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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屯作品類型
散文書籍簡介
我是在德宏傣鄉長大的。傣家人愛水,總會依山傍水而居,而有水的地方就會有荷塘。“江南可採蓮,蓮葉何田田”,《爾雅•;釋草》註:“荷,芙蕖……其實蓮。”所以,我總把荷稱為“蓮荷”。傣鄉荷色
“蘇州好,廿四賞荷花。黃石彩橋停畫鷁,水精冰窨劈西瓜,痛飲對流霞。”在異鄉的日子裡,讀沈朝初的這首《憶江南》,總會觸動我深蘊心底的鄉情,從而讓我想起故鄉婷婷的蓮荷來。我是在德宏傣鄉長大的。傣家人愛水,總會依山傍水而居,而有水的地方就會有荷塘。“江南可採蓮,蓮葉何田田”,《爾雅。釋草》註:“荷,芙蕖……其實蓮。”所以,我總把荷稱為“蓮荷”。傣鄉的蓮荷不及微山湖上萬畝荷花之壯觀,也沒有杭州西湖“接天荷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的爛漫。但我去過杭州,也去過微山湖,我敢保證傣鄉的蓮荷比微山湖上的荷花更具悠遠、明淨的魅力;比西湖的荷花更多出許多“舒捲開合任天真”的詩意與清純。傣鄉的蓮荷就恰是傣家“養在深閨人未識”的純情卜哨,不獻媚、不張揚,只在平實中顯其潔淨,在樸素中見其嬌柔。
傣鄉的蓮荷具有傣鄉的特色,她就像傣家人一樣不在節令里一味坐守春天的到來,而是用心、用生命細微的觸角,從一種極其輕柔的陽光或微風的氣息里感受季節的交替。當節令尚在冬天徘徊的時候,那些深深蟄伏在泥底的蓮根藕節,便已開始透出朦朧的芽胚,為新生積聚能量了。春風才起,她們尖尖的葉芽便悄然冒出水面,在清悠的荷塘里浮起點點翠綠。當這點點浮翠長成碧蠟濡染的荷葉卷兒的時候,綠蛙、花大姐會在荷葉上息歇,小魚兒、江鰍會在荷葉下的水裡嬉戲,更有抖動著纖翅的紅的、綠的蜻蜓佇立其上,把陽光下的荷塘佇立成一幅悠然自得的風景。
才到夏天,幾千片荷葉撐起的綠傘,便已把整個荷塘錯落有致地蓋上了,遠遠望去,好似一片綠色的絲綢在水上飄浮。風乍起,被吹皺的綠綢上便湧出了蓓蕾。管管蓓蕾宛如支支飽蘸硃砂的大頭羊毫,“欲語還羞”地躲在寬大的荷葉後面,一副“情脈脈,恨依依,欲言心事,凌波語聲低”的模樣,讓人感覺這傣鄉的蓮荷就如傣鄉的卜哨一般詩意濃濃,神態依依。
在蓮荷把她濕漉漉的清香撒滿傣家人的竹樓、奘房和鳳尾竹叢的時候,便是滿塘“羅蓋輕翻翠,冰姿巧弄紅”的季節了。這種時候的傣鄉總是多雨的。“吧嗒”吧嗒“,雨點打在荷葉上,一片與另一片遙遙呼應,一聲與另一聲同時而鳴,直驚得小蝌蚪慌慌地往清粼粼深水裡竄。雨中的荷葉不停地把天上的雨珠兒舀滿葉盅,又輕輕地把葉兒弄翻,把雨珠兒倒進荷塘,此時,寧靜的荷塘便有了一種清新的動感。此時,也總有風把塘邊搖動的蕉林織進雨網,把雨中的竹樓和一個夏天焐熱的夢織進荷塘。風扯著雨,雨夾著風,任你怎樣分辨,也辨不出哪是風搖蕉林之聲,哪是雨擊荷葉之聲。
偶爾,有幾隻在雨前未來得及回巢的鳥被雨打濕了翅膀,站在荷塘邊的大青樹上啼叫,給雨的鏇律里夾進了新的韻味,聽起來更有幾分和諧、平柔、溫順;而那雙雙冒雨歸巢的家燕兒則在檐下呢喃著異類的情話,一雙小眼睛裡流瀉著讓人憐憫的光澤,它們拍拍翅膀,水星兒便滴落到了咪濤的衣襟上……這種逸若隔世的鄉間野趣,直讓人覺得竹樓和綠色荷塘之外的整個世界都在淡泊之中飄逸了。
雨停的時候,一彎彩虹擠開空濛的山色橫臥在荷塘,那聚在荷心的水滴,仍閃閃地滾動著、搖晃著,像是粒粒晶瑩的珍珠。青蛙在雨後叫著跳著,撞動了荷葉,葉上的珍珠掉入了塘內,清靜的世界裡便會留下一片雨的餘韻。置身這傣鄉的荷塘邊,一切莫名的煩惱、憂鬱,都會飄散在這雨的餘韻中;一切市塵的俗流和沉澱於心的嘈雜與紛繁,都會被淡化在這平和與寧靜的詩情畫意里。
幾場雨水過後,蓮子便熟了。蓮子熟時,傣鄉沒有劃著名小船的採蓮女,但荷塘里卻有光著屁股捉江鰍、小魚兒,或挖蓮藕的頑皮孩子;塘邊的大青樹下有“痛飲對流霞”的宰弄和波濤。滿塘清香中,打著花邊陽傘賞荷的小卜哨走過來了,水映蓮荷,也映照著賞荷人,朵朵荷花在荷葉搖起的碧波上盛開,朵朵笑靨在白雲飄蕩的靜水裡綻放。竹筒酒香飄過來,黑頭髮飄起來,歡聲笑語飄開來,霧藹與思緒交織,讓人分不清這荷花是開在塘里,還是立在岸上,只讓人覺得天底下的詩情畫意都讓這傣鄉給占盡了。
這就是傣鄉的荷色!傣鄉的荷色奪人心魄,也近乎禪意。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