蟋蟀詩經

今我不樂,日月其除。 今我不樂,日月其邁。 今我不樂,日月其慆。

《詩經·唐風·蟋蟀》賞析
題解:詩人勸誡自己和別人勤勉。
原 文:
蟋蟀在堂,歲聿其莫。①
今我不樂,日月其除。②
無已大康,③職思其居。④
好樂無荒,⑤良士瞿瞿。⑥
蟋蟀在堂,歲聿其逝。⑦
今我不樂,日月其邁。⑦
無已大康,職思其外。
好樂無荒,良士蹶蹶。⑧
蟋蟀在堂,役車其休。⑨
今我不樂,日月其慆。⑩
無已大康,職思其憂。
好樂無荒,良士休休。⑾
注 釋:①聿(yù 玉):作語助。莫:古暮字。
②除:過去。
③無:勿。已:甚。大(tài 太)康:過於享樂。
④職:相當於口語"得"。居:處,指所處職位。
⑤好樂:娛樂。無荒:不要過度。
⑥瞿瞿(jù 巨):警惕瞻顧貌;一說斂也。
⑦逝、邁:義同,去。
⑧蹶蹶(jué 厥):勤奮狀。
⑨役車:服役出差的車子。
⑩慆(tāo 濤):逝去。
⑾休休:安閒自得,樂而有節貌。
譯 文:蟋蟀在堂屋,一年快要完。今我不尋樂,時光去不返。不可太享福,本職得承擔。好樂事不誤,賢士當防範。蟋蟀在堂屋,一年將到頭。今我不尋樂,時光去不留。不可太享福,其他得兼求。好樂事不誤,賢士該奮鬥。蟋蟀在堂屋,役車將收藏。今我不尋樂,時光追不上。不可太享福,多將憂患想。好樂事不誤,賢士應善良。
【賞析】
就詩論詩,本篇勸人勤勉的意思非常明顯,可是《毛詩序》偏說是“刺晉僖公也。儉不中禮,故作是詩以閔(憫)之,欲其及時以禮自虞(娛)樂也”。清方玉潤駁得好:“今觀詩意,無所謂‘刺’,亦無所謂‘儉不中禮’,安見其必為僖公發哉?《序》好附會,而又無理,往往如是,斷不可從。”(《詩經原始》)對《詩序》說糾正較早的當是宋王質,其《詩總聞》指出“此大夫之相警戒者也”,而“警戒”的內容則是“為樂無害,而不已則過甚。勿至太康,常思其職所主;勿至於荒,常有良士之態,然後為善也”。釋語達理通情,符合原詩。較他說為勝。拙著《詩經選注》定本篇為“勸人勤勉的詩”,即是受王質說啟發。
本篇三章意思相同,頭兩句感物傷時。詩人從蟋蟀由野外遷至屋內,天氣漸漸寒涼,想到“時節忽復易”,今年已到了歲暮。古人常用候蟲對氣候變化的反應來表示時序更易,《詩經·豳風·七月》寫道:“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戶,十月蟋蟀入我床下。”“九月在戶”與本詩“蟋蟀在堂”說的當是同一時間。《七月》用夏曆,本詩則是用周曆,夏曆的九月為周曆十一月。本篇詩人正有感於十一月蟋蟀入室而嘆惋“歲聿其莫”。首句豐坊《詩說》以為“興”,朱熹《詩集傳》定為“賦”,理解角度不同,實際各有道理。作為“興”看,與《詩經》中一些含有“比”的“興”不同,它與下文沒有直接的意義联系,但在深層情感上卻是密不可分的,即起情作用。所以從“直陳其事”說則是“賦”。從觸發情感說則是“興”。這一感物惜時引出述懷的寫法,對漢魏六朝詩影響很大,《古詩十九首》中用得特多,阮籍《詠懷八十二首》亦常見,如其第十四首(依《阮籍集校注》次第):
開秋肇涼氣,蟋蟀鳴床帷。感物懷殷憂,悄悄令心悲。多言焉所告,繁辭將訴準……
開頭與下文若即若離,與《蟋蟀》起句寫法一脈相承,只是這裡點明了“感物”的意思,而《蟋蟀》三、四句則是直接導入述懷:詩人由“歲莫”引起對時光流逝的感慨,他宣稱要抓緊時機好好行樂,不然便是浪費了光陰。其實這不過是欲進故退,著一虛筆罷了,後四句即針對三、四句而發。三章詩五、六句合起來意思是說:不要過分地追求享樂,應當好好想想自己承當的工作,對分外事務也不能漠不關心,尤其是不可只顧眼前,還要想到今後可能出現的憂患。可見“思”字是全詩的主眼,“三戒”意味深長。這反覆的叮囑,包含著詩人寶貴的人生經驗,是自儆也是儆人。最後兩句三章聯繫起來是說:喜歡玩樂,可不要荒廢事業,要像賢士那樣,時刻提醒自己,做到勤奮向上。後四句雖是說教,卻很有分寸,詩人肯定“好樂”,但要求節制在限度內,即“好樂無荒”。這一告誡,至今仍有意義。
本詩作者,有人根據“役車其休”一句遂斷為農民,其實是誤解,詩人並非說自己“役車其休”,只是借所見物起情而已,因“役車休息,是農工畢無事也”(孔穎達《毛詩正義》),故藉以表示時序移易,同“歲聿其莫”意思一樣。本詩作者身份難具體確定,姚際恆說:“觀詩中‘良士’二字,既非君上,亦不必儘是細民,乃士大夫之詩也。”(《詩經通論》)可備一說。
全詩是有感脫口而出,直吐心曲,坦率真摯,以重章反覆抒發,語言自然中節,不加修飾。押韻與《詩經》多數篇目不同,採用一章中兩韻交錯,各章一、五、七句同韻;二、四、六、八句同韻,後者是規則的間句韻。譯詩保留原押韻格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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