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
代代相傳的《勸世歌》教育村民“少生兒女”
占里的歷史,一說數百年,一說上千年。從江縣史志辦提供給成都商報記者的《從江縣誌》中,關於占里的來龍去脈,也僅僅是一個傳說:占里村人的先祖,是廣西梧州一代人,傳說唐朝時,嶺南多次發生越人起義,起義失敗後,大批梧州人為逃避戰亂和飢餓被迫遷移。他們中的一些人沿柳江而上,翻山越嶺,歷盡艱辛,終於覓得一塊豐腴之地定居。這支先人由“吳占”和“吳里”兩兄弟帶隊,“占里”地名由此而來。占里最初只有5戶,後逐漸到發展到100多戶。
清朝年間,村里一位叫“立”的寨老,見寨里人口發展過快、土地無法滿足需求,率先提出了控制人口、節制生育的主張,並為此立下寨規:一對夫婦如有50擔稻田可生兩個孩子,有30擔稻田只能生一個孩子。自此,凡違反規定者,或被掃地出寨,眾叛親離,孤獨而終。這個故事的核心人物“立”,成為當下占里村絕大多數家庭一子一女現象的邏輯源。
占里的《勸世歌》,就有這樣的歌詞:祖祖輩輩住山坡,沒有壩子沒有河。種好田地多植樹,少生兒女多快活。一株樹上一窩雀,多了一窩就挨餓。告知子孫聽我說,不要違反我規約。
村支書吳文雄告訴成都商報記者,占里侗寨的主要經濟作物有稻穀、棉花和玉米,村中田地每十年分一次,目前人均有地兩畝、水田一畝。他認為,先人“立”的主張世代沿襲,男女比例才得以基本平衡,占里人,才能在有限的自然資源下,獲得世世代代的滋養。
每年的二月初一與八月初一,是占里人的“盟誓節”,這一天,全寨子的人都要聚集到鼓樓處,聽寨老訓誡。
占里村僅一戶姓高,其他都姓吳(上門女婿)。村內一銘牌顯示,吳姓家訓家風為:一不好吃懶做,二不偷偷摸摸,三不道人長短,四不攀比榮華。當地官員稱,解放後的占里從未發生過刑事案件,村莊夜不閉戶,是名副其實的無鎖村落,文明村落。
一劑秘藥
“換花草”+陰陽井水可控制男女平衡?
藥師吳奶銀姣告訴記者,“換花草”只有她一人識得,孕婦服用這種草藥根部的不同部位,可決定生男生女;十餘名占里婦女則表示,她們並未服用過“換花草”在占里走村串巷,遇到的絕大多數村民都會說,自己只有一個異性兄弟姐妹。這兩年貼於各村民門口上的“貴州省人口和計畫生育家庭檔案卡”,也顯示這裡的家庭多為一子一女。占里教學點二年級班主任梁金和說,占里村的男女學生數基本持平。據說是充滿玄幻色彩的“換花草”,幫這個村莊實現了這一人口人類學奇蹟。
2006年至2011年,河南師範大學社會實驗學講師沈潔三次深入占里調研,她攻讀的是人口人類學,她發現,換花草的傳說有多個版本。
這些版本包括:一種藤狀物,但根部不同;一單方藥;七八種中草藥合成的侗寨“祖傳秘方”;兩株草藥,一株用來避孕,一株用以改變胎兒性別。沈潔曾在寨里住了三個月,她從未見過換花草,也不相信其“藥性”,“後來和村民相熟以後,有一些村民口風會變,他們會告訴我,其實換花草的功效,只有百分之七八十。”從江縣衛生和計畫生育局計生協會辦公室主任劉華林曾做了大量的入戶調查,他說,“換花草”真假難辨,“得到的反饋是,有人說吃過,有人說沒吃過。”
現代醫學的常識表明,人的性別在受精卵形成時就已經決定,所謂服藥以變性的說法絕無可能。
如今占里掌控“換花草”者,是德高望重的歌師、藥師吳奶銀姣。吳奶銀姣告訴成都商報記者,“換花草”只有她一人識得,在每年中秋節深夜,她都要上山採摘此藥,再洗淨晾曬保存。孕婦服用這種草藥根部的不同部位,可決定生男生女。吳奶銀姣稱,她的工作是“免費、義務的”。但岜扒村村民潘老海稱,他曾介紹一位桂林人去占里村求生兒藥方,先後給予680元、2000元的報酬
接受成都商報記者採訪的十餘名占里婦女均表示,她們並未服用過“換花草”,她們的解釋,更側重於“自然、天意”。男人們則直接表示,“那是女人們的事。”
奇蹟背後,關於占里的另一種傳言是“為製造男女平衡而墮胎、棄嬰或醉嬰”
傳言
傳言一,上世紀50年代末的一份調查中稱,惟當地(占里)有扼嬰的習俗,一對夫妻多半只有一男一女傳言二,貴州一名人類學家稱,占里人認為,不到一歲的孩子沒靈魂,做流產不至於有太大的思想負擔。
傳言三,一些學者的文章還提到,占里村婦女懷第二胎時,若感覺與第一胎相似,便會引產。
調研占里的人口人類學研究者沈潔介紹,因未掌握真實案例,她本人無法證實扼嬰一說的真偽,“扼嬰話題敏感,後期逐漸弱化”。
從江縣衛計局計生協會辦公室主任劉華林表示,他進入計生系統以來,從未見過占里村有扼嬰行為,外界多有訛傳。
唯一的雙女戶:懷二胎時丈夫去世創造人類學奇蹟
50多年來,占里村的總人口大約增加了一倍;但村裡的男女比例始終基本平衡。
從江縣衛計局的統計數據顯示,1959年,占里村為154戶427人,到去年,全村為182戶827人。解放後,占里村的人口總數雖有增長,但男女比例基本平衡。2012年的統計數據顯示,占里村全村178戶,其中獨子戶1戶,獨女戶1戶,二女戶一戶,一男一女戶174戶,其餘為五保戶。
這份官方數據記載的唯一雙女戶,是婦女吳奶玉。她生的都是女兒,大女兒吳玉花24歲,正在上大學,小女兒吳妹亮,正在上高中。她說,懷上二女兒時,她的丈夫吳老林就去世了,她沒有吃藥,生下了一個女兒。至於為何不吃藥,她沒做解釋,僅稱那是“順其自然”。
劉華林說,占里的計畫生育工作極為輕鬆,幾乎可以不管,占里的育齡婦女,無需上環,無須結紮。不過,成都商報記者注意到,相對周邊村寨,現代“計生”信息在占里尤其側重。在健康教育宣傳欄上,專門撰寫了“避孕藥具知識”,占里村村委會大樓的“村人口學校”和“村人口文化大院”內,設有計生協會辦公室、誠信計生辦公室、計生資料室、育齡婦女之家、B超室、生殖保健室等。
計生官員
我更相信是環境造就奇蹟
有違生殖學常識
現代醫學的常識表明,人的性別在受精卵形成時就已經決定,所謂服藥以變性的說法絕無可能。
奇蹟的背後,關於占里的另一種解釋是,為實現男女平衡的目的,占里村有墮胎、棄嬰或將嬰兒用酒醉死的做法。
上世紀50年代末,中國社會科學院民族研究所等做過一次大調查。關於占里人口現象,此次調查資料提到:“惟當地有扼嬰的習俗,一對夫妻多半只有一男一女,因此常有絕嗣的情況……”
一份研究引述貴州省人類學家張曉松的觀點稱:侗寨的宗教信仰有利於控制生育和人口增長,占里人認為,不到一歲的孩子沒有靈魂,於是母親和藥師為控制生育的目的做流產,就不至於有太大的思想負擔。沈潔介紹,因未掌握真實案例,她本人無法證實扼嬰一說的真偽,“扼嬰話題敏感,後期逐漸弱化。”一些學者的文章還提到,占里村婦女懷第二胎時,若感覺與第一胎相似,便會引產。與“換花草”對應的,是占里的“堵藥”和“祛藥”,其藥性相當於避孕藥和墮胎藥。
劉華林則表示,占里婦女從懷孕到生產,他們都一清二楚,他進入計生系統以來,從未見過占里村有扼嬰行為,外界多有訛傳。“溺嬰、醉嬰一旦發生,公安部門就會介入。”他說,他陪同多位台灣、北京、貴州等地的專家學者做過長期調研,至今均未獲得權威答案,“我更側重相信,是水土環境或當地兩胎之間相差四五年的做法,造就了這個奇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