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眼睛的手術刀》
作者：海浪0011
作品類型：短篇小說
《長眼睛的手術刀》書籍簡介
手術刀長了眼睛，是好事！
文章截選
在我們全家慶賀兒子“百歲”（本地習俗，小孩滿一百天的慶賀儀式）的時候，麻煩也跟屁蟲似的來了。
結婚不到一年，溫柔賢惠通情達理的妻子便生下一個男孩，為幸福美滿的家庭又添了一條彩虹。同村的男女青年、街坊鄰居的嬸子大娘們都向我們投來羨慕的目光，稱讚妻“有成事兒”。母親更是喜的合不攏嘴，不時在小孫兒那胎毛茸茸的額頭舔個沒完。嘖，嘖，嘖！要是再添個孫女就好嘍！
是啊，我和妻子高興之餘，也覺得美中不足，若能再生個女兒，那才叫錦上添花哩！
可是，政策不允許。按規定頭胎生男孩的夫婦必須到鄉衛生院做絕育手術，要想再生個孩子，是不可能的。
這不，剛給兒子過完“百歲”，村婦女主任就領著鄉計生辦的李主任踏著早霜，頂著朝霞趕來了，進門先道喜後道憂：下半年你們村結紮的共六家，你們是其中之一，先作好思想準備，三天后帶上住院的用品用具，由村婦女主任領到鄉衛生院做手術。雖然李主任說話聲音不大，但那是國家政策，就像軍令一樣不可更改，沒有絲毫商討餘地。望著晨光里遠去的背影，我和妻子像被孫猴子使了定身法——呆立當院，再生二胎的願望頃刻間破滅了。
別愣怔了！找你栓子舅去，他還能沒辦法？母親見我們佇立在那兒不說話，從妻懷裡抱過小孫兒提醒我們。
為了我們的錦上添花，稍做準備即可動身。
栓子，大名韓大栓——鄉衛生院院長，母親的一個遠房族弟。打我記事起，他在我父親的班上讀書，時常到我家去吃飯。聽娘說栓子舅家缺勞力，生產隊分的糧食少，吃的接續不上，親戚家接濟幾頓粗茶淡飯，應該的。自他當上院長後，民眾口碑一直不錯，都誇他醫術好，待人和氣沒架子，有求必應。
哈呀，是外甥外甥媳婦呀，看看看，這不逢年不過節，只管來嘛，又不是外人還帶什麼東西！栓子舅佯作嗔怪，熱情地接過網袋，高聲招呼妗子泡茶做飯。等我們在客廳坐下後，關切地問，有事吧？
鄉計生辦通知，讓我們三天后到衛生院做結紮手術。我直接了當，像他收禮一樣自然。自家人嘛！
好，好。回響國家政策，應該的。到時我關照一下手術室，讓他們一定細心，另外安排一個好房間。聽他公事公辦的口氣，我的心頓時涼了半截。幸虧我早有思想準備，忙說，舅舅說的是，不過我娘思想老傳統，說現在光景好能吃飽了，卻又不讓多生養，她老想再要個小孫女，非逼我們來跟栓子舅說說。我故意叫上他小名，並把“吃飽”說的重些，不怕你不幫忙。
喔——是這樣。你爹你娘都好吧！
嘿，果然！
身體還可以。只是腿腳不靈便，出趟門不容易，說你工作又忙，就不親自打擾了。
妗子把飯端上桌，招呼我們一起吃。栓子舅把碗往我倆跟前推了推，面露難色皺緊眉頭說，王鄉長昨天剛給醫院開過會，說一定要剎住走後門拉關係的歪風，結紮後計生辦要驗刀口。一幅愛莫能助的樣子。
完了。我的心登時涼透了。但還是不甘心：那就不能想想法子？說著把準備好的兩千元放在桌上，有錢能使鬼推磨，行與不行試試看吧。
鏡片後嘩啦啦閃過一片段預告花綠綠的光亮，緊接著栓子舅把眼鏡往上推了推，習慣地眯起深井一樣的眼睛，沉著冷靜的面部毫無表情。我提心弔膽地等待著回答，那情景活像一個等待宣判的被告。
良久，他終於開口說這樣也好。雖然手術室里都是我的學生，但為穩妥起見，有了這個“剎口風”最好。下不為例啊！我長吁一口氣，心裡懸著的石頭“咚”的一下落了地，忙說全靠老舅費心！
他看我喜形於色手舞足蹈的樣子，擺手制止說，不過手術還是要做的。
什麼！還要做手術？我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栓子舅拍拍我肩膀，親切而又詼諧地說，不看你們面子我還能對不起我老姐姐？——手術刀是長眼睛的。
噢——？糊裡糊塗的我半信半疑。
傻孩子，你舅是艄公過河——老掌舵的了……妗子後邊的話卻被栓子舅一聲“多嘴”擋回了肚裡。
日落日出，冬去春來，日子過得飛快。有一年過去了，妻子果然不負眾望，順利產下一名珍珠似的女兒，蓬蓽生輝。
闔家歡喜。
又到鄉衛生院做手術，當著鄉計生辦李主任的面，栓子舅不慌不忙地解釋說，上次手術失敗，學生們尚在實習階段，也是很正常的。這一次我親自主刀，保準沒問題。
手術很順利也很成功，七天后便辦了出院手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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