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豆的奇遇》

《大豆的奇遇》

《大豆的奇遇》是作家牛岳溪的散文書籍之一。

作者牛岳溪
作品類型:散文
作品駐站:2008-05-17
作品狀態:已完成
書籍簡介:一粒大豆帶給我們全家人的無奈

全文

《大豆的奇遇》《大豆的奇遇》
北方山區的村莊裡,秋高氣爽的日子,全家人沉浸在歡樂的氣氛中,高興啊,歡樂啊,內心的喜悅都掛在了臉上——我家地里的大豆收穫了,五歲的妹妹臉上托著燦爛的笑靨。豆子堆上坐一會,滑下來,圍著大家跑一圈。全家人圍在院裡捶豆子。大豆成熟了,就變成一種極為調皮的莊稼。高大的父親也被豆粒滑了一跤,疼得哎呦,哎呦直叫喚,父親抓起一把豆粒惡狠狠地看,他的眼神既愛又恨,順口罵了一句:奶奶個球。

我比妹妹大兩歲,我的年齡決定我必須認認真真地捶豆子。妹妹就不同了,她可以滿院子的瘋跑,捉蜻蜓,捕螞蚱,篩豆子。

妹妹又鬧出了什麼故事?她忽然把頭像撥浪鼓一樣地甩來甩去,又像得了羊角風一樣不由自主地原地打轉轉。你瞧,俺妹子幹了一件多么有創意的事:她把一粒圓圓的新豆塞進耳朵眼裡去了,一開始她悄悄地用一截草棒往外掏,想把豆子掏出來,可是越掏越深。她又蹦又跳,想把豆粒甩出來。豆粒鑽進人的耳朵眼裡,畢竟是一種極為罕見的現象,它不可能輕易出來。爹抱著妹妹的頭瞅了瞅,娘抱著妹妹的頭瞅了瞅,我也好奇地抱著妹妹的頭瞅了瞅。大人的意見是:不能再掏了,越掏越往裡走,必須到村里衛生所,到了衛生所,大夫鄭重地下結論說:這裡治不了,最好去乾安。

去縣裡?爹娘一聽,頭都大了。頭不疼,腦不熱,沒長什麼大病,前院二毛摔折了腿都沒去縣醫院,這下麻煩可大了。爹伸出一根手指,狠狠地在妹妹頭上戳了一下說:自作自受,讓豆子呆在裡面吧。

最初的不適和恐懼過後,妹妹很快安之若素,照樣玩她的。晚上睡覺時娘特別叮囑妹妹,把有豆粒的這個耳朵朝下,母親怕豆粒越走越深。早晨,娘醒來就去摸妹妹,卻發現仍在酣睡中的妹妹早就把有豆粒的一面朝上了。

妹妹和新豆和平共處了十多天,一天深夜,全家人都在睡夢之中,妹妹忽然從床上爬起來,嚎啕大哭。娘迅速劃著名一跟火柴,點上洋油燈,妹妹捂著有新豆的那隻耳朵說疼,娘忙用手電筒照著妹妹的耳朵往裡看,說了一句使全家人都愕然的話:我的媽呀,豆芽都冒出來了!

原先,大家都忽略了這一點,豆子是有靈魂的,有生命力的,遇到溫床它生長的欲望是一定要表達的。對豆子來說,人類的耳朵眼可算得上是一片狹窄而肥沃的福地,就像被埋在溫室大棚里。豆子的靈魂在這裡醒來是不奇怪的。新豆吸收了妹妹身體裡的水分,膨脹了,發芽了。

父親把妹妹抱在懷裡,安慰說:等天亮了,爹就帶你去乾安。

天亮了,爹用腳踏車載著妹妹去了五十里外的乾安。乾安,夢幻一般的乾安,聽說那裡用柏油鋪馬路。夜晚的街上亮著五顏六色的彩燈。百貨商店里賣什麼的都有。家家的鍋台邊都有自來水龍頭,一擰就嘩嘩淌水……

我從未去過嚮往中的乾安,比我小很多的妹妹卻去了乾安。

太陽要落山了,爹和妹妹還沒有回來。有人從乾安給捎來了驚人的口信:妹妹的病乾安治不了,爹和妹妹當天就去了省城——長春。據說,新豆已和肉長在了一起,需麻醉才能取出,因在腦部,一般的麻醉法不敢用,需一種特殊麻醉法才行,而乾安縣醫院沒有那種麻醉法。

長春,長春,那是我心目中一個偉大的文化之城,它差不多是聳立在我想像中的天邊。

一個又一個夜晚,我們那一群小夥伴坐在村頭的石橋上,面對著星空和大地,以兒童式的蒼茫情懷,談論著中國,蘇聯,美國,阿爾巴尼亞,世界,宇宙,黃繼光,邱少雲……

我們誰也沒有去過長春。一個年齡大些的夥伴指著南方天空下一團隱隱約約的光亮說,看那就是長春。

爹和妹子從長春回來了。妹妹耳朵看不出任何變化,但,我覺得妹子已不是從前的妹子,妹子已是去了乾安,見過長春的妹子,妹子的身上憑空多了一些神秘的東西。妹妹能對我講許多我不知道的事情。我從心底里羨慕妹妹。

一粒豆子的力量真是不小啊!它一下子就把妹妹頂到了乾安,頂到了長春,讓妹妹見了大世面。

剛捶出的新豆放在一個大笸籮里曬著。我站在院裡抓玩新豆粒。我用兩根手指捏住一粒新豆端詳著。我想:我也往耳朵眼裡放放試試,我一定不會像幼稚的妹子一樣讓它進去。我捏緊豆粒,在耳朵眼裡放一放,拿出來,放一放,拿出來。再往裡一點,沒事,再往裡一點,還是沒事,再往……忽然,豆粒失去了手指的控制,進去了。手指還能摸到它,但,已捏不著它了。我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不敢隨便動了。我悄悄到母親的針線筐里找到一根針,心想,用針肯定能把它桃出來。不料,豆粒太硬了,根本扎不進出,扎一下,豆粒就往裡跑一點。這豆粒完全遵循妹子那粒新豆的軌跡,到達了同樣的秘境。如果妹子那一粒是歷史上進入人類耳朵的第一粒,我這粒就是第二粒了。可是妹子堪稱一個天才,我卻是一個蠢才。

怎么辦?怎么辦?我不敢告訴任何人。我一遍遍問妹妹治“病”的過程。妹妹煩了,說:你這純粹是找死啊你。天才與蠢才的界限太分明了。

爹知道了這件事。爹什麼也不說。爹一把將我拽到身邊,擰著我的耳朵往裡瞅。爹看見了那粒大豆。爹把他的大腳抬了起來。爹一腳把我踢翻在地。爹對倒在地上的我說:你這鱉小子,你也想去乾安,去長春?是吧?你死了這條心吧!

大人們都出工了,我也有我必須要做的事。我拿上鐮刀,挎上筐,去臨溪河邊割豬草。

耳朵里的這顆大豆,令我眼前的山河退色,生機全無。草中的蟈蟈不感興趣了,水中的魚兒不好玩了,並且我絕對不能下河,豆子見了水是要泡脹的。豬草割了滿筐,我無力地躺倒在沙丘上,腦袋枕著柔軟的沙灘,我忽然下定決心,一定要把豆子弄出來。我試著把有豆粒的那一側腦袋朝沙丘摔去,一下,又一下,摔得越來越猛,摔得天旋地轉。摔呀,摔呀,河水聲忽然變大了,一絲風鑽入了我的耳中,天啊,我成功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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