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
蘇聯,已經成了一個蠻陌生的辭彙了。他們自己把自己撕碎了,七零八落。核潛艇都會沉沒掉,電視塔也燒起來……看著這一條條的新聞,我們心裡只有“唉……”。我算了一下,按照年紀,馬列耶夫應該還活著,只有六十多歲吧。他看這些新聞的時候心裡想一些什麼呢?他小的時候數學不好,老是不及格,他為了建設祖國,總算把數學學得可以了,甚至有水平把妹妹在學的算術題也做了出來,可是他的祖國卻怎么變得不存在了,蘇聯沒有了,只剩下個前蘇聯?我們現在提到哪個蘇聯作家,都是說“前蘇聯”作家。諾索夫當然毫無例外地也成了前蘇聯作家。馬列耶夫正是前蘇聯作家諾索夫小說中的一個小孩。這曾經是一個多么出名的小孩喔!五六十年代的中國孩子,有多少都讀過他的故事。哈哈大笑地讀。然後是挺認真地思考。然後是學習就認真了起來。數學由不及格變為及格。戴不上紅領巾的孩子,脖子上也許就飄揚起鮮艷的紅領巾了。那個時代,諾索夫也是中國兒童文學作家們的一個偶像。他能夠把一個孩子寫得那么像孩子。因為在他的故事裡,孩子們都是真正的孩子,都是有著那么真實的生命的、行為的、語言的……所以就鮮活了,就生動了,就有趣了。這個境界在前蘇聯的兒童文學作家裡,不是諾索夫一個,而是一批。前蘇聯的兒童文學真是非常成熟。儘管它裡面有時“革命”和“真理”之類稍微多了一點。
諾索夫的這本小說叫《馬列耶夫在學校和家裡》。
學校和家裡是兒童小說最司空見慣的故事地址。兒童,小學生……他們早晨去上學,晚上回到家,不是星期天的日子,在課堂里,星期天了,在家裡,這兩個空間,在他們生命路途的兩端,路途兩邊的風景和玩耍只能是他們走到這一端,返回那一端的途經,想逗留更長的時間總不可能,也不可以,那邊有老師在點名,這邊有父母的盼望,兩端的設計和安排,是人性和社會硬性規定了的精心構思了的。哈利·波特倒是想像的,可是哈利·波特不是也先家裡,後學校,上完了學,又重回家裡么?既然一個巫師小孩都是在這兩個地址間走來走去,那么何況不是巫師的其他小孩、馬列耶夫?所以它不是雷同,而是遵循,不是缺乏變化,而是順理成章。重要的是誰有能耐寫出那通常本身的趣味,日常本身的意思,那每一天,那每一刻,那細碎的行動,那心情的細節,那快樂,那苦惱。
對孩子來說,開學是快樂的,可是念書卻又是苦惱的。因為開學了,同學就又能碰到了一起,嘰嘰喳喳,說那無窮無盡的話……升入了四年級的馬列耶夫,就是這樣開開心心開始他的嘰嘰喳喳的新學期的。他們你拍我的肩膀,我拍你的背脊……表達著整整一個暑假的久違。然後就是找費佳。然後又找萬尼亞找謝廖沙。萬尼亞總算走過來了。他們就每個人都想拍他的肩膀或者是背脊,結果馬列耶夫一拍拍在了他的後腦勺上。謝廖沙剛到,格列布也來了。曬得那么黑的格列布竟然說他這么黑是因為他去過海邊了。你說說,這有多么了不起!格列布就說海究竟是什麼樣子的。海呀,很大,它那么大,你在這邊岸上站著,甚至都看不見那邊的岸。一邊有岸,另一邊一點岸也沒有。
哎呀,有多么多的水呀!一句話說吧,淨是水,而且那裡的太陽曬得厲害極了,連我的皮都被曬掉了。
你說這不是撒謊是什麼?皮怎么曬得掉?
可是格列布說他說的全是真話。起初他也被嚇呆了,可是後來他發現,第一層皮的下面還有第二層皮。他身上現在長著的就是第二層皮。
沒有不散的宴席,既然開學了,也就不可能一直這樣你拍我肩膀,我拍你背脊,老是說海,說皮曬掉了。你得上課。你得做作業。你得學算術,你也得學語文。哎呀,不知什麼道理,新學期開始,每一節課都顯得特別的長。馬列耶夫覺得,新學期開始,學校真應該這樣規定,第一星期每天只上一堂課,第二星期每天上兩堂課,第三星期每天上三堂課,這樣慢慢地增加。或者也可以這樣,第一星期光上輕鬆的課,比如體育;第二星期體育之外還可以加上唱歌;第三星期可以加上語文;這樣一點一點增加,最後加上算術。
馬列耶夫的算術真是差得要命。他根本就不喜歡這玩意兒。這玩意兒哪裡可以和……比如和地理課比?地理課告訴你地球上有什麼山,什麼河,什麼海,什麼洋。馬列耶夫本來以為地是平的,像一張烙餅,可現在知道,地根本不是平的,而是圓的,像球一樣。更有趣的是,住在地球下面的人走路的時候腳朝上,頭朝下,可是他們卻不會掉下去。但是算術整天都是在說些什麼東西?“商店裡有8隻鋸,斧子的數目是鋸的3倍。把一半斧子和3隻鋸賣給一組木工,共價84盧布。其餘的斧子和鋸賣給另一組木工,共價100盧布。問一把斧子和一隻鋸的價格各是多少?”
馬列耶夫不明白,編題目的人這樣繞來繞去繞著彎兒究竟有什麼好處?商店裡有8隻鋸,斧子的數目是鋸的3倍,3倍不就是24隻嗎?偏偏要說什麼3倍!還有,把一半斧子和3隻鋸賣給一組木工,共價84盧布,明明就可以寫成12把斧子的嘛!繞來繞去,把人的頭繞昏。一繞昏,你說還怎么有勁,還怎么做得出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長處和短處,喜歡和不喜歡。和馬列耶夫坐一張課桌的西什金則是不喜歡語文,成績一塌糊塗,總是2分,很想爭取3分,可是結果仍舊是2分。但是他喜歡養小動物,豚鼠、白鼠、烏龜,光刺蝟就有三隻!
馬列耶夫問西什金,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在林子裡采胡桃,采了120個,男孩采的比女孩采的多一倍,你說應當怎么辦?
西什金說:“把那個男孩狠狠打一頓,讓他不要欺負女孩子!”
“我不是問那個!我問,應該怎樣分配,男孩子采的胡桃才能多一倍?”
“他們願意怎樣分就怎樣分,你來和我搗什麼亂!”
西什金總算搞清楚這是一道題:“呸!我的豚鼠死了,那是我前天才買的,你還扯什麼算術題!”
西什金不幫馬列耶夫算題目,卻孜孜不倦一絲不苟地教他的狗洛布吉克學數數目,而且真的教會了,一次也不數錯。
洛布吉克都會數數,而且不錯,那么西什金還能學不好語文嗎?馬列耶夫還能學不好算術嗎?
不過這兩個傢伙就像所有的小孩一樣,一次次地下定決心,一次次地保證,可是一轉身老會把決心給忘記了,也想不起來剛才保證過什麼。
一個個在學校和家裡的日子啊。一次次地下定決心,一次次地忘記,一次次地保證,一次次想不起來……既然誰也不可能不成長,那么難道還擔心他們永遠不會改變嗎?反正馬列耶夫和西什金都改變都成長了,那每一天到來和結束的時候,他們走到你面前,就總有了新的樣子。馬列耶夫不僅自己的算術今非昔比,他還正正經經地幫了一下西什金。你瞧瞧西什金看著自己的學生手冊時的得意樣子: 語文4分!
而且後來他們甚至所有的課都是5分。全部是5分啊,他們升到了五年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