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
受災區有建水、峨山、玉溪、石屏、華寧、江川等縣。倒塌房屋338456間,占災區房屋總數的32.1%;死亡15621人,占災區總人口的1.3%,其中90%為農民,受傷26783人;死亡大牲畜16638頭,其中耕牛3600頭。一些村寨房屋盡毀。一座50年前修建的高20米的清真寺木結構三層閣樓遭毀壞。建水曲溪糖廠鋼筋混凝土廠房遭到嚴重破壞。區內老、舊公路、橋樑破壞較重。有30餘處較大規模的山崩,毀壞農田、水渠、公路。地面滑坡或裂或崩,陵谷縱橫,局部地陷達6—8米。
本區地形、地質條件十分複雜,盆地、山區、河谷相間出現。斷裂構造縱橫交錯,其中以北西向和北東向斷裂最為發育,南北向和東西向斷裂次之。這次地震既發生在北西向的曲江斷裂上。
通海地震的烈度分布與曲江斷裂的位置密切相關,總的趨勢是離曲江斷裂越近,烈度越高,震害越重。極震區沿曲江斷裂呈北西向狹長條帶展布於曲江河谷,長軸長約52公里。
地震後,沿曲江斷裂分布許多地裂縫,從建水縣廟北山北,經通海縣的高大、峨山縣的水車田、大海洽、牛白甸、直抵峨山城下,全長近60公里,總體走向北西50度-60度,傾向北東,傾角50度-80度,構成了巨大的地裂縫帶。其中主幹地裂縫不受任何地形約束,跨溝越嶺,斷開基岩,長達數公里,最寬處可達20米左右,具右旋水平錯動性質,最大水平錯距2.2米。
除沿曲江河谷密集展布的地裂縫外,在極震區還出現多起滑坡,個別地區還有下陷或隆起。沿曲江河谷出現大小山崩數十處,使河道阻塞,道路毀壞。此外,噴水冒砂現象也比較普遍。噴水冒砂孔有單個的,也有串珠狀成群的,總體走向為北西向,與曲江斷裂的走向一致。
震區居民點多為磚柱承重的磚牆結構、土坯牆結構和木架結構的房屋。在極震區,房屋基本倒毀。
“密信”
1970年春天,一個偶然的機會,劉心武從同事那裡借來一本描寫埃及愛資哈爾大學生活的小說《日子》。同事“不慎”在書中夾了一封家書。那是一封從雲南省通海縣寄來的“密信”,內容是向他們在北京工作的親人報喪的,說的是這一年的1月5日深夜家鄉發生了特大地震,房屋幾乎倒平了,埋死了很多人。信中提到了許多遇難者的姓名,從家族中類似哥嫂、侄甥、舅父、叔姨那樣的至親,到鄰里同窗,列出了很長的一串名單。
三十多年之後,已經成為著名作家的劉心武,對那封可怕的“密信”仍記憶猶新。他在一篇回憶錄中寫道:“那晚,在昏暗的燈光下,我捏著一封別人的信,呆立了很久,驚詫莫名。雲南1月5日真的有那么大的地震發生嗎?報紙上沒那么報導過,廣播裡也沒那么廣播過。如果真的發生了那樣的大地震,僅同事的親友就死了那么多,那個地區一共死了多少人呢?”
事實上,不僅是劉心武無法知曉那次大地震的真相,在當年,甚至在之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裡,絕大多數中國人,對於1970年1月5日凌晨1時發生在雲南通海的那場大地震,都沒有多少了解.
保密地震
我是1970年通海7.8級大地震的親歷者。我於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初開始調查記憶中的那場大地震,想方設法收集有關圖片和史料,走遍了當年的地震災區,採訪了許多當事人。這些年來,我常常漫遊在這片不平凡的土地上,那股來自地下的巨大力量已經悄無聲息,但遺留在地表的地震斷層,雖經風雨剝蝕,仍然讓我真切感受到40年前那一瞬間大地扭動的痛苦。
長期以來,我國政府一直將自然災害的死亡人數列入國家機密範疇,這個規定直到2005年才廢止。也就是在這一年,我翻開雲南省檔案館所藏1970年6月15日《地震受災情況統計表》,看到如下數據:總死亡數:15621人;死絕戶數:836戶;重傷人數:5648人;房屋全倒數:166117間;遺下孤老孤兒數:261人。這份統計材料在當時和後來的三十餘年間,作為“絕密”材料封存在檔案館中,一直沒有正式向社會公開過。我還發現,那次大地震波及的範圍雖然很大,但震害涉及的面積卻只有8881平方公里,其中重災區面積僅2400平方公里,極震區分布在通海、建水、峨山三縣交界處,即曲江兩岸824平方公里內,這三個縣的震亡人數卻高達14917人,占死亡總數的95%以上,其中建水縣震亡7479人,通海縣震亡4426人,峨山縣震亡3012人,尤其以高大、曲溪、東山、紅旗、九街、小街、峨山城關鎮等村鎮死人最多,近30個村莊的死亡人數占到震前總人數的20%到50%左右。
這是一次驚世大地震,但在那個特殊年代,這次地震的震級和震災被嚴密地封鎖了三十多年,幾乎與公眾絕緣。
告誡
地震那年,我還不到7歲。在我的記憶里,大地震發生的那一刻,整個世界地動山搖,充斥了巨大的聲響,隨後陷入了萬籟俱寂之中。不過,這份寧靜只持續了很短的時間。我開始聽到哭聲,還有狗叫的聲音,什麼聲音都有,無法分辨,全亂了。父母帶著我們在黑暗中摸索,認準一個方向,不斷從這家的屋頂爬到那家的屋頂,一直往村外逃命。我在爬的時候,好多次碰到死人的手、腳,或者是死人的頭、臉。
天亮後我才發現聚集在曬穀場上的男女老幼,全部變了模樣,每個人的面孔、嘴巴和耳朵里全是黑黑的塵垢,鼻子已被塵灰塞滿,臉是黑了,如同黑人。牙齒也沒有一個人是白的,一張口就露出了黑牙。當時,我們這些小孩子還覺得非常好笑,哈,怎么每個人都變成這個樣子了?
當時我並沒有感到太多的恐懼,父母一再叮囑我不許走出曬穀場。然而,不久之後,我管不住自己,就悄悄走出那個場子,看到場子外面的路上,到處是橫一條、豎一條的死屍。我在好奇心的驅使下,索性放任自己,走近那些各式各樣的屍體,有的頭被砸開了,到處是血和腦漿;有的手和腳折斷了,身體扭曲著;有的看上去好像並沒受到什麼傷害,閉著眼睛,像睡著了,其實是死了。更可怕的是,大人們還不停地把那樣的死人,一個一個地背著、抱著或拖著,添加在更多的死人中間,堆得越來越多。我悄悄一數,有八九十個。以後幾天據說好像接到了什麼通知,就不允許我們說這個數字了,不允許說死了多少人,也不允許過問。有人告誡我們,死人這個事情不能亂說,不能掰著指頭算賬。
傷亡數據
1995年8月,我開始著手調查通海大地震。我感到這是我的責任,我必須這樣做,才對得起在地震中死去的一萬多個生命。
大地震發生在1970年1月5日凌晨1時零分37秒,震中在通海縣高大鄉五街村附近,震中烈度為十度強,震源深度約13公里。受災地區包括玉溪、通海、峨山和華寧等地。這一切,我都記錄在我的“調查筆記”中。
余家河坎村坐落在一條幹涸的河床旁邊,地震時約26萬立方米的壩體向東南方向低凹的梯田滑移,向東滑移120米,向南滑移約200米,使這一段地面下陷2米 多,田地碎裂成數段,就像亂刀之下的豆腐一般。河堤上的大樹連根拔倒,河旁的村莊有16戶人家近50間房屋,隨著地表、道路、樹木、農田,向東南方向滑移100-150餘米之後,全部倒毀。周圍儘是深溝大槽,不堪入目。村中438人,死105人,重傷71人。
曲江兩岸的高大鄉,8000多人中竟有2300餘人震亡。僅普叢村70戶人家,就有10戶全部死難,全村死亡613人。位於震中位置的五街村,原有597人,194人死難,其中年齡最小的剛出生兩小時。槽子村原有25人,20人死難,僅留下兩位老人、一位婦女和兩個小孩。老茅村,原有150餘人,有近50%的人死亡。
駐紮在高大鄉的公路建設七團,有15個剛下夜班的民工到廚房裡吃飯、烤火。地震時,一堵粗厚的土牆向他們壓去,未等他們明白髮生什麼事情,許多站立著的人就被牆體從頭壓向腳掌。當人們把他們刨出來後,看到的是這樣一幅被地震定格了的慘狀:15個人變成了15團肉餅,變形的嘴裡還含著飯菜,烤火的人則被燒成了焦屍。
峨山縣城有逢5趕集的習慣,1月4日下午就從四面八方匯集了許多前來趕集的旅客和農民,兩層樓的大旅社爆滿,還在過道上加了地鋪。地震時,絕大多數旅客遇難,竟死亡200餘人。
昆明工學院140多名教職工,從省城昆明來到峨山縣小街公社“五·七幹校”學習,接受政治洗禮。按照當時的階級劃分,在這140多人中,有90多人是“革命民眾”,有40多人屬於罪該萬死的“牛鬼蛇神”。90多名“革命民眾”住在條件較好的農場大倉庫里,過著軍事化的集體生活,而那40多個被打入另冊的專政對象,則住在低矮的“牛棚”里。地震發生時,大倉庫里的90多名“革命民眾”,被厚重的牆體和巨大的屋架整整齊齊地打死在床上,無一倖免。
通海縣城一位蘇氏老太太回憶說,地震那年,他們已有5個兒子,大兒子蘇文怡剛15歲,而最小的兒子蘇文俊還不到7歲。那天晚上,他們帶著5個兒子在家紡石棉,一直紡到12時。他們剛躺下,大地震就發生了。夫婦倆焦急萬分地呼喊著兒子們的名字,一直熬到天亮。解放軍來了,從深深的廢墟里,刨出了5具被壓得奇形怪狀的屍體。
觀音村的錢學德,在地震中,他家死了4男4女,只剩下他和父親、小妹三個人。埋葬親人的時候,他和父親用皮帶拴著屍體,抬上山,匆匆埋下。8具屍體,父子倆花了4天時間,挖了8個洞,來回上山8次。
代辦村有一個婦女,地震前三四天生下一個男孩。地震時,這位婦女和嬰孩不幸遇難,人們把這娘兒倆刨出來放在一塊。當他們掩埋完其他死屍再返回來埋這娘兒倆時,突然發現,那個嬰孩已經醒來,不哭不叫,正撲在他娘的屍體上吸食乳汁.
毛澤東思想
地震發生後,中央提出了十六字方針:自力更生、奮發圖強、發展生產、重建家園。災區人民則主動提出三不要:不要救濟糧、不要救濟款、不要救濟物。當時最響亮的宣傳口號是:“千支援,萬支援,送來毛澤東思想是最大的支援。”因此,《毛澤東選集》、《毛主席語錄》、《毛主席詩詞》和毛主席像章,是大批量的,一車一車地不斷運來。同時還有來自全國各地的慰問信,也是鋪天蓋地寄來。當時,通海有16萬人,僅慰問信就收到了143000多封,幾乎每個人都能得到一封。那時的災區人民認為只需要用毛澤東思想武裝起來,就能戰勝一切困難,所以除了“紅寶書”和慰問信之外的其他東西幾乎不收。這樣一來,這場大地震的災情不僅被遮蔽,而且完全拒絕了國際援助,甚至堵住了內援。
記得地震發生後,我們常常跟著大人不停地高呼“對於地震,我們就是不怕,一千個不怕,一萬個不怕”、“地震失去的,我們要加倍讓地球償還”之類的口號。高呼這樣的口號時,大家好像真的堅強起來了,什麼困難都不存在了,什麼災難都不用懼怕了。但在口號呼完之後,人們還得面對支離破碎的家園,面對失去親人的痛苦,面對重建家園的困難,許多人不由自主地害怕起來,哭起來,悲慟的嗚咽、呼天叫地的嚎哭之聲,此起彼伏。採訪時,五街下村的吳光貴曾對我說,地震後,全村人民餓著肚子沒糧食吃,他心裡很急,與生產隊的領導商量後到公社糧站借了500斤大米,把受災民眾集中起來熬大鍋稀粥喝,一直喝到春節後。第二年秋天,家家戶戶湊了一點糧食來,才把糧站的500斤大米還清了。另外,地震後,災民所住的房子是臨時建的草棚,一住就是一兩年。草棚容易起火,有不少災民在地震中失去了家園和親人後,又遭受了火災。我親眼看見,長河大隊曬穀場上的幾十家草棚,在一個夜晚失火了,燒了一個多小時,災民從地震廢墟中搶救出來的一點點衣被、糧食、水桶、鍋碗,一燒而光,許多災民絕望得呼天叫地。
震前異象
1969年冬,貫穿建水、通海、峨山的曲江河谷,出現了氣候反常現象。這個全長120公里的地區,被地震學家稱為“曲江斷裂帶”。在中國地震學界,最早把目光投向西南的,是中國卓越的地質學家李四光先生。早在1965年,李四光先生就親自指導組建了西南地震地質大隊,他特彆強調,要重視雲南地質構造上斷裂帶的研究,而這些斷裂帶有不少仍然在頻繁活動。到了1968年12月,李四光再次提出,要認真研究西南地區的地質構造,特別是在一些重點地區,要加強監測工作。1969年11月底,遵照李四光先生的指示,西南地質地震大隊就派人下來進行實地考察了。他們分成4個小組,其中一個小組被分派到通海。他們於1969年12月初到達通海,並選定陶茂村的一幢新房子作為他們的“革命根據地”。事實上,他們所住的陶茂村,距離後來通海大地震發生時的震中五街村,已經很近很近了,步行只需十幾分鐘。他們一直在張老村和姑娘村一帶考察,白天在山坡上採石頭,晚上帶回來敲敲打打。那一段時間,他們看到房前屋後的竹子忽然開了花,一串串紫藍紫藍的花朵在風中搖曳著,似乎想告訴他們一些什麼秘密?村前村後的桃花、梨花,也在這個寒冬季節綻開了花蕾。山坡上,許多不知名的野花,也競相開放,百花燦爛,爭奇鬥豔。對於這些美麗景象,他們無論如何也無法感受到春天的氣息,相反他們的神情開始變得緊張和不安起來,眼前的百花越鮮艷,樹木越蒼翠,他們心中愈發感到壓抑。因為他們知道,樹木在這個季節開花結果,一定是由於地下溫度增高,喚醒了處於冬眠狀態的植物。但是,限於當時的科技水平,他們無法確定這一帶將有大地震發生。
這個地質考察小組在通海考察了1個多月。當他們收兵回營,悄然撤出高大公社時,已是1970年1月4日。他們回到縣城,入住通海縣人民旅社。在人民旅社裡,那個姓劉的女服務員從井裡打不出水來,仔細一看,原來井裡已沒有水,全是一股股涌動的白沙。那個時候沒有自來水,生活用水全靠水井。姓劉的女服務員為此非常焦急,不知所措。地質考察小組的幾名隊員便幫助她一塊兒淘井,淘啊淘啊,竟然淘出了兩推車白沙,但最後還是沒有水。當時,他們也沒意識到要地震,淘不出水來就算了。於是,他們回到房間休息,接著又整理考察資料,準備回昆明後就立即向中央地震工作小組匯報通海的情況。到了晚上,他們在房間裡感到非常悶熱,在屋裡簡直無法待下去,就相約到街上溜達。1970年的時候,通海縣城還有一段老城牆,他們就沿著老城牆閒走,當他們走到十字街(現新華書店一帶)時,看到一位老漢在那裡爆玉米花,香氣撲面撲來。同時,他們也發現街上的老鼠特別多,而且特別大,一群一群地跑出來,四處逃散。圍在老漢身邊等待玉米花的人們,見了老鼠也不打,眼睜睜地望著大老鼠們從自己的腳下或身邊跑過。他們感到很奇怪,街上怎么會突然出現這么多的大老鼠呢?其中一個考察隊員解釋說,你看那個老大爺爆出的玉米花多香,把大老鼠也引誘出洞了,見人也不怕。當天夜裡,也就是5日凌晨1點,大地震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