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唐 杜甫
詩詞正文
高棟曾軒已自涼,秋風此日灑衣裳。翛然欲下陰山雪,
不去非無漢署香。絕辟過雲開錦繡,疏鬆夾水奏笙簧。
看君宜著王喬履,真賜還疑出尚方。
宓子彈琴邑宰日,終軍棄繻英妙時。承家節操尚不泯,
為政風流今在茲。可憐賓客盡傾蓋,何處老翁來賦詩。
楚江巫峽半雲雨,清簟疏簾看弈棋。
作品鑑賞
此詩作於公元767年(唐大曆二年),詩人攜家居夔州(今四川奉節)時。明府,唐人對縣令的稱呼。原詩自註:“終明府,功曹也,兼攝奉節令。”此詩表面上是題水樓,實際上委婉含蓄地表達了濃郁的為客他鄉的飄零之感和無可奈何的緣事消愁之情。其中第二首,首聯“宓子彈琴邑宰日,終軍棄繻英妙時”,誇讚終明府年齡不大,但治政有方。宓子即宓子賤,孔子弟子;單父,地名。《呂氏春秋·開春論》:“宓子賤治單父,彈鳴琴,身不下堂,而單父治。”終明府攝奉節令,因此借用宓子賤鳴琴而治的典故喻其善於理政。終軍,漢人。繻,古時出入關卡要道的符信、憑證,帛制,上書文字,分為兩半,關吏和出入關者各執一半,過關時驗合。《漢書·終軍傳》記載,終軍年十八,從濟南當詣博士,入關時關吏付與繻,終軍認為大丈夫西遊,當不復還,就棄繻而去。後來,終軍做了謁者,持節行使郡國,關吏認出他就是當年棄繻之人。這是用同姓的終軍代終明府。“承家節操尚不泯,為政風流今在茲”,這兩句分承一二句,敘寫終明府繼承了終軍的節操,善於治政,政績斐然,而且水樓宴賓,風流倜儻,不讓宓子。不泯,即不滅。前面四句從水樓主入說起,多應酬語,但用典靈活巧妙,看似信手拈來,卻十分貼切、得體。另外,首句言宓子,二句言終軍,而三四句則顛倒,一句寫終軍,一句寫宓子,結構參差,錯落有致。
“可憐賓客盡傾蓋,何處老翁來賦詩”,五六句兀地一轉,蘊含深厚,其意甚苦,可嗟可嘆。杜甫於公元766年(大曆元年)春末到夔州,此時已一年有餘。在這一年多里,因得友人照顧,生活較為安定,但他憂國憂民,思鄉思親的情緒卻越來越嚴重。面對席上的名士和終明府的僚屬故交,他感觸萬千,一種敏感的客愁鄉思油然而起。詩人想:賦詩本是應主人之邀,湊“為政風流”的雅興,可此情此景,我這五十六歲為客他鄉的老翁,還有什麼興致呢?以老翁賦詩與席上名士故交相比,已見出客愁,下面二句出以“楚江巫峽半雲雨,清簟疏簾看奕棋,”一筆宕開,意境頓見幽邃清遠,且含而不露,恰到好處,令人回味不已。兩句一句寫室外,一句寫室內,全是寫景,又無一不是情語。山水迷離,雲雨渺茫,正見出情懷鬱結愁思縷縷,而觀棋於清簟疏簾的水樓內,則正是為客之情和隨遇而安的自慰之情。
全詩題水樓,前面唯“今在茲”稍稍涉及,到結尾“清簟疏簾”才有所點明。從字面上看,前四句寫主人,後四句寫賓客,但從結構和內容上看,卻正好相反,前四句是“賓”,是虛寫,只起陪襯鋪墊的作用;後四句才是“主”,是實寫,委婉而又深沉地抒發了自己的縷縷愁思。五、六句由虛轉實,而使全詩生色增輝意境頓出的則是結尾二句。這兩句光景絕妙,寄情無限。在五、六句抑的基礎上,輕靈地一揚,化解心上陰雲,將詩意引向清曠而又迷離、淺明而又深邃的境界。紀昀評道:“五、六筆意亦嶔崎,結句自是絕唱。”(《嬴奎律髓》紀評)頗有見地。
在唐代,圍棋已躋身上藝之列,與書、畫、琴一起,成了風雅的象徵。文人士大夫風尚圍棋,幾乎找不到不會下圍棋的。杜甫酷愛圍棋,不僅自己常常寄情其間,而且還勸友人“且將棋度日”(《寄岳州賈司馬六又巴州嚴八使君兩閣老五十韻》),因此他對圍棋的情趣深有會心,“老妻畫紙為棋局,稚子敲針為釣鉤”(《江村》),“聞道長安似奕棋,百年世事不勝悲”(《秋興》)等,都是歷誦不衰的棋詩佳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