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廁,向來是件無聊的事情。
人一無聊,就想找點事情做。下半身被禁錮了,還有上半身可以折騰。不管什麼東西,只要能拿、能看,就能打發時間。
從報紙雜誌、書籍到手機,甚至是家裡洗髮水的配方,都是完美的廁所讀物。說不定,此時此刻的你,正好就是在廁所里,打開了這篇文章。
如果你蹲過足夠多的公廁,你就知道,當關上小小的廁所門,你會發現更大的世界。
1、如廁,中國人向來不會閒著
上世紀90年代,許多海外人士到中國鄉村“如廁”,第一感受不是臭,而是:廁所沒有門。
人們上廁所的時候,就跟日常一樣打招呼聊天。
美國作家麥可·麥爾,曾旅居北京教書。在他的《再會,老北京》里提到:90年代的胡同四合院,沒有廚房廁所,早上出門步行幾分鐘到公共廁所去出恭,廁所里沒有任何間隔阻斷,偶爾還會遇到他英文課上的國小生向他打招呼——
他一邊盡力保持平衡,一邊脫了褲子,蹲下,抬頭,接著站起來,微微彎了彎腰,大聲說,“早上好,梅老師!”
這樣的如廁場景,常常令他尷尬不已,卻又忍俊不禁。
話劇《廁所》劇照。
在那個年代的農村,廁所如同古羅馬時的澡堂,是一處重要的公共空間,無數的信息在這裡集散,人們樂於在其中交流。
哪怕沒有熟人,沒有話聊,村民們也得時刻警惕著,看好自己的鋤頭鐮刀,以防被偷。廁所門,似乎沒有存在的必要。
印度電影《廁所英雄》劇照。
後來,隱私被重視,公廁也就有了門。如廁,真的變成了一個人的事,這就變得無聊了。
試想一下,目之所及,只有眼前一面空蕩蕩的門牆,人們如廁的時候,只能全身心感受那股令人作嘔的臭騷味。
不行,這事太難受了。於是,有人又動起了歪主意,“廁所塗鴉”應運而生。
歐美的廁所塗鴉文化。
第一個在廁所里“塗鴉”的人是誰,塗寫了什麼東西,我們無從考證。但城君大膽地猜測,估計是個文化人。要不然,誰會上廁所專門帶著筆?
這種塗鴉,極大可能是從校園裡的廁所流行開來的。人們光著屁股,奮筆疾書,寫下了交流的渴望。剩下的人則光著屁股,一字一句耐心地看完。
從詩詞歌賦,
“屁是被囚禁的糞,一聲孤獨的吶喊。”中西方在廁所里的塗鴉,這樣起來看並沒有本質上的差異。
塗鴉作畫,
甚至是袒露心事,
在電影《遇見你真好》中,男配在廁所門後留下了一句告白,引發了一場無中生有的興風作浪。
帶著屎尿味的段子從這裡出來,低俗下流的“情話”也從這裡自然生長。(為避免被舉報,在這就不放圖了,大家根據豐富的人生經歷,請自行腦補。)
廁所門板上的留言,是屬於那個年代的小情趣。在沒有智慧型手機的時代,一扇廁所門,就是一個BBS:LZ拋出話題,下面就開始了版聊。在這裡,他們享受著精神上的交流。出去了,都是穿著褲子的陌生人。(如果你看不懂我說的,請詢問身邊的中年人。)
2、注意力,商人沒有放過廁所
廁所里的“塗鴉”,在普通人眼裡,只是交流的惡趣味信息,但在商人眼裡,全散發著臭烘烘的金錢的氣息。
交流即信息,信息的載體即媒介。在精明的商人眼裡,公廁也是充滿了臭味的,銅臭味。
文化人的塗鴉,逐漸被琳琅滿目的小廣告取代。
這些信息,多數是因為法律不準和社會道德不允,無法在光天化日之下“暴曬”,卻極適合在陰暗隱蔽的公廁里。
空間封閉,視線固定,在幾分鐘的里,小廣告簡單粗暴,直奔主題,很好地做到了有效閱讀。
而且,不同的城市,有不同的需求。
三線及以下的城市,人們想賺錢。公廁的門背後,大多被槍枝、迷藥、假幣、辦證、貸款等信息包圍。用不到一分鐘,就能從門牆上了解到,中國刑法都寫了什麼。
白底黑字非常醒目,而且只有電話號碼這一個信息,赤裸裸地暗示你:不要管我是誰,記住號碼,打過來就能幫你解決問題。
二線城市的人,有錢有時間。這些小廣告就很“無聊”了:不是找小姐就是包小姐,偶爾夾雜著黑社會招新廣告。生活之外,需要“放縱”。
北上廣深的公廁,常有人打掃,相對來說乾淨一點。不過,有公廁的地方就有小廣告,貼紙廣告被撕,水墨廣告被擦乾淨,那就用刀刻:同性戀DVD、男同交友……大城市裡的人,是有多寂寞?
就算是同一座城市,不同的地段,需求也不同。
羅永浩曾為英語培訓班設計了“如廁”系列廣告。
女廁所里沒有找女公關的,男廁所里沒見過無痛人流。
醫院附近的小廣告,不外乎掛號、發票、器官和租房;學校附近的小廣告,代考、答案、裸貸;車站附近,人流複雜,小廣告也多元化,黃牛、發票 、槍枝、性交易。所有能想像得到的髒亂差,這裡都有。
大學校園裡最常見的考試答案小廣告。
有需求就有市場,廁所里的精準行銷就誕生了。
3、小隔間裡有小廣告,更有大生意
其實,今天是“世界廁所日”。
2013年7月24日,經過12年的漫長等待,聯合國大會通過決議,決定將每年的11月19日設立為“世界廁所日”。今年,是第六屆。
目前,全世界有45億人沒有獨立的衛生設施,另外有8.92億人只能在露天環境下回響“自然的召喚”。
從小廣告,到大生意,還有無數人打著廁所的主意。
當我們蹲在廁所里,想的都是如廁以外的生意。還有人,正想著賺廁所里的錢。
在今年的新世代廁所博覽會上,比爾•蓋茨突然掏出一瓶人類糞便,全場震驚。
在博覽會上,比爾•蓋茨手持一罐糞便樣品。
然後他開始大談自己的“廁所生意”:投資研究不需要下水道的廁所系統,在太陽能供電的前提下,不用水沖,而是將“糞水”淨化成可以喝的水。
比爾•蓋茨曾親自試喝“糞水淨化水”,並盛讚“和純淨水一樣,我願意每天喝 。”
目前,首批不需要衝水的廁所,在我國江蘇省宜興市環科園實驗國小已經投入使用。通過太陽能供電的系統,能從排泄物中提取純淨水、用於沖洗。
蓋茨表示,2030年新型廁所的市場,將達到每年60億美元以上。
廁所的歷史,某種程度上說,就是城市的文明史。
中國廁所正在擺脫“臭名”,進行廁所革命:加門、添廁紙、備洗手液,調整男女廁比例……
從2015年起,針對旅遊景區不衛生的公廁條件,全國大範圍發起“廁所革命”。
但只有當小廣告越來越少,馬桶坐墊上的腳印越來越少,廁所革命才有成功的那一天吧。
畢竟,有尊嚴地排泄,跟吃飯一樣重要。
馬桶 廁所日 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