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工廠》

這是一部有關心靈的書—一名石灰窯工人的青春成長史。它關乎聖潔的生活、寧靜的思緒、青春的傷痛,以及對當下物慾迷霧的穿透。老實說,我已經有許多年沒有讀到過這樣的文字。它的簡單質樸、去偽存真,曾經是一代人真真實實行走的姿態,如今卻淪為某種遙遠的期盼,只在偶爾襲上心頭。是我們走遠了嗎?還是我們從對真實的懷疑走向了對虛妄的妥協。

基本信息

內容簡介

《一個人的工廠》一個人的工廠

機器和我一樣,都是工廠里的一個零件

有一半的時間,我要爬上十層樓高的石灰窯窯頂。鋼鐵、濃煙、火光、灰塵、嗓音,不會傷害我。  

我是石灰窯一枚健康的零件。

編輯推薦

《一個人的工廠》《一個人的工廠》

一個人的工廠,一個民族的大廠時代。

沈從文的影子,工廠里的每一個角落都是作者的邊城。冷峻細微的眼光,審視工業文明,文字深入事件底部,生活和工作,充滿著單純的快樂。一個人的工廠,不個民族的大廠時代。

作者介紹

唐朝暉中國作家協會會員,1971年出生,湖南湘鄉人,暫居北京。  

工作生活於國家二級企業湖南鐵合金總廠十多年,始終為石灰窯工人。已發表作品約九十萬字,出版有《心靈物語》《勾引與抗拒》等書。

本書全部文字被多家核心期刊連載,併入選《百年中國經典散文》、“當代中國文學最新作品排行榜”等榜單。

各方評論

他們都有石灰窯的記憶,老百姓的背景。最終話語是簡單的,爐火純青的文學都樸實無華。
 ——張承志 作家
記錄了一位還在成長的青年對於外界和身心的感覺,清新自然的描述,同時也不乏平淡和傷感,甚至激烈。
 ——殘雪 作家
飽含深情地記錄石灰窯的生活歲月,那么神聖和自豪,洋溢著積極樂觀的人生追求。
——甘以雯《散文海外版》主編
如何保持人性本真、人的獨立品格的思考是這一部作品的主體。
 ——彭燕郊 詩人
以解剖刀似的細膩深刻的筆觸,表達出一個作家的良知和對生活的干預能力。
 ——天涯社區 網路社區

書摘

青色的工作服落滿了石灰,揮舞著沾滿了石灰的披肩帽重重地往身上打,一下一下,灰塵一次次飄起又散落。幾分鐘後走開,站的地方落滿了一圈的石灰。把手悶、披肩帽掛在休息室的牆上,到其餘工地走一走。

我們上班的時間是八個小時,工作的時間只有兩個多小時,但,其餘的時間是不能夠離開工廠的。實際上,到其餘工地走也是不允許的,稱之為“串崗”。
我喜歡這些高大的廠房。

二分廠是一個冶煉分廠,七台電爐在電量充足的二三季度是全部啟動的。現在是初春,只有三台電爐在工作。廠房有八層樓高,大部分是開闊的,一望到頂。許多鋼鐵搭的架子,左一根往裡傾,右幾根往廠房的頂上走,從這個角度伸出一根三角形鋼鐵,與垂落下來的鋼條錯落成無數個多邊形。有時候幾根鋼鐵同時搭到右邊的電爐上,四五十米長。交叉搭配是簡單錯落的,似乎沒有規則,幾十根上百根鋼條在四千多平方米的廠房上空交叉、流動,凝固成線條。三角形的側面、四方彤的異變,流動的線條表達著鋼鐵的硬質。它們時而上,時而斜插過來,在這巨大的生產鐵的空間裡,硬在這裡柔軟下來。它們交叉流動、凝固成線。

我喜歡這些線條,仰望它們,幾台房車在這些鋼線條中穿行,切割著重新組合著線條的圖案。

“注意,你的頭在手上。”

一個女子粗獷地大聲說話。隨後,我聽到了一大串天車的鈴聲。叫聲和鈴聲是與我同時進廠的女工發出來的。

她挑釁地提醒我,別把安全帽拿在手上。我晃了晃黃色的安全帽,大叫:“小心你的鉤子!”

她開的天車下面有一個巨大無比的鐵鉤子,重達百十幾斤。只要碰上,無論有無安全帽,人必死。天車的鉤子,像一個倒置的問號,輕而易舉地鉤上千把斤是沒問題的。天車鉤子被她按了一下開關,收了上去。輕悠悠的一個鋼鐵問號,向五號爐那邊開去。

我低頭走進三號爐的轄區,圍著爐底轉一圈。這個碩大的爐底,可能要我十五個唐朝暉才能合抱。因高度問題,我不得不時刻提防著頭上的鋼條。它們沒有了廠房左邊那么巨大的空間,幾米一根鋼條被焊接成各種圖案,通過拉、頂、交叉,撐住一些或大或小的物件。這些線條觸手可摸。
置身於這些鋼線條中,很多次地聯想到當下一些藝術作品。

美國有位藝術家,他把一根根鋼條豎靠在白色背景的展廳里。幾十根鋼條隨意斜靠,白的牆,青灰色鋼鐵的硬,生髮著藝術的氛圍。藝術家穿著隨意地走過來,把一根鋼條推向另一根鋼條,一個元素活了起來。隨著慣性另一根鋼條倒向另幾根鋼條,鋼條落地,聲音與工廠里的聲音不同。
後來我又看到了湖南畫家賀元龍的底層油畫,他畫的就是鋼鐵的線條。我看到了、聽到了他的鋼鐵通過密集的色彩發出自己的聲音。
2
幾乎都是這個時候,下午一點二十分,原料坑的大棚是安靜的。水泥和鋼筋分割著地下的空間,形成百來個坑,長與寬保持在7米×7米之間。坑的牆由水泥和鋼筋構成。由於天車的不停敲打,水泥一塊塊地掉落,露出來的鋼筋幾經撞擊後,也越發扭曲了。某個坑角,幾根鋼筋彎曲著突在水泥外面,鋼性和它的硬度在它的彎曲中更加醒目。水泥的角是粗糙的,一般是被天車的鐵爪給碰掉的。除此之外,是沒有什麼東西可以碰壞這些結實的坑牆的。幾十個坑,大小均衡,多少給人一種氣勢。一大半的坑裡堆滿了青灰色的石灰石,每塊大小控制在兩三斤左右。每天幾乎有近百噸的石灰石被運到這裡,又被石灰窯給吞吃煉成石灰。每一塊石灰石在這裡待的時間並不長。

下午一點二十分,石灰石在坑裡堆成一個個小山,它們與周圍的鋼筋、機器和工作場地形成了區別:石灰石上沒有一點石灰,因為它們都是剛到。石灰石的青灰色鮮活地堆積著,一塊塊,是那種很有品位的色調。我一次次走出休息室,站在幾千噸石灰石的小山上。它們與我的命運差不多,在等待另一種命運。在來此料坑之前,它們在礦山里,被大炮、鋼鑿、機器碾壓,從各條流水線的皮帶上被火車運來,被天車抓放在這裡,它們在噪音之路上抵達這裡。短暫的寧靜,我們暫時不會打破,過兩小時,它們將被送進烈火中,變成另一種事物。我也一樣,在同時刻,將開動機器,成為機器中一個活動的奔跑的零件。

找一塊平整的石灰石,坐下。石灰石一塊塊安靜地呆在坑裡,左邊是一條火車道,上面落滿了石灰,兩條鋼軌被車輪磨得光光滑滑地發著亮,或混淆或隱藏在石灰中。許多腳印零亂地留在每條鐵軌的兩邊,深深淺淺的腳印,疊加著。腳落下去,白粉撲上來。許多腳印沿著鐵軌伸向料坑的那一邊。料坑大棚由幾十根一百來米高的水泥柱支撐著,頂棚層頂斜斜地鑲著一塊塊巨大的水泥板。

時間已經是兩點半,我只要轉身,按下三個開關,這裡的原料就馬上會被剿殺一半。青灰色的石灰石也就改變成石灰了。寧靜多少是一種保持,而聲音,是一種改變的信號。
3

四扇廠門,有人輪流把守。每天幾乎是同時,許多人從這裡進出。時間一聲不吭地下達著進去和出來的指令。幾乎所有人都騎腳踏車。經過十米寬的廠門時,從一條白色的線開始,我們必須下車,推著腳踏車走十米,這是一種打斷的提醒。

打斷:幾千人騎著腳踏車從門裡往外流,在門口下車。在這裡,流動的節奏突然間產生了第二種節奏,這種節奏在下車、上車的動作間變換轉合著。
提醒:從這裡進出是另一種生活的開始。進去的人是用勞動來代替外面的遊戲;出去的人可以隨心所欲,工廠里的事情可以不再理會不再想像半點。
4
一堵圍牆圍著工廠。圍牆內,四條井字形馬路包圍劃分著九個分廠,一個格子一個分廠,大小錯落地散布。我們興奮地成為一個格子裡的六百粒棋子之一。心甘情願成為一粒棋子,與王菲的《棋子》無關。我們是快樂的棋子,我們是遊走的棋子。八小時之後,可以到其餘格子裡去任意走動。只要不去擰開關、撿拾東西,沒有任何棋子可以吃食你。幾乎所有的格子我都去過,感覺格子裡的機器、電火花,圍牆內的馬路、樹都是自己的。八小時後,通過井字形的任何一個方向的門,可以到各個生活區的體育場、俱樂部打球、借書、散步,這些也是我的。沒有飄的情緒:這些東西都是固定的。沒有虛設的感覺:這些設施和東西都可以去坐一坐,可以用手撫摸。沒有孤獨的滋味:有一些同甘共苦的工人兄弟,一起進廠、一起長大的朋友。井字形的路兩旁,巨大的法國梧桐和白玉蘭樹,綠著,香著。每天從這裡經過。白玉蘭花開時,偶爾站在腳踏車上,摘一朵,帶到石灰窯的休息室,送給某位女士,她會用心養起來。休息室里石灰的氣味沒了,白玉蘭的香濃中有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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