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床的女人》

《賣床的女人》

《賣床的女人》,作者張小嫻,短篇小說,2006年2月出版。

(圖)《賣床的女人》《賣床的女人》

作者:張小嫻

發布:2006-02-23

小說系列:單行本
男主角:周文堂

女主角:程雪明
故事地點:香港
時代背景:現代
情節分類:短篇小說

故事簡介

程雪明的家私店坐落在跑馬地雲利道,樓高兩層,獨沽一味只賣床,有新床,也有古董。這間鋪是一張漂亮的床,必須要配上一流的床上用品,正如一個擁有一流條件的女人,也只有一流的男人才配得上她......

內容試讀

雪明的家私店座落在跑馬地雲地利道,樓高兩層,獨沾一味只賣床,有新床,也有古董床。這間鋪是她父親的物業,不用交租,所以即使一個月只賣出一張床,也不用虧本,因為她賣的床並不便宜。

二千多尺的地方,放了二十多張床,有一張床可以升高到貼近天花板,騰出床下的空間來招呼朋友談天。有一張床象老夫子漫畫里的床,是鑲在牆上的,睡覺的時候才拉出來。

程雪明最喜歡的卻是那張簡單的吊床,店裡沒有客人時,她喜歡躺在吊床上,想像自己在森林裡睡在兩棵大樹中間的一張吊床上,而一個好象泰山的男人則在旁邊保護她,拿著一塊芭蕉葉為她扇涼。

程雪明在家私店辟出一個角落售賣床上用品,賣的都是著名設計師的作品。一張漂亮的床,必須配上一流的床上用品,正如一個擁有一流條件的女人,也只有一流的男人才配得上她。

程雪明的條件即使不是一流的,也接近一流了,她單身,二十七歲,在加拿大留學回來,面孔漂亮身材姣好,是跑馬地一帶最漂亮的家私店店東。可是,這一個女人,聲譽並不好。他們說,她賣床會陪睡。

她熱愛每一張她所賣的床,穿梭其中,熱情地為顧客介紹每一張床的特點,、構造和舒適程度;她會情不自禁地躺在床上,證實那張床多么美好。她很關心每一張她賣出的床的際遇,她會向買床的人打聽對方的室內設計。男人本來是為買床而來,卻忘記了床,只記得程雪明。

程雪明不認為自己把男女關係看得很隨便,跟那些相識不久的男人上床的那一刻,她的確是愛他們的,只是她的愛太短暫。她並不相信世上有永恆。生命苦短,女人的青春更短,何必將自己只縛在一個 男人身上呢?

跟她上床的,很多是來買床的男人。她跟他們在她所賣出的床上溫存。首先走下床的,不是那個男人,而是程雪明。她對男人說:「不用找我,我會找你。」

她對男人說:「沒有結果的,不要記在心上。」

她的瀟灑被認為是放蕩,她是雲地利道之上最放蕩的女人。

有好幾個跟她上過床的男人跟她成了好朋友,每一次買新床,仍然會來找她,或者帶著女朋友和未婚妻來,程雪明會給他們一個折扣。

其中一個男人叫李雲志,他跟程雪明上過幾次床,關係維持了一個月。李雲志帶著未婚妻來買新床,他告訴程雪明,他要結婚了,程雪明忍俊不禁,她沒想到象李雲志這種浪子也會結婚。

他高高興興地買了新床回去,卻結不成婚。他在婚禮前一天反悔了,往後還連續半年要看心理醫生,因為結婚這件事,令他受到巨大的精神壓力,心理無法平衡。

「我們都是不適合結婚的。」程雪明跟李雲志說。

「我不是不適合結婚,醫生說我是不適合跟另一個人維持一段長期關係。」李雲志說。

「長期關係?聽起來很可怕。」程雪明說。

「我想我要買過一張床,睡在一張本來準備婚後使用的床上令我很不安。」李雲志說。

程雪明把那張鑲在牆上的床賣給他,這樣一張每次都要拉出來的床,最適合一個人睡。李雲志只適
宜獨睡。

「睡在這張床上舒服得多了,感覺自己象『老夫子』。」李雲志告訴程雪明。

程雪明沒有再跟李雲志睡,她跟他成為了好朋友,但並不愛他,也不想再和他睡。

這一天,李雲志帶他的朋友周文堂來買床。

周文堂長得一表人才,是一位執業律師,他站在李雲志旁邊,將李雲志比了下去,程雪明立即就覺
得懊悔了,她從前怎會跟李雲志這么糟糕的男人上床?

三十歲的周文堂坐在那張可以升上天花板的床上,床緩緩升上天花板,他的頭差不多可以貼著天花
板。

「你不認為睡在這張床上有很大壓力嗎?」李雲志仰頭跟他說。

周文堂從床上跳下來說:「我認為這張床很好,一個人睡在床上,無聊的時候可以上升或者降落。」

「你有多少時候會是一個人睡在床上?」李雲志諷刺他。

周文堂很容易愛上女人,他不是濫交,而是多情,或者可以說是寂寞,每天夜裡,他都想抱著一個
女人睡,管她是誰。這個癖好也許是一種童年的反射,他八歲喪母,從此沒有人抱著他睡,後母雖然對他很好,卻不曾抱著他睡。他想抱著不同的女人睡,他可以在每一個女人身上找到屬於他已逝的母親的某些特徵。

從來沒有一個女人可以留得住他。首先走下床的是他,他對女人說:

「不用找我,我會找你。」

當女人問他:「我們會有結果嗎?」他以沉默或者苦笑來代替說話。

「我就要這張床。」周文堂跟程雪明說。

「他的那一張床爛了。」李雲志說。

「床也能爛?」程雪明失笑。

「由此可知他在床上多么兇猛。」李雲志大笑。

周文堂尷尬得不敢望程雪明。不知為什麼,平時李雲志拿他的風流韻事來開玩笑,他是不會介意的
 ,今天卻很介意。

「你把你的地址寫給我。」程雪明跟周文堂說。

「我也喜歡這張吊床。」周文堂指著那張吊床說。

程雪明躺在吊床上說:「這張床不賣的。」

周文堂覺得程雪明簡直就是在挑逗他了。

「一起去吃飯好嗎?」李雲志問周文堂和程雪明。

「好。」程雪明說。

「我不行呀,約了朋友,下一次好嗎?」周文堂說。

程雪明覺得周文堂是間接拒絕她,但她自己已經先開口,總不能把說話收回。

周文堂付了錢之後匆匆開離開。

「他走得那么急,是不是約了女朋友?」程雪明問李雲志。

「他好象沒有固定女朋友,你對他有意思嗎?」李雲志向程雪明探聽。

「胡說,他應該知道我和你的關係吧?」 「我沒有告訴他,我不用告訴他我跟哪些女人上過床吧?」

這一天早上,程雪明躺在吊床上,閉上眼睛,想像周文堂在旁邊為她扇涼,只有這樣想,她才可以
一泄心頭之憤,報復他那天拒絕和她吃飯。

店員把電話拿到程雪明面前:「程小姐,找你,姓周的。」

程雪明猜到是周文堂,她雀躍地拿起電話,一本正經地說:「餵--」

「程小姐,我是周文堂。」

「喔,周先生,你那張床應該是明天才送去的。」程雪明故意跟他談公事。

「不是床的問題,昨天抱歉不能跟你吃飯,你今天中午有空嗎?我想請你吃飯。」

「今天?真對不起,我走不開,改天吧。」

「那就沒辦法,我改天再找你。」

程雪明根本不是走不開,她是要向周文堂還以顏色。 「程小姐。」三十分鐘後,周文堂來到家私店,嚇了程雪明一跳。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你說走不開,所以我買了外賣給你,漢堡包沒有問題吧?」 程雪明覺得這個周文堂追求女孩子的手段太熟練了。

「我也想順道再說服你把這張吊床賣給我。」周文堂把一個漢堡包遞給程雪明。

程雪明接過那個漢堡包,在吊床上吃起來:「你為什麼喜歡這張床。這張床只可以睡一個人。」

「有時候我也想一個人睡。」

「好吧,我替你訂一張。」

「謝謝你。」

第二天,可以升上天花板的那一張床送到周文堂的家裡。

第四天晚上,程雪明與周文堂睡在那張床上,床一直升到天花板上,下降;又再升高,又下降。

「不要再玩了!」程雪明捉著周文堂那隻開動升降掣的手,大聲地笑。

周文堂抱著赤裸的程雪明,問她:「你覺得我的表現怎樣?」

「你對自己沒有信心嗎?」程雪明反問他。

「當然不是。」

「那為什麼要問?」程雪明的手指在周文堂的胸前來回,「你抱著我的時候,象個小孩子。」

第二天早上,他們同時醒來,同時走下床。

「不用找我,我會找你的。」他們不約而同地說。

「你真的會找我嗎?」程雪明忍不住大笑。

她走了以後,周文堂真的想念她,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象程雪明給他的感覺那樣。

程雪明睡在家私店的吊床上,想像著周文堂在旁邊唱歌哄她睡,她竟然想念他。她想打電話給他,
但這不是她的作風。周文堂雖然可愛,但始終不是個正經男人,他今天晚上可能已經跟另一個女人睡在那張床上。

周文堂獨個兒睡在床上,一個星期了,他竟然沒有帶女人回來,他突然對其他女人提不起興趣。他
從床上起來,開車到程雪明的家私店,這么晚了,店裡應該沒有人,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來。

程雪明竟然從家私店裡走出來,兩個人相視而笑。

「去吃點東西好嗎?」周文堂問她。

周文堂跟程雪明開車到淺水灣茶座

「很久沒有來過淺水灣了。」程雪明說。

「為什麼?」

「很久沒有談情了。」

「我也是。」周文堂說。

「你害怕長期關係嗎?」程雪明問他。

「聽起來挺可怕。」 「到五十歲或者有需要。」程雪明說。

他們坐在沙灘上,天南地北無所不談,周文堂從來沒試過,跟一個和他上過床的女人談到那么多關
於自己的事。

一直坐到第二天早上,程雪明睡在他的肩膊上,周文堂驚訝自己昨天晚上竟然沒有和程雪明做愛。
他去家私店找她時,本來是想跟她做愛的。

「走吧!」周文堂喚醒她。

周文堂開車送程雪明回家,他一邊開車一邊握著她的手。車子到了程雪明的家,程雪明下車。 「再見。」程雪明跟他說。

「我們一起好嗎?」周文堂走下車跟她說。他還是頭一次跟一個女人說這句話。

「我們是同類,都不可能對一個人忠心。」程雪明說。

「我可以的。」周文堂說。

「三個月吧,如果三個月內,你能夠不跟其他女人上床,我也能夠不跟其他男人上床,我們便可以
一起。」程雪明說。

「好。」周文堂說,「這三個月內我可以見你嗎?」 「當然不可以。」

「好,一言為定。」

 周文堂把這個協定告訴李雲志。

「我打賭你捱不過三天。」李雲志說。

「你這一次是認真的嗎?」李雲志問程雪明。

「他捱得過三個月才說吧。」程雪明說。

周文堂也不認為自己可以捱得住,他只是認為自己即使跟其他女人上床,也可以隱瞞程雪明。然而
,一個月過去了,他竟然清心寡欲。 兩個月過去了,他守身如玉。

 還有七天便是三個月期屆滿,這一天,李雲志和一群朋友有心引誘他,藉口其中一人心情不好,要周文堂出來的士高。在的士高里,他遇到羅安妮。羅安妮很高傲,以前他們常常在的士高碰頭,羅安妮總是對他不瞅不睬,周文堂曾經發誓終有一天要把她弄到手。羅安妮今天晚上竟然主動跟周文堂搭訕,還邀請他跳舞。

羅安妮的身體貼著他,她的下體剛好緊貼著他的下體。他是禁慾了三個月的男人,再下去就受不住
了。

「到你家還是到我家?」羅安妮問他。

「到我家吧!」周文堂理不了那么多。

周文堂拉著羅安妮離開的士高,飛車回到家裡。羅安妮進門之後,脫去周文堂的外衣。

「你的床為什麼在天花板上?」羅安妮看到那張升上了天花板的床,很是奇怪。

是周文堂今天早上把床升上去的。

周文堂穿回衣服:「對不起,今天晚上我不行。」

「什麼不行?你又不是有月經。」羅安妮說。

「對不起,我真的不行,我不想對不起我女朋友。」

羅安妮失笑:「恭喜你,你找到真愛了。」

「謝謝你。」周文堂說,「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要去找一個男人。」羅安妮關上門離開。

周文堂想不到他竟然可以拒絕羅安妮。他不想讓另一個女人睡在這張程雪明睡過的床上。他真心愿
意為一個女人忠誠,這種感情原來是很高尚的。

周文堂這一次是認真的,他臨崖勒馬的事成為笑柄。」李雲志告訴程雪明。

這三個月,程雪明也沒有跟別的男人上床,她真心愿意為一個男人忠誠。

還有兩小時便三個月期屆滿,周文堂實在等不到半夜兩點鐘,他開車去找程雪明。他本來想去她雲
地利道的家找她,卻發現家私店二樓有光,程雪明正在跟一個男人接吻。周文堂拾起地上一管電芯,擲向家私店二樓的玻璃窗。程雪明看到他。

周文堂飛車回家,把那張床砸爛。他覺得自己很傻,她是一個賣床的女人,床上的歡愉何必帶到床
下?何必用承諾捆綁自己?忠心的人和守財奴有什麼分別?人生有三分一時間睡在床上,難道那三分一的時間都是獨睡的嗎?當然不是。

程雪明在三個月期限屆滿的最後一天,跟這個來買床的男人搭上。在此之前,她是遵守承諾的,但
是越近期限,她越害怕。李雲志告訴她周文堂這一次是認真的,她更害怕。她無法相信自己可以對一個男人忠誠,她不是這種女人,她害怕長期關係,更害怕被一個男人深深愛著,她過去的一筆風流帳使她無法重新開始。

用情太傷心,她不想受這種煎熬,她不過是一個賣床的女子,床是一個最糜爛的地方,從床上開始的關係,何必太認真?

作者作品簡介

張小嫻善於描寫都市的男歡女愛,深受年輕讀者的歡迎。
她相信承諾,喜歡一切美好的東西: 漂亮的衣服美味的食物、男人的諾言。
她找尋幸福,然後發現:失望,有時候,也是一種幸福。
因為有所期待,才會失望。
遺憾,也是一種幸福。
因為還有令你遺憾的事情。
她追尋愛情,然後發現:
愛,從來就是一件千迴百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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