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原文
驅豎子摘蒼耳⑴江上秋已分,林中瘴猶劇⑵。
畦丁告勞苦,無以供日夕⑶。
蓬莠猶不焦,野蔬暗泉石⑷。
卷耳況療鳳,童兒且時摘⑸。
侵星驅之去⑹,爛熳任遠適⑺。
放筐亭午際⑻,洗剝相蒙冪⑼。
登床半生熟⑽,下筋還小益⑾。
加點瓜薤間,依稀橘奴跡⑿。
亂世誅求急,黎民糠籺窄⒀。
飽食復何心?荒哉膏粱客⒁!
富豪廚肉臭,戰地骸骨白⒂。
寄語惡少年,黃金且休擲⒃!
作品注釋
⑴豎子,此指童僕。蒼耳,即卷耳,形似鼠耳,叢生如盤。⑵秋已分,即已秋分。瘴猶劇,瘴熱還很厲害,是說天旱。
⑶畦丁,園丁。杜甫這時請了幾個僱工。因秋旱,早晚食物缺乏,所以說無以供日夕。
⑷這兩句是說野生的東西不因旱而焦枯,還是長得很繁盛。
⑸不但可供食,而且可治風疾(杜甫有此病),所以說“況”。且時摘,且及時往摘。
⑹侵星,星還未落時。
⑺爛熳,是無所拘束。任遠適,任憑到遠處去摘。
⑻放筐,指歸來說。亭午,正午。
⑼洗其土,剝其毛。冪,音覓。浦起龍注,“相蒙冪,乃信手堆放之謂,不必以冪字作覆食巾實用。”
⑽凡放置器物之架,古人多日床,如筆床、墨床、琴床、笛床之類。登床,猶登俎,放在食盤裡拿上飯桌。半生熟是半生半熟,取其脆。
⑾筋,即筷子。以蒼耳供食,原出不得已,所以只說是“還小益”。
⑿加點,是說攙用一點蒼耳在瓜茬裡面。古人多用橘調和食味。杜預《七規》:“庶羞既異,五味代臻,揉以丹橘,雜以芳鱗。”又種橘可以發財,故李衡有“千頭木奴”的話。庾信詩:“甘橘萬頭奴。”這裡只是用它的字面。依稀,猶仿佛。把蒼耳比橘奴,也是一種幽默的說法。
⒀誅求,是殘酷的剝削。籺,音核,是一種粗屑。窄,不夠,是說連糠籺也吃下上。
⒁這是痛罵一班官僚地主的話。荒,荒唐、荒謬。哉,感嘆詞。
⒂這兩句和“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用意和造句都差不多,但各有其特定的時代內涵,此詩作於安史之亂的寸年以後,人民多死於戰爭,故特提到“戰地”。
⒃末二句是教訓。惡少年也就是膏粱子弟。黃金且休擲,不要揮金如土。擲,拋擲。亦可解作賭錢。
作品簡析
這首詩是杜甫公元七六七年(唐代宗大曆二年)在夔州(治今重慶市奉節縣)所作。詩寫作者叫童僕摘卷耳草的事。對於這樣一件小事,杜甫也會想到廣大的人民身上去,足見他那種“窮年憂黎元”的精神。全詩分三段。開頭八句為第一段,敘述摘蒼耳的緣故;中間八句為第二段,敘摘蒼耳及食蒼耳之法;最後八句為第三段,由自身說到人民和整個社會,是作詩的本旨。作者簡介
杜甫(712~770)字子美,自號少陵野老,世稱杜少陵。生於河南鞏縣(今河南省鞏義市)。天寶(唐玄宗年號,742~756)中到長安,仕進無門,困頓了十年,才獲得右衛率府胄曹參軍的小職。安史之亂開始,他流亡顛沛,為叛軍所俘;脫險後授官左拾遺。後棄官西行,入蜀定居成都,一度在劍南節度使嚴武幕中任檢校工部員外郎,故又有杜拾遺、杜工部之稱。晚年舉家東遷,途中留滯夔州二年,出三峽,漂泊鄂、湘一帶,貧病而卒。杜甫生活在唐朝由盛轉衰的歷史時期,其詩多涉筆社會動盪、政治黑暗、人民疾苦,被譽為“詩史”;其人憂國憂民,人格高尚,詩藝精湛,被奉為“詩聖”。他善於運用古典詩歌的許多體制,並加以創造性地發展。他是新樂府詩體的開路人。他的樂府詩,促成了中唐時期新樂府運動的發展。他的五七古長篇,亦詩亦史,展開鋪敘,而又著力於全篇的迴旋往復,標誌著詩歌藝術的高度成就。他在五七律上也表現出顯著的創造性,積累了關於聲律、對仗、鍊字鍊句等完整的藝術經驗,使這一體裁達到完全成熟的階段。杜甫是唐代最偉大的現實主義詩人,與李白並稱“李杜”。存詩1400多首,有《杜工部集》傳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