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來
遠古時代渝東、鄂西一帶的天然鹽泉有三處——巫溪寶源山鹽泉(大寧鹽場)、彭水郁山鎮伏牛山鹽泉、湖北長陽縣清江鹽泉。而寶源山則是已知中國最早的鹽泉,距今已有5000年歷史,仍流淌不息。 上古時代在深井采鹵技術發明以前,三峽天然鹽泉是內陸地區最早的食鹽供給源。而巴人,正控制著這個寶貴的資源。巫溪寶源山鹽泉(大寧鹽場)這個人煙稀少的貧窮地方,古時曾是最早的中國富庫。整個鹽場上下長5里,場上人來人往,河上百舸爭流,形成了“萬灶鹽煙”的奇觀。 整個漢中盆地、兩湖盆地、四川盆地、鄂西地區等的食鹽,都要大寧鹽場供應。寧廠鎮在古時是一個大城市。最繁盛時,成為一萬四千餘人口的市鎮,四方商旅薈萃雲集,大約有10萬人以鹽業為生。大寧鹽場四周崇山峻岭,當地人稱猿猴也難攀登。巫鹽最早出川,是勤勞的巴人沿著狹小險要的山道,翻越秦嶺後背出去的。巴人開闢了4000里鹽運山道。巫鹽運往鄂西和陝南一帶的山道,在崇山峻岭中已有8條鹽道大路,當地人稱這些道路為“秦楚大道”。同時還開闢了四百里鹽運水道。大寧河是長江中上游的一條重要支流,巫鹽便藉助它從鹽場至巫山,再由長江順流而下,或逆流而上,運往全國各地。第三條是三百里引鹽棧道。巴人沿大寧河岸邊,鑿修成300里左右長的棧道,滾滾巫溪鹽泉沿大寧河直下巫山。遠古巴人壟斷了人類必須品食鹽,把鹽稱作“鹽巴”。
歷史故事
巴人賣鹽建國
有人製鹽,就有人賣鹽。據《山海經》載,西南有巴國,祖先叫鹹鳥,鹹鳥生乘禧,乘禧生後照,後照是始為巴人,頗多神話色彩。不過,任乃強卻據此提出一個創造性的觀點,他認為,鹹鳥暗示著巴人祖先的職業,他們可能是幫助巫鹹國推銷食鹽的鹽商,到了後照時,因運鹽有功,得到巫鹹國王的冊封,巴國才得以建立。歷史上的巴人是一個與鹽頗有淵源的民族,他們生於江邊,善於行船,泛舟奔波,原以捕魚為生,與三峽兩岸的農牧民族交易往來十分密切。巫鹹國壟斷了三峽一帶的食鹽資源後,巴人轉而成為水上商人,乘著獨木舟販賣巫鹽,成為巫鹹國的經銷商,他們也由此獲得“水上流鶯”(《華陽國志》記載)的美譽。巫鹹國也需要這些“水上流鶯”為它推銷食鹽,雙方一拍即合。巴人正是用“鹽巴”與周邊民族展開貿易,建立了一個農業資源貧瘠卻“不耕而食,不織而衣”的東方樂土。
巴人鹽業
巴人鹽業僅次於巫鹹國
巴人後來發現,三峽一帶並非只有巫溪才產食鹽,江水之下也藏有食鹽。水下食鹽融於水中,煎煮江水便可獲得,這種鹽也是泉鹽。巴人製造大木桶隔斷淡水,終於得到食鹽。最初的鹽場只有陽溪鹽泉一處,後來雲陽彭溪鹽泉、朐忍彭溪鹽泉也陸續為巴人發現。一時間,“巴川資以自給”。當魚國、夔國仍在依靠巫鹹國之鹽時,巴人已率先吹響了獨立的號角。此後,巴人又陸續探得塗井(今忠縣境內)等地的鹽泉,成為三峽一帶僅次於巫鹹國的鹽業大國。
巴國挑戰巫鹹國的地位
楚莊王初年,巫鹹國攜魚、庸、濮三國伐楚,七敗楚軍,一度攻至楚國腹地。眼看就要勝利,卻被巴人和秦人在背後捅了一刀。巴與秦聯合攻庸,庸國大軍征戰在外,猝不及防,很快亡國。巫鹹國無奈從楚國撤軍,昔日霸主的地位已經開始動搖。楚人表面上大大咧咧,仍從巫鹹國購買食鹽,暗地裡卻籌劃復仇。楚平王上台後,楚軍奪走巫鹹國郁山鹽泉,改稱黔中(今湖南、湖北西部、貴州東北部),算是報了一劍之仇。此時,巴人也在一步步蠶食巫鹹國的領土。
巴族成為新的食鹽壟斷者
楚國開始向巴購鹽,成都平原上的蜀國鹽商也轉而與巴人交易,這是他們歷史上最輝煌的時刻。在殷代末年,巴國勢力已經觸及四川盆地、嘉陵江流域,並派兵北上參加“牧野之戰”,贏得“虎賁”的美譽。這些鹽商們在戰場上仍是一把好手。同樣因為食鹽,巴人和楚人越走越近。楚武王三十八年,巴王遣使至楚,請楚王介紹與鄧國通商。楚王視為大事,著令使臣去辦。豈料鄧人貪財,謀殺兩國使臣,搶走食鹽和貨幣。巴王大怒,楚王自知理虧,又派大將斗廉率軍助巴師伐鄧。楚文王有一次與巴人聯合伐申,巴人卻背信棄義在中途轉而攻楚,楚將楚子不敵,逃往郢都。郢都守軍忌怕巴人,不敢開城門,楚子最終兵敗,死於亂軍之中。對比,楚人也是敢怒不敢言,生怕失去巴人的食鹽。為了籠絡感情,楚人與巴人還世代通婚,即使他們日後的戰爭進行得如火如荼的時候,這種婚媾關係仍然頑強地保持著。
巫鹹國盛極而衰
當巴人尚在三峽沿岸賣鹽時,巫溪一帶已經出現了魚國、夔國、荊國(楚國前身)和其他一些勢單力薄的部落。因為仰仗巫鹽,這些國家、部落多分布在巫鹹國附近,臣服進貢,不敢造次
。他們並非害怕巫鹹國強大的軍隊,而是忌憚失去寶貴的食鹽。成都平原此時還不產鹽,蜀人商賈不遠千里,來到巫鹹國購買食鹽。有時食鹽是一項國家工程,國家首領必須想方設法為自己的子民尋得可靠的鹽源,哪怕付出戰爭的代價。過去那些為巫鹹國賣命的巴人轉而販賣本族食鹽,載著食鹽的巴人小舟在長江中來回穿梭交易,極受歡迎。此時,楚國勢力雖已觸及三峽,卻未能掌握一處鹽泉,只有通過貿易由巫鹹國獲得。無休止的蠶食最終消耗了巫鹹國的實力和凝聚力,巫鹹國逐漸衰老,它的鹽泉也一個一個落在巴人手中。失去了寶貴的鹽泉,春秋末年,巫鹹國破,退出了歷史舞台。
秦軍攻取巴國
秦軍貪圖食鹽攻取巴國
戰國晚期,巴國貴族奢侈驕淫、貪好享樂,食鹽行銷他國,換來的是珍珠、皮革等奢侈品。只要能得過且過,他們並無意開拓新的鹽泉,甚至不惜放棄一些地遠人稀的小鹽泉,長寧鹽泉便是如
此落入蜀人之手的,蜀王還冊封了一個“僰侯”,管理這處鹽泉。此後,巴鹽又逐漸失去了成都平原這個巨大市場。蜀守李冰帶領蜀人開鑿鹽井,汲取地下鹽水煎煮食鹽,這就是四川地區獨有的井鹽。如此一來,蜀鹽已基本能自給。內憂外患之下,巴國逐漸衰落,不得不眼睜睜地看著一處處巨大的鹽場落入蜀、秦、楚之手。公元前316年,張儀率秦軍攻入成都,同年攻取巴國。
最長的鹽戰
中國歷史上最長的鹽戰
秦軍貪圖巴國食鹽而攻巴,豈料楚人卻坐收漁翁之利,自枳(今涪陵)以下,陸續占領平都(今豐都)、臨江(今忠縣)、魚復(今奉節)等沿江都邑,並接管巴人的全部鹽場。楚襄王在巫山與枳囤積重兵,抵禦秦人。張儀忙碌一場,卻是為楚人打工。過幾年,秦將司馬錯率巴、蜀大軍十萬,船舶萬艘,糧餉六百萬斛,由水路伐楚。不過,秦人聲勢雖浩大,卻不善水戰,此次討伐也是雷聲大雨點小,並未占到什麼便宜。司馬錯無奈,轉由陸路伐楚,奪走了楚人的郁山鹽泉。此役十九年後,秦楚雙方混戰達六年之久。在此六年中,秦國先後攻取楚國沿江二十四座城邑,卻久攻楚國產鹽重地黔中不下。秦國國內不久又鬧鹽荒,秦人終日坐立不安,先是欲與楚和親買鹽,被拒絕後又糾結大軍攻楚。楚襄王十九年,秦國遣巴、蜀兵為主力占領黔中,不過臨江、魚復卻仍牢牢控制在楚人手中,楚人寧可放棄廣大國土,也要死守鹽場。此時的楚國,仍在不斷向外輸出食鹽;楚國的將士,仍大無畏地在戰場上與秦軍搏殺。只要有鹽,楚國就未喪失希望。楚襄王二十年,秦人突然放棄對楚國鹽場的攻擊,轉由大將白起越韓國攻取夷陵(今宜昌),截斷了楚人的水上運鹽通道,楚軍不戰而潰。由此看來,楚國是一個以鹽為靈魂的國家,他們並不懼怕秦軍的百萬雄師,卻因鹽道的喪失自行崩潰。秦國如願占得楚國全部鹽場,再無後顧之憂。此時已是公元前223年,楚國已力拒秦軍90餘載。這場因鹽而起的戰爭差不多延續了一個世紀。獲得楚鹽的秦國更加具有生命力和競爭力,統一全國之期已經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