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尋草》自序

《秋尋草》自序是由明代的譚元春寫的一篇散文。

作品原文

予赴友人孟誕先之約,以有此尋也。是時,秋也,故曰《秋尋》。
夫秋也,草木疏而不積,山川澹而不媚,結朿涼而不燥。比之春,如舍佳人而逢高僧於綻衣洗缽也(1)。比之夏,如辭貴游而侶韻士於清泉白石也。比之冬,又如恥孤寒而露英雄於夜雨疏燈也。天以此時新其位置,洗其煩穢,待遊人之至。而遊人者,不能自清其胸中,以求秋之所在,而動曰:“悲秋”。予嘗言宋玉有悲,是以悲秋;後人未嘗有悲而悲之,不信胸中而信紙上,予悲夫悲秋者也。
天下山水多矣,老子之身不足以了其半(2),而輒於耳目步履中得一石一湫(3),徘徊難去。入西山恍然,入雷山恍然,入洪山恍然,入九峰山恍然,何恍然之多耶?然則予胸中或本有一“恍然”以來,而山山若遇也。
予乘秋而出,先秋而歸。家有五弟,冠者四矣(4),皆能以至性奇情,佐予之所不及。花棚草徑、柳堤瓜架之間,亦可樂也。曰“秋尋”者,又以見秋而外,皆家居也。誕先曰:“子家居詩少,秋尋詩多,吾為子刻《秋尋草》。”

作品注釋

(1)綻衣:縫補衣服。
(2)老子:自稱,猶“老頭”。
(3)湫(qiū):空洞、深潭。
(4)冠:古代男子二十歲行成人禮,結髮戴冠。

作品賞析

自宋玉寫悲秋以來,文人墨客多是胸中無悲秋之意,筆下卻有悲秋之作,言不由衷,舞文弄墨,玩文字遊戲而已。譚元春這篇散文,反其道而行之,寫的是樂秋,以表明自己決不做耳食之士,要寫就寫出自己的主見,使文章有真景的靈魂之氣,有真情的靈性之感。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作者先表明自己對秋的主觀感受:草木、山川、空氣是“不積”、“不媚”、“不燥”。這三個“不”,奠定了文章的情感基調,全然沒有杜甫“萬方多難此登臨”的悲情,更沒有宋玉“悲哉秋之為氣也,蕭瑟兮草木搖落而變衰”的慨嘆。宋玉和杜甫的時代,有著其悲憤的理由,如果無悲卻硬要寫悲,就會有無病呻吟之嫌。這裡,三個“不”,盡洗前人悲涼之秋的衰氣,而易之以峻遠之秋的清談靈氣,給人以耳目清新之感。接著,作者不故弄玄虛,不矯揉造作,用整體是排比、局部是比喻的句子,分別從高僧式的清淨、韻士式的雅致、英雄式的高昂三個不同的角度,生動形象地寫出了他陶醉於秋色之中的快樂之情,展現在讀者面前的秋景是清新中的淡雅和別致中的高潔,可與杜牧率直地將喜愛秋景之真情融於“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的《山行》媲美。
作者認為,秋景是“洗其煩穢”之景,是上天賜予人類的高潔之景,有超凡脫俗的靈性美。如此勝景,遊人須有清新而不俗的胸懷才能賞玩。如果有遊人囿於先人悲秋的思維定勢,那賞秋只能是在秋色中尋覓和驗證先人的悲情,而不是在發現和體悟秋色的真正意味。所以,作者“悲夫悲秋者”,旗幟鮮明地對那些相信書本而不相信自己,缺乏獨立思考“未嘗有悲而悲之”的人,提出了尖銳的批評。
“新其位置,洗其煩穢”後的秋景,是怡情之勝景,也是給人以感悟之勝景。為了說明這個道理,作者用簡潔的語言勾勒了自己因“一石一湫”而“徘徊難去”的情景。這種因喜愛自然景色而流連忘返的人物心理描寫,襯託了自然秋景的美麗和怡情,也說明用心去發現,哪怕是“一石一湫”也是美不勝收的。“於耳目步履中得”的經驗之談,既強調了生活要親身體驗和用心感受,也強調了寫作要摹寫真景和抒發真情。作者其後不厭其煩地寫自己對諸山的“恍然”,由點及面地反覆鋪陳渲染,都是為了說明賞秋是心靈與自然的交流過程,而非簡單地以耳食的悲情來看待美好的秋天。作者充分地利用“一石一湫”的自然細節來展露心跡,透析情感,陶冶情操,提升自己品位的生活態度,是一種積極的人生態度。
自然有靈性,能給人以感悟,但要人們用真情去發現和體悟。“花棚草徑、柳堤瓜架之間,亦可樂也”,作者雖然生活在人們習以“悲”為常的秋天,但其求真求實、求異創新的精神和主觀的快樂無處不在,筆下的自然靈性也無處不有。
人樂景則樂,人悲景亦悲。物我合一,是文章情景交融的至高境界。這篇文章告訴讀者,作家詩人只有親自去尋秋,才能寫出真正的秋景,只有不人云亦云,才能發出真心的感悟。真景與真情的完美統一,才能感染讀者。文中充分表現了作者重視從實踐中感悟自然,重視用真情去賞景,重視用真情為文的生活和寫作態度。

作者簡介

譚元春(1586—1637),字友夏,號鵠灣,明代文學家,竟陵(今湖北天門)人。與鍾惺(1574—1624)同為竟陵派的創始人,世稱“鍾譚”。1627年(天啟七年)中舉人。著有《岳歸堂集》十卷和《譚友夏合集》二十三卷。

相關詞條

相關搜尋

熱門詞條

聯絡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