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
李碧華,出生、成長於香港。
任職記者(人物專訪)、電視編劇、電影編劇及舞劇策劃。其中電影作品有:《父子情》、《胭指扣》、《霸王別姬》、《潘金蓮之前世今生》、《秦俑》、《川島芳子》、《誘僧》、《青蛇》、《餃子》等。
專欄及小說在中港台新馬等報刊登載,並結集出版逾百本並有多國譯本。
屢獲國際獎項。
目錄
人肉和金華火腿
冷飯菜汁
墓園長出來的黑甜
七里香和百里香
“夠姜”
亮麗鮮黃芥末墩
魚頭火鍋血和淚
蟹殼黃的痣
鼻涕大便變成糖
“十年沒吃過飽飯”
白蛇不是豬腸粉
“禁臠”
玫瑰木瓜水
同一方向攪拌
崩沙原來是蝴蝶
“一清二白”結成石
“一皿入魂”
“開運…‘開胃”
叉燒的煎熬
西藏“紅景天”
結束戀情“挑蝦腸”
嬰兒咖啡三不粘
半個白色太陽
“十二紅”和“續斷”
試新藥的“白老鼠”
天鵝蛋
“液體鴉片”的實驗
要求不商裝飾用
“立體”的微笑
鵝肝醬、梳打餅
鮮肉、脖子、雙乳
“七星伴月”的人生
“借腹生子”驚慄菜
“魚米之鄉情”
“定勝糕”和“狀元糕”
奔波為狗糧
舊時王謝堂前“鮑”
錢買不起“過程”
患癌可以吃燕窩嗎?
“冰”“火”新飲品
提升“免疫力”
“切斷後路”捉毛蟹
“鎮店之寶”辣椒醬
次貨大雜燴
自食其力白飯甘香
花青面、雞頭米
床頭一杯水
極品蘿蔔絲酥餅
雲流柳、花果山
“主持公道”的杯
麵包熱潮
“百毒不侵”的同胞
兩罐啤酒的處理
Pizza臉旺夫
一罐大米十顆杏仁
無毒還算河豚嗎
“三叔公”是誰?
“挨騾仔”與“驢打滾”
“義美”蜂蜜蛋糕
好馬與好草
“有泥嗰只”
吃出一個“燒餅節”
“八絕”和“一絕”
南瓜小吃
烹黃煮白、烹紅煮翠
終生維他命
“莜麵魚魚”
十元十個橙
“紅娘自配”難
不止輕鬆一下
“五勞七傷”
“鴨王大酒店”
“藥”和“毒”並行
煉乳跟死亡有關
只是一顆喉糖
兩杯子“一輩子”
“重組肉類”
玄米.十谷
綠雲紅艷、殘花敗柳
呼吸也得花錢?
咖啡仍暖……
苦瓜乾的微笑
評論文章
再橫,你也就是在螃蟹
(豆瓣)作者安東
“西風起,蟹腳癢”,轉眼又是“蟹”趣盎然時。金風一送,菊黃蟹肥,持螯賞菊,是如水墨畫一般美好的情境。螃蟹雖醜,卻奇異地附有風雅之氣——很難想像手捧半斤豬頭肉邊啃邊賞菊是怎樣一副景象。
自古,中國的文人雅士便對螃蟹情有獨鍾。晉代與阮籍齊名的隱士畢卓甚至臨江而嘆:“右手持酒杯,左手持蟹螫,拍浮酒船中,便足一生矣”。拿今時的眼光看,這純屬痴人說夢——畢卓的職業說好聽點是“隱士”,說白了其實就是下崗失業人員,若能日日飲酒吃蟹,那大夥還不都搶著下崗?
吟誦螃蟹的文人多如過江之鯽,數量一多,水準也就分出了高下。向來以美食家自居的李漁說起螃蟹來,簡直就是一副口水狂流的色情狂模樣:“予於飲食之美,無一物不能言之,且無一物不窮其想像,竭其幽渺而言之,獨於蟹螯一物,終其身皆不能忘之……至其可嗜可甘與不可忘之故,則絕口不能形容。”囉唆了半天,中心思想其實就是想說“螃蟹好好吃耶”,至於如何好吃,他老人家已經無法用中文來形容了,如果會英文的話,說不定會冒出一句“Just do it”。
相形之下,蘇軾那句“堪笑吳中饞太守,一詩換得兩尖團”在意境上就要高得多,更遑論李白“蟹螯即金液,糟丘是蓬萊;且須飲美酒,乘月醉高台”的詠嘆了。
近代文人中,喜愛螃蟹者同樣不在少數,梁實秋曾在一篇文章中由螃蟹想起一位同學:“……我有一位家在蕪湖的同學,他從家鄉帶了一小壇蟹醬給我。打開罈子,黃澄澄的蟹油一層,香氣撲鼻。一碗陽春麵,加進一兩匙蟹醬,豈只是清水變雞湯?”梁實秋向來以美食家自居,但居然拿雞湯這種俗物來比擬蟹味之美,實是不該。
竊以為,古往今來,對螃蟹的讚美最為崇高者,當屬區區在下——直接把螃蟹與愛情相提並論。曾經寫過一封情書,內有一句“蟹為水族中尤物,你為女子中尤物”。不過結果很可惜,非但未能打動玉人芳心,反而因為這句話使得一段美好姻緣頓作鏡花水月。後來才知,該女子從未吃過螃蟹,因此不知蟹之美。在釋然之餘,又為其錯過如此人間絕味而惋惜。
情書中那句話其實抄襲自張潮,原話為“筍為蔬中尤物;荔枝為果中尤物;蟹為水族中尤物;酒為飲食中尤物;月為天文中尤物;西湖為山水中尤物;詞曲為文字中尤物”。沈宏非曾在《蟹後》一文中對七種尤物中的六種提出反對,認為“尤物尚有一種特質,就是無以為繼,是審美的終結者”,但是其他六種尤物並不具備此種特質,例如“荔枝的消解者是牛黃解毒片和抗病毒口服液”,但唯獨螃蟹是令人惶惶然無以善後者。
青島曾被評為“最適合居住的城市”,除去紅瓦綠樹的美景,我想面海而居可以大快朵頤地吃螃蟹大概也是其中一條原因吧。青島特產的深海梭子蟹雖不比吳地的大閘蟹,可滋味之鮮美,亦是有口皆碑。挑好螃蟹,不加任何調味品,直接上鍋蒸15分鐘就可以吃了。放在桌上,紅甲紅螫,八足挺立,臍背隆起,威風凜凜,非常中看。
關於螃蟹的做法,自明代以來幾乎就以水煮和清蒸為主,其中又以清蒸為多。清代美食家袁枚就認為“蟹宜獨食”,“最好以淡鹽湯煮熟,自剝自食為妙”,而“從中加鴨舌,或魚翅,或海參者,徒奪其味,而惹其腥惡”,是“劣極”的“俗廚”所為。
名人張岱若是有幸聽到袁枚“劣極的俗廚”的評價,估計要氣個半死。張岱,號稱“古之愛蟹者”,可他烹飪螃蟹的方法卻實在讓人不敢苟同:“以肥臘鴨、牛乳酷、醉蚶如琥珀,以鴨汁煮白菜,如玉版;果瓜以謝橘、以風栗、以風菱,飲以玉壺冰,蔬以兵坑筍,飯以新餘杭白,漱以蘭雪茶”。看似花團錦簇,實則暴殄天物,真正的愛蟹之人恐怕看到之後都要捶胸頓足。
吃螃蟹的樂趣除了盡享蟹之美味之外,剝殼取肉的過程也是一種享受。《紅樓夢》里描寫大觀園裡的“持螯會”時有這樣一段,鳳姐把剝好的蟹肉讓與薛姨媽,薛姨媽說:“我們自已拿著吃香甜,不用人讓。”正是不願失去自足之樂。而吃蟹時“把酒持螯”自有一種高雅閒適的情趣,被文人雅士視為至樂。陸游詩云:“蟹肥暫擘饞涎墮,酒綠初傾老眼明。”可見剝殼食蟹是何等令人陶醉。
魯迅亦是愛蟹之人,常請弟弟周建人一家到他家裡品嘗陽澄湖的大閘蟹。在《今春的兩種感想》一文中他寫道:“……我想,第一次吃螃蟹的人是很可佩服的,不是勇士誰敢去吃它呢?”自此,“第一個吃螃蟹的人”成了一句俗語,形容那些敢於嘗試的勇敢者。不過我倒是一直在想,為什麼第一個吃螃蟹的人一定是勇敢者,而不是一個餓到飢不擇食的人?
話又說回來,吃螃蟹除了美味,那種征服感也是令人神往的,一邊吃一邊別忘了對那些剛才還在橫行霸道的蟹子們喊上一句:“再橫,你也就是只螃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