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史之亂後,大唐王朝元氣大損,已無昔日的盛況,之後,又經歷了各地藩鎮割據的混亂時期,唐王朝國力更弱,各地農民起義不斷:裘甫起義、龐勛起義、黃巢起義。。。。。。原本臣服大唐國的周邊小國,稍強的便開始侵占唐領土,弱小的也是蠢蠢欲動,邊患連年,土蕃、南詔與唐朝戰戰和和,占領了不少唐土,唐廷卻只顧得平定內亂,無力攘外。
公元860年,七月,浙東舉事不足一年的裘甫兵敗大蘭山,裘甫不久也便戰死,所建的小“羅平”政權如流星般一現便沒;此後八年…
夜宴刺客
[背景史料:公元869年唐鹹通十年末,南詔大舉進攻西川,南詔兵勢如破竹,連克嘉黎雅三州,掠奪財物及壯丁不計其數,竟一路打向成都,次年二月早春,開始圍攻成都]
夜,西川雅州城刺使府,燈火通明,四周戒備森嚴,大廳卻中人聲鼎沸,廣闊廳堂上擺了二十餘桌矮几,三四十位著裝各異,年齡參差的人正於席間觥籌交錯,海侃風月,原來是南詔王世隆為親征西川旗開得勝,連克三州而大宴將臣及諸蠻酋。
七八桌上席中都有一到二名美婢相陪酌酒,離主席較遠的下席雖無美婢相伴,卻也有十幾名婢女穿梭席間,不停給他們酌酒。錦衣穿著的僕役不斷往來,從廚房端上新菜換下殘羹。
二更時分,眾賓客已醉倒大半,一位僕役端了一個湯缽走入廳中,昂首徑向詔王的首席走去。當僕役還離詔王五步遠時,原本站在詔王身後三步開外,精神抖擻的兩個錦衣漢子突然身形暴漲,眨眼間閃身到了世隆席前,堵住了僕役前進的方向,同時喊到:“刺客,護駕!”僕役打扮的刺客略略呆了一下,似乎正不知道何處露出了破綻,腦中飛轉:自己明明在走道上換了那個倒霉鬼僕役的全身衣服,才端上他手中的湯缽進大廳的。前後不過幾呼吸的功夫,他肯定沒被人發現,即便有人發現了也不可能這么快就報進來還做好了埋伏他的準備,看來是遇上高手了。。。。。。
就在他一愣的瞬間,後面五桌酒席上又閃出五位年紀稍大的錦衣漢子,各自亮出兵刃,圍將上來,手上清一色是烏光閃閃的短單刀。
年輕刺客不敢再遲疑,手中湯缽往前一送,又追著擊了兩掌,瓷做的湯缽一下碎成無數小片連著湯汁撒向前面兩個錦衣漢子。兩人因南詔王世隆在身後不敢閃避,只好在身前連揮幾掌,將飛向面部及要害部位的瓷片打掉,全身卻也挨了很多碎片及湯汁,又燙又疼。
兩人正氣得要罵娘,卻見年輕刺客早就身形一矮,追著碎片往前一竄,已繞過他們兩人,右手中不知何時多了柄短劍,正往世隆刺去,兩人都未料到刺客身手如此迅捷,再沒法出招阻攔,只好雙雙轉身往世隆身上撲去,將他全身護住,左邊的漢子右肩立時挨了一記重劍,痛得嗷嗷叫。右邊的漢子這時已轉身揮出右拳摧向刺客胸口,刺客往左一竄,脫離拳勢,往已經嚇昏過去的南詔王身上刺去一劍,劍到中途卻發現五把短刃已貼近了自己後背要害,再不變招不但傷不到盛隆還得白扔條小命。刺客就地一滾,避過五件兵器,然後又挺身站了起來。
那五位錦衣中年漢子不等刺客站穩,立刻變換位置將刺客圍住,卻不急於進攻,似乎欲以不變應萬變。年輕漢子中未受傷的那位立即抱起盛隆,遠離戰場,又命兩個婢女為受傷的漢子查看傷口止血。
圍住年輕刺客的人中一個四十四五歲年紀,身材高瘦,面色蠟黃的中年人道:“臭小子,功夫不賴嘛,報上名來,南詔七鷹手下不死無名之輩!”
年輕刺客對著說話的中年人抱拳拜了拜,笑嘻嘻的道:“那小子先謝過諸位前輩不殺之恩了,小子我剛好是藉藉無名之輩,屬於諸位前輩手下不死之列。”心中卻暗暗叫苦:我怎的如此大意,竟然連南詔王身邊有幾個護衛高手都沒查清就這般闖進來了。
據說南詔七鷹是前南詔王委託中原擊技高手從七八歲就開始培養的護衛高手,出師後不知折了多少意圖刺殺前南詔王的好手,七人不同姓卻都取個鷹字作名,是以成名後合稱七鷹,按年齡排行,老大姓劉,老二姓趙,老三姓江,老四姓孫,老五姓洪,老六姓吳,老七姓董。據傳七人已於四年前歸隱,卻沒想到只是“隱”在南詔王身邊,看來是南詔王為將他們作為秘密的護衛王牌而放的假訊息。
“你!”五人一時氣結,其中一位四十歲上下,留著八字鬍的孫鷹道:“臭小子休得油嘴滑舌,乖乖棄劍受縛,免得一會受亂刀分屍之苦!”
“好,我可以棄劍,不過你們要先答我一問;”年輕刺客苦著臉道。
五人愣了一下,剛才的說辭不過是想讓年輕刺客看出現在的形勢,使他未戰先懼,消耗其鬥志氣勢而已。他們剛才看出了年輕刺客的實力不容輕辱,不可能手到擒來,他若做困獸之鬥只怕要有人受傷才能制服他,因此想先來個心理戰,瓦解他的鬥志,卻未想到年輕刺客一聽就答應,未免使他們因意外而心神一震。靜了一會,五人中那個年紀最大的老大劉鷹最先應道:“什麼問題?問吧!”
年輕刺客突然伸手指向南詔王盛隆那邊,眾人心中一緊,暗中更加提高了警惕,先前抱走南詔王世隆的那中年人立即橫身將南詔王遮住。年輕刺客見自己掌握了全場形勢的主動權,心中一喜,微微一笑道:“請那位大叔說說是如何識出在下的破綻的,不知可否?”那漢子怔了半晌方道:“俺先是聽你的腳步聲與先前那十位僕役不同,再看你腳上穿的鞋就知道你有問題了。”
那面色蠟黃年紀最大的人續道:“閣下雖然刻意將腳步放得跟普通人一樣重,卻因你需留意廳中形勢,腳步未免有些雜亂,再看你的裝束,一身僕役衣服並不合體,腳上還穿著武士鞋,一看就知道閣下不是普通雜役,加上你又徑直走向皇上(此前世隆已自稱皇帝),連頭都不低,眼也不眨一下,儘管閣下將殺氣隱得絲毫皆無,卻能斷定你心懷不軌了。原以為我們老六老七能輕鬆將你擱下,沒想是到我等輕敵了;”
年輕刺客聽罷狠狠點了下頭,抱拳拜到:“多謝,小子受教了,所謂朝聞道,夕死可也。我今天可真感受到了。諸位前輩是否有興趣知道剛才我身上為什麼不帶一點殺氣?”
“嗯?”五人明顯又愣了片刻,蠟黃臉色的老大劉鷹裝作無所謂的樣子道:“你倒說說看。”年輕刺客故意欲言又止,半晌才道:“唉,等等,我現在應該棄劍受縛了,不是嗎?”說完右手將短劍高高拋向身後。五人都是一愣,眼光不由自主地追隨短劍的軌跡,直至短劍落地發出“鏘——”的聲音才回過神來。
年輕刺客卻趁著這功夫一矮身,身形電射,突出了五人的合圍,向門口衝去。門外一隊隊的侍衛正慌亂布圍,刺客的到了門口,一縱身踏著眾侍衛的頭往前飄去,身後五人怒罵著緊追,相距僅五六丈。
年輕刺客躲過城中士兵,從城東突出城中,加速狂奔,一下把後面追兵落下十丈上下,後面追的五人卻暗喜,七鷹老大道:“似他這般沒命的跑,不管他多厲害,不出三里就得累趴下了,哼哼,兄弟們跟上!”五人在後面不緊不慢的追著。
年輕刺客似乎卻似乎未意識到跑太快將耗儘自己的體力,絲毫沒放慢速度,跑到一個寬三兩丈的溝澗旁,一躍而過,卻在澗邊稍事停留,從身上取了一把東西撒在先前的落腳點附近,這才慢慢往前跑去。
後面追在最前的七鷹老二追到澗邊也一躍而過,卻忽感腳底一疼,腿一軟頓時倒地,吼叫怒罵起來:“嗷!他奶奶的,中了臭小子奸計了,地上有很多鐵蒺藜,老大你們避開這裡追;”
“老三,你留下幫你二哥看看傷口!”劉鷹吩咐道。
剩下三人不敢再順著刺客跑過的路追,只沿著路邊小心地追,前面的刺客放慢速度始終與三人保持十丈上下距離,跑出五里左右忽然停了下來,大口喘著氣伸手立掌叫停道:“三位前輩先莫動手,剛才是不是有位前輩踩中了在下的鐵蒺藜,上面可有劇毒,得儘快解救,遲了會要人命的,這是解藥••••••”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個玉瓶擲向三人,“你會那么好心救自己的敵人?”七鷹的老大接下玉瓶,等其他兩人繞到刺客身後才問道。
“我不想結下如七鷹前輩這般強的仇敵,剛才大家各為其主免不得刀兵相見,卻何必無謂結仇呢?”刺客不緊不慢答道,“小子我以後還想在江湖上混呢!”
“放屁,你將我等耍得團團轉,現在才說不想結怨,還說以後什麼什麼的,你以為我等現在還能讓你逃掉不成?未免太小看我們了!”滿臉鬍鬚身材魁梧的七鷹老四孫鷹怒道。
年輕刺客微微一笑道:“那毒要在半個時辰內解救,先服下解藥,然後由一個人發功催化藥性,越快越好,慢了即便撿得小命也會落得個半身不遂。不是小子我發誑語,我要走其實很容易,只是不想以後整天被你們冤鬼纏身似的追著,行走江湖諸多不便。我話已說完,救不救你們兄弟是你們的事了,我雖不想再出手殺傷你們,可你們逼我出手我也沒法。若想動手就請便吧!”說罷竟從右臂取一把與先前用的一模一樣的短劍來,留神戒備。
三人被他說得一愣一愣的,猶豫了半晌,那老大才道:“這小子老使詐,他的話信不得,殺了他再說,動手!”說完三人就從三邊向刺客展開攻勢,年輕刺客三大高手圍攻下左支右拙,似乎已全無反擊之力。
身受三人的攻勢,刺客心中大叫可惜:分敵後逐個擊破的策略未能得成。同時暗暗心驚:才三人配合就有如此攻勢,如果全部五人或者七人聯手那豈不是更可怕,萬幸剛才路上略施小計拖住了兩人,不然在五人圍攻下自己只怕片刻就得斃命,現在雖也很艱難,但只要能突圍應該可以跑掉。立時另打定了“示敵以弱,出奇制勝”的策略。
年輕刺客稍一分神,手上慢了那么一點,頓時險象環生。三鷹看著刺客敗亡已定,忍不住邊打邊冷嘲熱諷道:“小子償到我們的厲害了吧,片刻之內叫你橫屍地上;”“原來以為小子很厲害,也不過是二流功夫嘛;”
正叫得起勁,忽見刺客氣勢大漲,猛向七鷹老四撲去,橫不顧老大追在身後的劍尖,那老四暴退,繼續諷刺道:“吆喝,小子要拚命了,哈哈——啊——”笑聲忽斷,只見年輕刺客乘著老四孫鷹後退時全力追擊,身隨劍走,手中短劍一下插入孫鷹胸口,鮮血立現。
那老四先前剛經後退,立足還未穩,一時便遭了殃,瞪大著巨眼,嚎叫著倒地掙扎不已,看來難活了。
刺客刺中孫鷹後身形毫不停留,立即轉個身,左臂往上一格,擋住老五洪鷹那正往下劈的短刀,右手劍又刺向洪鷹胸口,左臂上發出金鐵交擊之聲,接著就是洪鷹的慘嚎聲,然後又是刺客的悶哼聲。
原來洪鷹未料到自己的短刀竟會被刺客手臂格住,一時一驚,見刺客短劍往胸口刺來,退避不及,又無兵器可擋,只好用左手將短劍劍身抓住,雖揀回一條性命,左手四指卻從中給劍鋒截斷,十指連心,痛得大吼,右手扔下短刀抓住了左手。同時年輕刺客左肋下心臟附近中了七鷹老大劉鷹由下劈中途改橫刺的一刀,繞是刺客順著刀勢往右倒撲去,肋上還是破了一個大口子,血流如柱,一時倒地不起。
劉鷹又驚又怒:“老四,老五,你們怎的這般不小心啊?”正想衝到刺客邊上,忽聞洪鷹道:“啊,劍上有毒啊,好烈的毒;”只好轉身先幫他處理傷口,不再理倒地的刺客。
卻見年輕刺客忽然掙紮起身,狂奔而去,奔出三里左右卻忽然一頭栽倒,不省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