組,並與李士群出版《社會新聞》,專門刊登共產黨人隱私的誣文。
1934年,蔣介石在軍事委員會設“調查統計局”,丁默邨由陳立夫援引任第三處處長,專管郵電檢查。
1938年,共產黨中央委員張國燾從延安叛逃武漢,陳立夫命丁默邨主持“招待”。丁受重用,引起二處處長戴笠嫉妒,向蔣介石控告他貪污,招待費受到追查。不久,三處解散,丁默邨以軍事委員會少將參議銜寓於昆養晦。
投靠日本
1938年,汪精衛投靠日本後,漢奸頭目李士群開始拉攏丁默邨,而丁默邨則欣然應允,與土肥原賢二頻繁接觸,大肆出賣國民黨情報。日本人大為歡喜,責成丁默邨為主任、李士群為副主任成立日本上海特工部。此後丁默邨“官場得意”,一路躥升。為了壓制上海的抗日輿論,他接連製造了多起血案,大肆捕殺共產黨人和抗日人士。上海許多雜誌進步編輯遭到綁架和暗殺。《大美晚報》中文副刊《夜光》編輯朱惺公、中國共產黨上海“職業婦女俱樂部”主席茅麗瑛都被殺害。日本記者稱之為“嬰兒見之都不敢出聲的恐怖主義者”,國人則稱為“丁屠夫”。1939年8月,汪精衛偽國民黨“六大”在"76”號秘密召開,丁默邨被推選為中央委員,接著由汪提名任中央常委兼社會部部長。次年初,日寇召開“青島會議”,丁默邨被推為“還都籌備委員會”委員。
1940年2月1日,丁任汪精衛和日本的“東亞聯盟中國總會”所屬“社會福利委員會”主任委員。翌年,丁默邨發表《歲首感言》一文,主張惟有“東亞會戰”勝利,東亞民族才能“解放”。同時,誇耀日軍戰功,鼓吹整軍建國,加強訓練,與日軍並肩作戰,實現“大東亞共榮圈”。
1943年,丁默邨任“汪偽”國民黨中央政治委員會委員,參與汪偽國策的制定,是“中日基本條約”,“中日滿同盟條約”,及對英、美宣戰的主謀者之一。
1944年11月,汪精衛死,陳公博繼任,丁默邨於次年1月兼任偽最高國防會議秘書長。5月,調任偽浙江省省長、省黨部主任委員、駐杭州“綏靖公署”主任、省保全司令,集黨、政、軍權於一身。時值日寇侵華崩潰前夕,丁默邨復與日本特務中島信一,策劃組織突擊隊。同時,謀取後路,千方百計與蔣介石的“軍統”頭子戴笠、三戰區司令長官顧祝同聯繫。並通過戴、顧向蔣介石保證:“決心以原樣的浙江歸還中央,決不讓共產黨搶去”。
時任國民政府教育部長的陳立夫和丁默邨秘密取得了聯繫,對這位當年被他提拔過、如今為汪偽政權特務頭子的後輩“曉以大義”,指示他應該設法“脫離偽區”,如果不能“脫離偽區”,就當“伺機立功,協力抗戰”。陳立夫“策反”成功,之後的幾年,丁默邨表面上是傀儡政府的交通部長、福利部長,私底下,他為戴笠的軍統局架設電台、供給情報,與周佛海合作企圖暗殺當時的特務首腦之一李士群,並且配合戴笠的指示不斷營救被捕的重慶地下工作人員。
這些被營救的情報人員,後來在審判庭上,也都具函作證,丁默邨和重慶政府的合作是毫無疑義的。
當重慶政府需要丁默邨的協助時,陳立夫和戴笠都曾對他提出保證:陳立夫應允丁默邨可以“戴罪立功,應先有事實表現,然後代為轉呈委座,予以自首或自新”。戴笠則說得更明確:“弟可負責呈請委座予以保障也。”
而在日本戰敗以後,局勢混亂,重慶政府為了防止共產黨趁機坐大以及新軍閥崛起,又適時而有效地運用了丁默邨這個棋子。他被國府任命為“浙江省軍委員”,這一回,“浙江”前面沒有“偽”字了。
戴笠在給丁默邨的手書中,要求丁默邨在混亂危險中“切實掌握所部,維持地方治安,嚴防奸匪擾亂,使中央部隊能安全接收。”
而丁默邨也確實一一執行了重慶的指令。在“中央軍”進入浙江之前,新四軍已經收復浙西半片,是在丁默邨“剿匪”之後,中央部隊才穩穩地接收了浙江。
旗袍陷阱
鄭苹如是浙江蘭溪人,1918年生。
父親鄭越,字英伯,早年留學日本法政大學,追隨孫中山先生奔走革命,加入了同盟會,可說是國民黨的元老。他在東京時結識了日本名門閨秀木村花子,花子對中國革命頗為同情,兩人結婚後花子隨著丈夫回到中國,改名為鄭華君。
他們先後有二子三女,鄭苹如是第二個女兒,從小聰明過人,善解人意,又跟著母親學了一口流利的日語。而鄭英伯在回國後,曾任上海復旦大學教授,還擔任過江蘇高院第二分院的首席檢察官。鄭苹如在明光中學讀書時,丁默邨曾當過這箇中學的校長,因此兩人有師生之誼。抗戰爆發後,鄭苹如毅然參加抗日救亡運動。
上海淪陷後,她以自身的優越條件(良好的社會關係和卓越的日語能力),擔任抗日的地下工作,她加入了中統,這時她只有19歲。她花樣年華,風姿綽約,是上海灘上有名的美女,當時全中國最為重要、最有影響力的畫報--《良友畫報》,在1937年7月的130期就以她為封面女郎,只是因為她身份特殊,只稱“鄭女士”三個字,而未寫全名。
鄭苹如是位極優秀的情報員,她憑藉母親的關係,周鏇於日寇的高級官佐中,她曾和日本首相近衛文磨派到上海的和談代表早水親重攀上關係,繼而又通過早水的介紹,結識了近衛文磨的兒子近衛文隆、近衛忠磨,以及華中派遣軍副總參謀長今井武夫等人。她曾想綁架日本首相的兒子近衛文隆。那近衛文隆見到鄭苹如後,一下子墮入情網。“若掌握了近衛文隆,不就能迫使日本首相作出停戰讓步了嗎?”她大約出於這樣的考慮。但上級命令她中止這一危險的遊戲,近衛文隆才不知不覺地逃脫了政治肉票的命運。
鄭苹如探聽到汪精衛“將有異動”的重要情報,通過秘密電台上報重慶,可惜當時政府起先並未重視,直到汪精衛離開重慶投敵後,方知鄭苹如早已掌握此一情報,因此政府對她極為倚重。於是,他們把制裁漢奸丁默邨的重要任務交給她。
日偽時期,汪精衛政權在當時上海極司菲爾路76號設立了特工總部,主任丁默邨是原軍統第三處處長,在漢奸李士群撮合下投靠日偽,破壞抗戰。為此,中統上海潛伏組織負責人陳果夫的侄子陳寶驊,決定抓住丁默邨好色的弱點,施“美人計”除掉他。
丁默邨本是個色中餓鬼,交到如花似玉的鄭苹如自然是喜出望外,而鄭苹如佯裝成涉世未深的少女,不時恃寵撒嬌,與丁默邨時斷時續,若即若離,逗得丁默邨饞涎欲滴,神魂顛倒。中統見時機成熟,布置下手。第一次行動,由鄭苹如請丁默邨到她家作客,在鄭家附近安排了狙擊人員,然而丁默邨詭計多端,他的轎車快到鄭家時,他改變主意掉頭離去,計畫遂告失敗。此時中統上海區的負責人換了張瑞京,他重新策劃第二次“刺丁”,他安排鄭苹如以購買皮大衣為由,想把丁默邨誘殺在西伯利亞皮貨店。
1939年12月21日,丁默邨在滬西一個朋友家吃中飯,他打電話邀鄭苹如前去參加,鄭苹如便趕到滬西陪丁默邨直到傍晚。丁默邨說要去虹口,鄭苹如說要到南京路去,於是兩人同車而行,當汽車駛至靜安路、戈登路西伯利亞皮貨店時,鄭苹如突然提出要去買件皮大衣,並拽著丁默邨同她一起下車,幫她挑選。丁默邨職業反應是到一個不是預先約定的地點,停留不超過半小時,照理說是不會有危險的。心想鄭的執意要他同去,不外乎是想乘機敲他一筆竹槓。於是他便隨她下車,但當鄭正在挑選皮衣時,丁默邨突然發現,玻璃櫥窗外有兩個短打衣著、形跡可疑的人,正向他打量。丁默邨看情形不對,便從大衣袋裡摸出一迭鈔票,向玻璃櫃檯上一摜,說:“你自己挑吧,我先走了。”說完就急轉身向外跑。鄭苹如見丁默邨突然向外奔跑,起初一愣,本想追蹤出去,但走了兩步,又停住了。
此時徘徊在店外人行道上的中統特務,沒料到丁默邨會不等東西挑好,就突然衝出店來,因此稍為躊躇了一下,竟讓他衝過馬路。丁默邨的司機見他狂奔而出時,早已發動引擎,開好車門。等到槍聲響時,他已鑽進車內,拉上了車門,子彈打在防彈車門上,他毫髮無傷,揚長而去。對鄭苹如而言她不甘心,又心存僥倖,決定深入虎穴,孤身殺敵。於是她繼續與丁默邨虛與委蛇,但暗中身藏一支布朗寧手槍,準備伺機下手,但她哪知丁默邨早已布下羅網,等她上鉤了。因此在第三天當鄭苹如驅車到76號要見丁默邨時,就被丁的親信林之江給扣住,她被關進76號的囚室。
李士群的老婆葉吉卿很快就得知訊息,她派了畲愛珍、沈耕梅前來審訊,丁默邨自然不好阻攔。鄭苹如否認她與中統的關係,只承認暗殺丁默邨是因為她不甘被玩弄。丁默邨雖然惱恨鄭苹如參與對自己的謀殺,但又著實迷戀她的美色,因此他並沒想要置她於死地,只是想關她一陣子,再把她放出來。
但丁默邨的老婆趙慧敏卻悄悄找到林之江,並對他面授機宜,於是鄭苹如被暗中移解到憶定盤路三十七號的“和平救國軍”第四路司令部內,這連丁默邨與李士群都不知道。
1940年2月,在一個星月無光的晚上,林之江從囚室里押出鄭苹如,謊稱丁默邨找她,汽車七拐八彎,來到滬西中山路旁的一片荒地。鄭苹如連中三槍倒下了,死時年僅22歲。
鄭苹如之父鄭英伯因不願以出任偽職而保釋女兒,一病不起,於1941年初抱恨而終。鄭苹如的哥哥鄭海澄在1944年的一次對日空戰中犧牲。丁默邨在此事件後,被排擠出76號特工總部。
死於非命
抗戰勝利以後,丁默邨與周佛海、羅君強同受戴笠之騙,飛至重慶,被軟禁在白公館。適戴笠因飛機失事撞死在岱山,又把丁默邨等解回南京。丁默邨一看大事不妙,心裡著實慌張,於是迴轉頭來又找舊歡,要家屬找趙冰谷求陳立夫幫忙。誰知這時的趙冰谷卻不請自到,其貌甚肯,好像真的願意為朋友兩肋插刀,一番慷慨之詞,讓丁的老婆趙慧敏感動得淚涕並出,真以為上蒼派來了一個救命菩薩,不惜賒財免災,把丁做了五年大漢奸所搜刮的民脂民膏,乃至自己的私蓄首飾等等,全部奉送趙冰谷,以求免丁遭致的滅頂之災,趙冰谷雖一再在趙慧敏面前吹噓自己與陳立夫的密切關係,保證自己只要出面,定能馬到成功,實則乘此機會吞併丁之家產,往昔待如上賓的趙冰谷如今只不過是乘人之危,大發難財而已,只枉丁默邨奉為親友,在遇難時卻落井下石,不費吹灰之力捲走丁默邨的萬貫家財,丁默邨苦心經營的一生所得最後全送他人之手。這在丁默邨可能萬萬沒有想到,由此可見,與丁默邨交往的人也只不過是一丘之貉,想想丁默邨是如何狡詐、陰險之人,“朋友”這么對待他也算理所當然。
1946年9月25日,國民政府首都高等法院正式開庭審判丁默邨一案。丁默邨費盡九牛之力,極力為自己辯解,力陳自己對國民政府功績之顯,並虔誠地檢討自己當初加入偽國民政府之錯,把自己主動加入汪偽集團說成是被強迫涉及,後一待機會即向國民政府輸誠悔過,建立了不可磨滅的功績。以此來力博國民政府對自己的信任,為了使自己的觀點更有說服力,尋求大量證據,運用法律手腕,請律師竭力為自己辯護,但最終失敗,1947年2月8日,被以漢奸罪判處死刑。同年7月5日槍決於南京老虎橋監獄。
國民政府雖承認丁默邨為自己所做的事有一定功績,這是證據確鑿的事,不便全部推翻。但國民政府卻忽視這一方面,在為日偽辦事的那方面大做文章,硬說丁組織突擊總隊的動機是負隅頑抗更是強詞奪理。
此時國民政府已收回浙江行政權,不費勁地收服了丁默邨手下的兵團,丁默邨對於自己來說已毫無用處,留下來只會生出旁枝錯節,不滅口無以消災。丁默邨自鳴得意的兩面手腕,自恃是一張保全生命的票根,卻被蔣介石更陰險毒辣的手慢慢地撕掉,於是像殺一隻老得再無任何用處的狗,不帶一丁點憐憫和同情,丁默邨的生命也悄無聲息地畫了一個句號。
據當時報載:丁逆在聽說要執行時,頓時嚇得面無人色,渾身發抖,站立不住。他當然沒想到自己苦力營鑿二窟,卻導致如此結局。更沒想到自己會死於竭力討好的主子之手,想起自己也會像那些無數個死於己手的人一樣死去,丁逆不禁眼前發黑,頹然倒地。如此害怕死亡的人你能想像得出不久之前他還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王?昔日有句俗語說:“昔日殺人者,人亦殺其頭。”丁默邨便是其中典型一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