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信息
【名稱】《秋胡行二首》【年代】南朝宋
【作者】謝惠連
【體裁】四言詩
作品原文
秋胡行二首春日遲遲,桑何萋萋。紅桃含夭,綠柳舒荑。邂逅粲者,游渚戲蹊。華顏易改,良願難諧。
繫風捕影,誠知不得。念彼奔波,意慮回惑。漢女倏忽,洛神飄揚。空勤交甫,徒勞陳王。
作品鑑賞
《秋胡行》是樂府舊題,寫春秋時魯國人秋胡戲妻的故事。但從魏晉時期起,即有藉此舊題抒寫與秋胡故事不相干的內容。謝惠連的這兩首《秋胡行》也屬於這一類。這是兩首情詩,內容上前後相連,上一首寫見美動情,下一首寫失美恍惚,時間過程極為短暫,表現的是心靈的一段歷程,是一位單相思者的苦惱。第一首前四句寫環境,著力渲染春景的美好:天空的太陽是溫暖宜人的,地上的花草樹木是賞心悅目的。“萋萋”,形容桑樹枝葉的茂密;“含夭”,用《詩經·周南·桃夭》的“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以狀桃花含苞的英艷可愛;“荑”,指始生的柳芽,“舒荑”是說柳樹正在抽條生長。前人說:“春時穠麗,無過桃柳。”(胡仔《苕溪漁隱叢話後集》卷一)詩人在展現春景時,不忘將主要筆墨放在“紅桃”、“綠柳”上,又以“含”、“舒”二字暗示春天正步步走近。大自然洋溢著愈來愈濃的春意,詩人的心上也漾起了絲絲春情。就在這一美好的環境中,詩人的眼前突然一亮,出現了“粲者”——美人。她正在水洲邊、小路上無憂無慮地漫步、遊戲。“邂逅”,是偶然相遇的意思。唯其偶然相遇,才更加像晴天轟雷般地令人魂搖魄動,深受震撼。末兩句直抒感慨。詩人在《秋懷》詩中說“金石終須毀,丹青暫雕煥”,在人,不用說,青春的容顏更是難以長駐了,因而生出趁青春年少結為伴侶共度韶華的“良願”,以及轉而一想,良願難以實現,因之悵惘感慨。此詩從景美寫到人美,從所見寫到所感,“良願”始萌,“難諧”的苦惱接踵而來。
下一首即從“良願難諧”四字生髮。“繫風捕影”用以比喻自己對“粲者”的追求,“誠知不得”直言預料中的悲劇。一個“誠”字,語氣剛斷,失望之情溢於言表。從第三句起,所寫的並非實有景象,而是詩人的浮想聯翩,是從眼前的流水聯想到遠方的“奔波”(奔涌的流水),即漢水、洛水,從出現在面前的“粲者”聯想到神話故事中的美女漢女、洛神。自己當前的實際處境與古代神話故事十分相似,這使詩人變得“意慮回惑”——內心迷亂,神思恍惚。詩中講到的神話故事有兩個。一個發生在漢水之上。據說有一次,鄭交甫在漢水邊的台下遇到兩個年輕女子,交甫對她們說:“希望能得到您們的玉佩。”二人便將玉佩給了交甫。交甫拿到後藏在懷裡,剛走了十步,一摸,玉佩已經不在,再回頭看那兩個女子,也已不知去向(《韓詩內傳》,見郭璞《江賦》《文選》注引)。漢水女神轉瞬即逝,所以詩中說“漢女倏忽”;鄭交甫白操心一場,所以又說“空勤交甫”。另一個故事發生在洛水之上。相傳陳思王(簡稱陳王)曹植在經過洛水時,巧遇洛水女神,洛神美艷之極,令曹植神魂顛倒。但洛神“體迅飛鳧,飄忽若神”,轉眼間便失卻了她的蹤影(參見曹植《洛神賦》),因而詩中說“洛神飄揚”,“徒勞陳王”。詩人以交甫、陳王自喻,借人所熟知的神話故事抒寫自己失去美好的追求對象時的恍恍惚惚以至難以自我控制的激動難平的感情。
詩中的“粲者”,很可能確實是詩人邂逅相遇的一位美人。但也難以排斥,所謂的“粲者”,也可能是詩人美好理想的化身。詩人的“良願難諧”的嘆惋,或許只限於一己的情愛,但也可能弦外有音,抒寫的是失落了美好理想以後的哀憤不平。詩人生前只做到法曹行參軍的小官,27歲即與世長逝。他的樂府詩頗多牢騷,結合“空勤交甫”、“徒勞陳王”的議論來看,他本人恐即是齎志而歿的。
在表現上,採用成句入詩是此詩的一個顯著特色。“春日遲遲”是《詩經·豳風·七月》中的句子;“繫風捕影,誠知不得”,采自《漢書·郊祀志下》,原文作“系風捕景(影),終不可得”;“紅桃含夭”,與《詩經·周南·桃夭》的“桃之夭夭,灼灼其華”相關;“邂逅粲者”,脫胎於《詩經·唐風·綢繆》的“今夕何夕,見此粲者”。儘管如此多用成句,但由於詩人追求統一的構思,著力於意境的構築,故仍能詞如已出,渾然天成,不僅無礙而且有助於全詩成為一篇寫情的佳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