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簡介
本書首先介紹了不是幸福,接著介紹了不是離別、不是東西、不是珍貴、不是不幸、不是感慨、雜文與武俠、一個作家的成長與轉變等內容。
目錄
前編:人在江湖
不是幸福
不是離別
不是東西
不是音樂
不是珍貴
不是愛情
不是忘記
不是刀鋒
不是不幸
不是不說
不是感慨
後編:談武俠小說及其他
牛哥的“三奇”
看《小李飛刀》第一集
談我看過的武俠小說(一)
談我看過的武俠小說(二)
談我看過的武俠小說(三)
談我看過的武俠小說(四)
談我看過的武俠小說(五)
談我看過的武俠小說(六)
談我看過的武俠小說(七)
另外一個世界——還是有關武俠
雜文與武俠
等等
作者簡介
古龍,本名熊耀華,祖籍江西,1937年生,14歲時隨父母從香港移居台灣讀書,不久因父母離異生活陷於困境,靠朋友接濟和半工半讀念完淡江大學外文系。畢業後,先在台北美軍顧問團任職,後專門從事文學創作。古龍以其大量可讀性極強的武俠小說享譽文壇,代表作有:《風雲第一刀》、《絕代雙驕》、《楚留香傳奇》系列、《陸小鳳傳奇》系列等。1985年古龍病逝於台灣。《誰來跟我乾杯》是古龍散文作品在內地的首次結集。
精彩書摘
厭倦江湖 自甘寂寞
夜深人靜 舉杯邀飲
--總代序
“誰來跟我乾杯?”
那時候總是有一個人會說:
“我。”
一
有一個人從小就不是一個好孩子,不念書,不學好,愛打架,又愛惹事生非,後來竟然就跑進了是非最多的電影圈。挨了餓,吃了苦,受了氣之後,忽然有一點發憤圖強的意思,後來果然出頭了,可是毛病又復犯,而且還有了一種新毛病:
──不愛做事,只愛花錢。
所以只要是見到他的人,人人都頭大如斗。
這個人卻是我的朋友。
這個人不但是我的朋友,而且是一個我非常喜歡的朋友。
因為我了解他!
他不念書,他真的沒有念過什麼書。
──如果你生長在一個他那樣艱苦辛酸的家庭,你就知道他為什麼不念書了。
他不學好,不去練鋼琴,不去學聲樂,不去學畫,反而去打雜工,他是不是個混蛋?他是不是瘋了?
──有一年天下大旱,百姓都快餓死了,一個很學好又會念書的皇帝問他的子民:“你們沒飯吃,為什麼不吃肉?”
──這不是笑話,這是一個慘痛的教訓,只有一個滿身創傷滿心創傷的人才能接受的教訓。
在經過艱辛百戰之後,你也許會明白這個道理了,可是你仍然無法接受這么樣一個人。
因為你已老了,他還年少。
你們之間,還是有一條溝,這條溝之所以不能被填平,只因你不願意。
一個人如果不能了解另一個人,最大的原因,只因為他根本不願去了解。
──這個世界上為什麼有那么多人根本就不願去接受別人的意想?根本就不願去了解別人?
──在人類所有的弱點中,有什麼比這一點更能阻礙人類的進步?更值得悲哀的?
我的這個朋友和我一樣,身世飄零,滿懷悲憤,可是在是非最多機運也最多的電影圈,他終於憑他的智慧和努力躥出來了。
那時候他仍年少。
一個年輕人,身上千瘡百孔,心上也有千結難解,有一次甚至被活活燒死。
然後,他忽然有了機會,而且能把握這個機會,能夠達到一種可以做一些他自己喜歡做的事的地步。
你說他會不會去做那些事呢?
──一個精力旺盛的獨身大男孩,喜歡去做一些什麼事?在這種情況下,他會不會做得比較狂一點?
如果我去問大多數人,大多數的回答都是“不會的”,因為這個世界上君子太多了。
幸好我不是君子。
所以別人怕他,我不怕。
別人怕他喝酒爭氣惹事闖禍花錢坑人扔石頭,我不怕。
因為我多多少少有一點了解他。
最重要的一點是,我了解到他最重要的一點──他的聰明。
二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很多種人。可是我常常把這無數種人分成兩類。
分類的方法卻又有很多種了,第一種最尖銳的分類法,當然是最尖銳的:
──死人和活人。
不管你從哪一個觀點來看,這兩種人都是完全不同的,一種有思想有情感有悲傷有歡樂有感情,另一種什麼都沒有了。
他可以留下流芳千古的名聲,可以留下造福萬世的財富,甚至可以留下一個王國,可是對一個死人來說,他還能擁有什麼?
宗教是不是因此而產生的?
男人與女人,老人與少年,好人與壞人,小人與君子,弱者與強者,英雄與懦夫,國王與乞者,淑女與娼妓,輸家與贏家,浪子與住家人,老闆與夥計,無鹽與西施,智者與笨蛋。
這個世界永遠是這樣子,永遠有兩種不同的人,有的是男,有的是女,有的老了,有的年輕,有的成功,有的失敗,有的愚蠢,有的聰明。
我說的這個朋友,是個聰明人。
×××
我不要告訴你們有關他的一些不能讓人了解的事,因為他是我的朋友。
朋友
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其它兩個字能代替這兩個字?
三
我這個朋友,身世孤苦飄零,性格孤獨複雜,有時候真不好玩,有時候又好玩極了。
喜歡他的人,都說他是個天才,不喜歡他的人,根本就不認為他是個人。
×××
對於人的分類法,還有一種──一種是“是人的人”,一種是“不是人的人”。
只不過最重要的一點通常都被人忽略了。
──這個世界上常常會有一些人把另外一些人看成“不是人的人”,其實真正“不是人的人”,卻是他們自己。
我這個朋友,他壞,他騙,只因在他生存的那個環境裡,如果他不壞不騙,他就沒法子生存下去了。
他沒有念過很多書,可是最近他卻寫了一本書,寫了最少有十一二遍,寫了又改,改了又抄,抄了再寫再改,有一天我甚至問他:
“你那部《戰爭與和平》寫好了沒有?”
想起來,這好像有一點諷刺,其實這其中最多也只不過有一點冷淡而已!
一種“厭倦”的冷淡。
我們甚至可以把那種“冷淡”說成是一種“忌妒”。
因為我已經沒有那種創作的熱誠了,連那種創作的精神和勇氣都沒有了。惟一剩下的,只不過是一點熱愛。
對創作的熱愛,對朋友的熱愛!
──對生命呢?
生有何歡?死有何懼?生死一彈指,現在我已活過,我已愛過,死?
──對於這個“死”字,我又有很多看法了,只不過其中只有最重要的一種:
死了算了,死又何妨。
×××
我這個朋友,在真理基本觀念上,和我是非常相同的。
有人甚至說他像是我的弟弟。
不是幸福
(一)
有一個人,年輕、健康、樂觀、明朗,有一個美好的家庭,有一份很穩定的收入,有一個很明理的妻子,還有幾個很夠朋友的朋友。
他很認真地工作,很悠閒地生活,偶爾和朋友們聊聊天、喝喝酒甚至打打小牌,回到家裡,溫柔的妻子,可愛的孩子,舒服的舊拖鞋,軟軟的床鋪,安靜的閱讀。
每個人都覺得他幸福極了,他自己卻覺得煩得要命。
每天上班、下班、吃飯、閱讀,一個人的生活為什麼要如此單調?為什麼一點刺激都沒有?
(二)
忽然間刺激來了,他的生命在忽然間因為某種機緣而有了全面變動,紅燈、綠酒,青絲般的柔發,白玉雕成一樣的足踝,黑夜、黃昏、花花綠綠的世界,和一個什麼顏色都已經沒有了的破碎的家。
每個人看到他過的那種多姿多彩的日子,都覺得他已經找到了他的幸福。
可是他自己的呢?
(三)
幸福,什麼是幸福?
我不能回答,可是我聽過一個真正聰明人說過的一句話:
——一個人心中真正的幸福,通常都是他還沒有得到的或者他久已失去。
不是離別
(一)
寫《離別鉤》的時候,曾經寫過一句話:
“離別是為了相聚。”
——為了長久的相聚,不惜短暫的離別,甚至不惜去和別人的決死——多么浪漫多么深情。
只可惜這種感情並不是常常都可以遇得到的,有些人甚至連想都想像不到,所以有多人笑我:“離別是為了相聚?是不是為了和別人相聚?”
我笑不出,因為我知道一個很不可笑的事實:——離別確實是常常為了和別人相聚。
(二)
有時候你忽然和一個人分手了,你們本來不想分手的,可是忽然就分手了,好像根本沒有什麼事,可是大家心裡都已經明白到了分手的時候。
你是否不願意分手呢?有時候連說一聲“再見”的機會都不給對方。
——何必呢?何必說再見。
這種分手不是離別,而是一種“死”。
不是東西
(一)
以前年輕的時候,寫的小說里常常會有這樣的對白。
——你簡直不是個東西。
——我根本就不是東西,我是個人。
寫出來了,自己還覺得很得意,覺得對白妙透。
現在我已經不再年輕了,忽然發現做一個“東西”有時比做一個人好玩得多。
這種感覺其實並不是我第一個發現的,清末的大詩人大名士就曾為當時風魔京城的名伶劉喜奎寫過一首打油詩,其中甚至有名句如是焉:
“我願化做洗手紙,但願喜奎常染指,我願化做三角……”
名士風流,如今不在,如果我也寫出這樣的名句,你說那怎么得了。
(二)
可是我寫過一個人,叫柳長街,是個名捕,人家問他為什麼要叫“長街”,他說,能做一條長街多好玩。
長街上有各式各樣的人,有大姑娘、中姑娘、小姑娘、老太太、小孩子,還有賣唱的、閒逛的、變把戲的、賣糖的、丈夫追趕著打老婆的、調戲良家婦女的、勾引良家少男的,等等等等。
如果你是一條長街,看看這么多人在你身上折騰,你說好不好玩?
(三)
所以現在有人對我說:
——你真是個好人。
我立刻就會否認。
——你錯了,我不是人,我是東西。
不是音樂
(一)
常到我家的人都覺得很奇怪,該有的東西,我這裡差不多全有了,就是沒有音樂甚至連一個最破爛的錄音機都沒有。
沒有音響,當然就沒有音樂。“你為什麼不喜歡音樂?”大家都認為,不喜歡音樂的人,通常都是沒有文化的人,甚至是個聾子。
我是古龍,不是古聾,說到文化,我多少總還有一點的,可是我不能接受音樂,因為對我來說,音樂並不是音樂,而是一種痛苦!
(二)
——身上的創傷,可能有有千百處,心上的創痕,卻只有一處。
這是我寫的,因為我深深了解!
我身上的刀傷無數,刀刀都砍在不同的地方,沒有人會把刀砍在你原來的傷痕上。
可是心上的刀傷就不同了,刀刀都會砍在同一處,那一刀也不是故意砍在那個地方,他那一刀砍在那裡,只不過因為那裡正好是你最容易被砍的地方,他不想砍中那裡都不行。
因為那個地方就是你心靈上最脆弱最容易受到傷害的地方,就算你的創口已復,只要一回想,它立刻復發。
我怕音樂,它總是會讓我想起一些不該想的事。
它總是會讓創口復發!
不是珍貴
有一天一個朋友問我:“世界上有兩種最珍貴的液體,一種能夠是酒,另一種是什麼?”
我答:“是水。”朋友讚美:“對。我問過數人,只有你答對了。”
其實我大錯。
水是必需要的,的不可缺少的,沒有水,人就死,但卻不能用“珍貴”來形容水,就正如有人如此問:“世上有兩種最珍貴的物質,一種是鑽石,另外一種是什麼?”我絕不可以回答:“是米。”
我也不能告訴他:“最珍貴的不是鑽石,而是鈾。”
因為我們是人,普通的人,普通的觀念,普通的情感,在我們心目中,“珍貴”和“必需”是完全不同的,甚至於“價值”都不同。
所以我說,我答錯了這個問題,並不是我錯,而是因為朋友問錯了。
因為這個世界上只有一種珍貴的液體,這種液體就是酒。
因為只有酒才能使人忘記一些不該去想的事,而人最大的悲哀,就是要去想一些他們不該去想的事。
除了“死”只外,只有酒才能讓人忘記這些事。
——死,多么珍貴,只有一次,絕無兩次。
不是愛情
(一)
愛情是什麼?
愛得你死我活,愛得神魂顛倒,愛得神智無知,愛得沒有你我就要死了,除了你之外,我什麼都不要,汽車不要,洋房不要,名譽不要,事業不要,朋友不要,甚至連父母兄弟都不要!甚至連生命都可以不要。
這算不算是愛情呢?當然要算的,如果連這情感都不能算是愛情,還有什麼情感能算是愛情?
——可是這種愛情能維持多久呢?
(二)
你一人,你走在一條很偏僻的黃昏路上,你看見兩個老人,一個穿著很土的老先生,一個是塗著口紅的老太太。兩個人,沒有手牽著手,也沒有很親熱的樣子,有時候甚至是一個走在前面,一個跟在身後,甚至是跟在三四十公尺後,好像連一點關係都沒有的樣子。
可是你如果也有一份身經百戰歷經滄桑連死都經歷過的人,你就知道那是種什麼樣子了。
——那就是一樣人世間最可愛最舒服最讓人慕的樣子。那當然已經不是愛情了,而是人類所有最偉大的愛情的混合。
不是忘記
(一)
為了想一個問題,徹夜失眠,醒醒睡睡,只有真正失眠過的人,才能明白這種痛苦遠比完全睡不著更痛苦得多。
真正睡不著,遲早還有睡著時。輾轉反側,也不知是睡是醒,在床上掙扎了十多個小時,起來是比沒睡是還累,那才是真正的失眠。
最要命的是,你為了一個問題失眠了無數夜之後,問題還沒有解決。
然後你發誓再也不想那個問題了。
你還是去做那些平時你常常在做的事,你去賺錢,去花錢,去喝酒吃飯,胡天胡地,偶爾還回去看看書,偶爾還喝得酩酊大醉,一躺下去就睡得像死豬一樣。
你好象已經把那個曾經讓你失眠無數也的問題忘得乾乾淨淨,因為你已經對你自己發過誓,既然想不通,還想什麼?
再想,你就是豬。
(二)
你真得將那個問題忘了嗎?
你沒有。
你不再去想那個問題,只因為你早已經知道那個問題的答案了,只不過你拒絕承認而已。
因為那個答案正好觸及了你心裡最脆弱痛苦的一處。
不是刀鋒
(一)
有一天,天氣陰寒如刀鋒,下午就跟幾個朋友開始喝酒,幾杯下肚,幾個人心裡都有點抑鬱,所以忽然談起人生來了,這一類的話題,總是會讓人多喝幾杯酒的,所以我忽然詩興大發,就以《風光》為題,作了一首詩:
王孫公子裘馬輕,馬後僕從眾如雲。
鞍前一壺雕花酒,行前轎中是美人!
我說:“這是何等風光的事,風光又何等綺麗。”大家都同意。
只可惜風光並不一定是快樂。
別人看他風光快活,也許他心裡正有心結千千,悶得想上吊。
別人看他轎中的美人冰肌玉骨,風華絕代,也許他心裡牽腸掛肚的,卻是另外一個平凡的女孩。
(二)
這就是感情。
人類多感情,是絕對沒有一定的規律的,也沒有任何人能控制,尤其是自己更不能控制。
你要你自己不要這么想,但是“它”偏要這么想,你要你自己不要再去想那個人,可能你的腦子裡時時刻刻分分秒秒都會出現那個人的一個影子,這種感覺雖然不是刀鋒,卻令人心如刀割!
讀者書評
誰來跟我乾杯
——讀古龍散文
閒來逛書店,隨手翻開一本古龍的散文集《誰來跟我乾杯》,迎面讀到了這樣幾句話:“酒酣耳熱,好女在座,忽然有巨額帳單送來,人人俱將失色,某提筆一划,就已了事,眾家朋友呼嘯而去,付帳至少已在今夜後,豈能不高興乎?”讀來竟大有金聖歎遺風,甚喜!於是決定拿下此書。
其實我對於買書一向是很苛刻的,過去曾經讀過古龍的武俠小說,雖然讀得不多,但那種來自內心深處的浪漫情懷卻實在讓人無法抵禦,李敖所謂“貪財有道,好色有品,博學有識,讀書有癮——四者俱全,才配做性情中人”,古龍稱得上無一不備。古龍從小即是一個孤獨的人,一個沒有根的浪子,他說自己“身世飄零,無親無故,性格複雜,滿懷悲憤”應該是非常寫實的。古龍雖然以賣文為生,但他與這個世俗的世界卻有著一種本能的隔膜,他的文字也充滿了對商業社會的疏離情緒。憑心而論,商業社會的好處固然在於一切都可以用金錢買得,而商業社會的壞處也恰恰在於一切都將用金錢去衡量——古龍顯然是與這樣的世界格格不入的,他像是一個永遠生活在理想之中的大孩子,為人處事本真而不假掩飾。古龍把人分為兩種,一種是“活人”,用他自己的話說即“是人的人”,另一種是“死人”,即“不是人的人”,前者“有思想有情感有悲傷有歡樂有感情”,而後者卻“什麼都沒有”。在古龍看來,這個世界之所以沒有真誠與本色,正是因為後者太多的緣故,但即使這些“正人君子”“可以留下流芳千古的名聲,可以留下造福萬世的財富,甚至可以留下一個王國”,可是對於一個“死人”而言,他仍然會一無所有。所以古龍面對自己喜歡的前者,他會盡力展現出自己本真的一面,表現得妙趣橫生,“好玩極了”;而一旦面對那些“不是人的人”,古龍則會橫眉冷對,變得“真的不好玩”了,以至於喜歡古龍的人都認為古龍是天才,而不喜歡古龍的人,則根本不認為古龍是個人!這一切的悖論集中在古龍身上,竟然形成了一種非常和諧的統一。
古龍對於現實的認識無疑是驚世駭俗的,他對人的劃分讓我們不自覺地想起另一位台灣作家林清玄說過的一句話:“一個徹底務實的人正是一個死了一半的俗人,一個只知道名利實務的社會,則是僵化的庸俗社會。”生活在這樣一個名利實務的社會中,古龍未免曲高和寡,所以他只好借酒消愁,但正像他說的那樣“喝酒有名的人,未必真的能喝”,所謂“醉翁之意不在酒”,喝酒對於古龍並非目的,他不是為了應酬和交際,他所注重的只是喝酒的過程。雖然古龍中酒之後常常會叫苦不迭,但對酒當歌時又豈能管得了許多?只要今天“痛快得要命”,也就顧不得明天“難受得要命”了!醒酒之後追想醉酒時的境界,古龍這樣說道:“難受的感覺已經連一點都沒有了,那種歡樂和友情,那一夜的海浪和繁星,卻好象已經被小李的飛刀刻在心裡,刻得好深好深。”——相信多年以後古龍的武俠小說不傳,但他喝酒的精神卻足以不朽了!
古龍以武俠小說名世,對於小說以外的文字,古龍是這樣說的:“寫雜文的時候,你可以什麼都寫,既不必考慮到它是不是有意境,也不必想到它是不是能影響到別人的思想,更不必談什麼大道理。”讀過古龍的小說,再讀他的散文,我們仿佛從瑰麗奇崛的文字世界轉而進入了一個文雅悠閒的天地,古龍的散文洗卻鉛華,素麵朝天,他坦言這些文字得之於“床上,浴中,車裡,樽邊”,常常是在他最不經意的時候,他的思想“好象一隻蛹忽然化作了蝴蝶”。在這些隨意自然的文字中,古龍書寫著自己的人生體驗與趣味,他談自己對武俠小說的認識,告訴我們他筆下的武俠是“一種‘有所必為’的男子漢精神,一種永不屈服的意志和鬥志,一種百折不回的決心。一種‘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戰鬥精神。”他談自己的身世對小說人物塑造的影響,他說“風塵中的女孩心裡往往會有一種不可對人訴說的悲愴,行動間也往往會流露出一種對生命的輕蔑,變得對什麼事都不太在乎了,做事的時候,往往就會帶著種浪子般的俠氣。”這種惺惺相惜、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受加深了我們對他小說中女性主人公的理解。他談愛情,談友誼,談音樂,告訴我們他之所以敢寫吃,是因為他好吃,他之所以敢寫酒,是因為自己常常有“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消萬古愁”的豪氣。古龍正是以這種成人童話的形式演繹了自己內心的理想,如果說古龍以浪漫與放縱來對抗這個複雜而現實的社會,而他同樣也是以文字的自由來對抗這個社會的不自由!
古龍在自己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時曾經說過這樣一句話:“我靠一隻筆,得到了一切,連不該有的,我都有了,那就是寂寞。”可見古龍雖然一生俠士美人、詩酒浪漫,但他內心的寂寞卻從來也沒有因此而稍減;古龍病酒時常說的“死又何妨”,也讓人時時想起一千多年前另一位著名飲者劉伶的“死便埋我”,其實他們都是同樣的“非關病酒”,而是對這個世俗世界的厭倦與唾棄,正是徹骨的寂寞使得他們對生命再無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