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概況
作品名稱:登樓創作年代:唐代
作者:杜甫
選自:《杜詩詳註》
作品體裁:近體詩
格律:七言律詩
作品原文
花近高樓傷客心,萬方多難此登臨。
錦江春色來天地,
玉壘浮雲變古今。
北極朝廷終不改,
西山寇盜莫相侵。
可憐後主還祠廟,
日暮聊為《梁甫吟》。
注釋譯文
作品注釋
(1)客心:客居者之心。(2)錦江:岷江的支流,流經成都。
(3)玉壘:山名,在四川灌縣西、成都西北。
(4)北極:北極星,比喻朝廷中樞。
終不改:終究不能改,終於沒有改。
(5)西山寇盜:吐蕃。
(6)後主:劉備的兒子劉禪,三國時蜀國之後主。曹魏滅蜀,他辭廟北上,成亡國之君。
還祠廟:意思是,詩人感嘆連劉禪這樣的人竟然還有祠廟。
(7)聊為:不甘心這樣做而姑且這樣做。
梁甫吟:情調哀傷的曲子。《三國志》說諸葛亮躬耕隴畝,好為《梁甫吟》。
作品譯文
登樓望春近看繁花遊子越發傷心;萬方多難愁思滿腹我來此外登臨。
錦江的春色從天地邊際迎面撲來;
玉壘山的浮雲變幻莫測從古到今。
大唐的朝廷真像北極星不可動搖;
吐蕃夷狄莫再前來騷擾徒勞入侵。
可嘆劉後主那么昏庸還立廟祠祀;
日暮時分我要學孔明聊作梁甫吟。
譯文
繁花靠近高樓,遠離家鄉的我觸目傷心,在這全國各地多災多難的時刻,我登樓觀覽。
錦江兩岸蓬蓬勃勃的春色鋪天蓋地湧來,
玉壘山上的浮雲,古往今來,千形萬象,變幻不定。
朝廷如同北極星一樣最終都不會改換,
西山的寇盜吐蕃不要來侵擾。
可嘆蜀後主劉禪那樣的昏君,
仍然在祠廟中享受祭祀,
黃昏的時候我也姑且吟誦那《梁甫吟》。
創作背景
這首詩是764年(唐代宗廣德二年)春,杜甫在成都所寫。當時詩人客居四川已是第五個年頭。上一年正月,官軍收復河南河北,安史之亂平定;十月便發生了吐蕃攻陷長安、立傀儡、改年號,代宗奔逃陝州的事;不久郭子儀收復京師。年底,吐蕃又破松、維、保等州(在今四川北部),繼而再攻陷劍南、西山諸州。詩中“西山寇盜”即指吐蕃,“萬方多難”也以吐蕃入侵為最烈,同時,也指宦官專權、藩鎮割據、朝廷內外交困、災患重重的日益衰敗景象。作品賞析
首聯提挈全篇,“萬方多難”,是全詩寫景抒情的出發點。在這樣一個萬方多難的時候,流離他鄉的詩人愁思滿腹,登上此樓,雖然繁花觸目,詩人卻為國家的災難重重而憂愁,傷感,更加黯然心傷。花傷客心,以樂景寫哀情,和“感時花濺淚”(《春望》)一樣,同是反襯手法。在行文上,先寫詩人見花傷心的反常現象,再說是由於萬方多難的緣故,因果倒裝,起勢突兀;“登臨”二字,則以高屋建瓴之勢,領起下面的種種觀感。頷聯從詩人登樓所見的自然山水描述山河壯觀,“錦江”、“玉壘”是登樓所見。詩人憑樓遠望,錦江流水挾著蓬勃的春色從天地的邊際洶湧而來,玉壘山上的浮雲飄忽起滅,正像古今世勢的風雲變幻,詩人聯想到國家動盪不安的局勢。上句向空間開拓視野,下句就時間馳騁遐思,天高地迥,古往今來,形成一個闊大悠遠、囊括宇宙的境界,飽含著詩人對祖國山河的讚美和對民族歷史的追懷;而且,登高臨遠,視通八方,獨向西北前線遊目騁懷,也透露詩人憂國憂民的無限心事。
頸聯議論天下大勢,“朝廷”、“寇盜”,是詩人登樓所想。北極,星名,居北天正中,這裡象徵大唐政權。上句“終不改”,反承第四句的“變古今”,是從前一年吐蕃攻陷京城、代宗不久復辟一事而來,意思是說大唐帝國氣運久遠;下句“寇盜”“相侵”,進一步說明第二句的“萬方多難”,針對吐蕃的覬覦寄語相告:“莫再徒勞無益地前來侵擾!”詞嚴義正,浩氣凜然,在如焚的焦慮之中透著堅定的信念。
尾聯詠懷古蹟,諷喻當朝昏君,寄託詩人的個人懷抱。後主,指蜀漢劉禪,寵信宦官,終於亡國;先主廟在成都錦官門外,西有武侯祠,東有後主祠;《梁甫吟》是諸葛亮遇劉備前喜歡誦讀的樂府詩篇,用來比喻這首《登樓》,含有對諸葛武侯的仰慕之意。詩人佇立樓頭,徘徊沉吟,很快日已西落,在蒼茫的暮色中,城南先主廟、後主祠依稀可見。想到後主劉禪,詩人不禁喟然而嘆:“可憐那亡國昏君,竟也配和諸葛武侯一樣,專居祠廟,歆享後人香火!”這是以劉禪比喻唐代宗李豫。李豫重用宦官程元振、魚朝恩,造成國事維艱、吐蕃入侵的局面,同劉禪信任黃皓而亡國極其相似。所不同的是,詩人生活的時代只有劉後主那樣的昏君,卻沒有諸葛亮那樣的賢相。而詩人自己,空懷濟世之心,苦無獻身之路,萬里他鄉,高樓落日,憂慮滿懷,卻只能靠吟詩來聊以自遣。
全詩即景抒懷,寫山川聯繫著古往今來社會的變化,談人事又藉助自然界的景物,互相滲透,互相包容;熔自然景象、國家災難、個人情思為一體,語壯境闊,寄意深遠,體現了詩人沉鬱頓挫的藝術風格。
這首七律,格律嚴謹。中間兩聯,對仗工穩,頸聯為流水對,有一種飛動流走的快感。在語言上,特別工於各句(末句例外)第五字的錘鍊。首句的“傷”,為全詩點染一種悲愴氣氛,而且突如其來,造成強烈的懸念。次句的“此”,兼有“此時”、“此地”、“此人”、“此行”等多重含義,也包含著“只能如此而已”的感慨。三句的“來”,烘托錦江春色逐人、氣勢浩大,令人有盪胸撲面的感受。四句的“變”,浮雲如白雲變蒼狗,世事如滄海變桑田,一字雙關,引發讀者作聯翩無窮的想像。五句的“終”,是“終於”,是“始終”,也是“終久”;有慶幸,有祝願,也有信心,從而使六句的“莫”字充滿令寇盜聞而卻步的威力。七句的“還”,是“不當如此而居然如此”的語氣,表示對古今誤國昏君的極大輕蔑。只有末句,鍊字的重點放在第三字上,“聊”是“不甘如此卻只能如此”的意思,抒寫詩人無可奈何的傷感,與第二句的“此”字遙相呼應。
尤其值得讀者注意的是,首句的“近”字和末句的“暮”字在詩的構思方面起著突出的作用。全詩寫登樓觀感,俯仰瞻眺,山川古蹟,都是從空間著眼;“日暮”,點明詩人徜徉時間已久。這樣就兼顧了空間和時間,增強了意境的立體感。單就空間而論,無論西北的錦江、玉壘,或者城南的後主祠廟,都是遠處的景物;開端的“花近高樓”卻近在咫尺之間。遠景近景互相配合,便使詩的境界闊大雄渾而無豁落空洞的遺憾。
歷代詩家對於此詩評價極高。清人浦起龍評論說:“聲宏勢闊,自然傑作。”(《讀杜心解》卷四)沈德潛更為推崇說:“氣象雄偉,籠蓋宇宙,此杜詩之最上者。”(《唐詩別裁》卷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