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其昌與袁可立
2017年4月16日 鄭州日報
♣ 宋宗祧
提起董其昌,可謂大名鼎鼎。他是中國古代頗有影響的書畫家之一。《畫史繪要》這樣評價他:“董其昌山水樹石,煙雲流潤,神氣俱足,而出於儒雅之筆,風流蘊藉,為本朝第一。”
董其昌於人事也極其精明。他35歲走上仕途,官至禮部尚書,80歲告老還鄉,亦官亦隱45年,既在讀書人中留下了謙遜超邁的形象,又攀上了官宦權勢的高峰。
袁可立就不一樣了,茫然不知者甚多。其實,歷史就是這樣弔詭,該青史留名的反而默默無聞。
然而,董其昌與袁可立卻有奇緣。
據清王椷的《秋燈叢話》:董其昌是江南華亭(今上海市松江區)人,雖然少年時就才華橫溢,然而科舉卻連連落榜。一天晚上,董其昌夢見了一位神人,他對董其昌說:“你要等到袁可立和你同考,才能上榜。”董其昌夢醒後覺得非常奇怪,可是在華亭縣查訪不到名叫“袁可立”的人。
後來,董其昌離開家鄉出外閒遊,來到了千里之外的河南睢陽。在一個村塾里休息時,被一個容貌奇特的少年所吸引,便好奇地打聽他的名字。塾師說:“他是袁家的孩子,名叫可立。”董其昌一聽又驚又喜,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當董其昌知道袁家無力供袁可立讀書後,就將袁可立帶回華亭,同窗共讀。後來,兩人在萬曆十七年(1589年)的會試中雙雙摺桂。
之後,董其昌與袁可立就成了多舛命運“共同體”:萬曆中二人都遭貶回籍,又都在泰昌帝登基後重新起用。在魏忠賢橫行的天啟末年,兩人都受到排擠和迫害。董是“深自引遠,請告歸”;袁是“璫(魏忠賢)以可立有意遠己,於是加尚書銜,致仕”。真像綁在一條繩上的螞蚱。
袁可立中舉後,先是任蘇州府推官,平反冤獄,繼而回京,處斬弄臣,人稱袁青天、鐵面御史。後慷慨建言,觸怒龍顏,被罷官26年。泰昌元年(1620年),袁可立復出。天啟二年(1622年)三月,遼東起兵禍,袁可立上書條陳平遼方略,出鎮登萊(治所在今山東蓬萊)。在袁可立的精心籌劃下,後金四衛空其三,沿海四百餘里之地盡棄之而不敢據。
天啟四年五月,袁可立作《海市詩》。董其昌將它書寫下來,並在尾跋中稱頌“大作雄奇”“弟以米家法書之”等語。年紀大的董其昌為何稱“弟”?那是因為在董其昌眼裡,袁可立太高大了。此刻石現保存在山東蓬萊閣避風亭內。
因忤逆魏忠賢,袁可立回朝再遭罷官。之後,遼東一線又危如累卵。
崇禎六年(1633年)十月,袁可立病重,董其昌作《疏林遠岫圖》贈。遺憾的是,袁可立於畫到之前四天去世,沒有見到這幅佳作。
董其昌親自將袁可立病逝的噩耗報告崇禎皇帝。帝遣使至睢陽代祭,首輔孔貞運親為墓銘。兩年後,81歲高齡的董其昌寫下了《兵部左侍郎節寰袁公行狀四冊》,說:“雖天涯契闊,合併恆難。要以風義交情,皎如白日,知公者宜莫如昌。”董其昌還作《題袁可立像》,稱讚袁可立“忠誠乾國,正直立朝”。
“知公者宜莫如昌。”這話很對,最了解袁可立的確實是董其昌。但是,上面我們看到的基本全是董其昌“愛慕”“敬重”袁可立的情況,沒有袁可立對董的片言隻語,頗似“剃頭挑子一頭熱”。
其中定有蹊蹺。
說穿了,董其昌和袁可立的關係,同窗是其一,更重要的是冬粉和偶像的關係。袁一身正氣,大義凜然,不怒自威,領袖范兒十足;董高山仰止,經常尾隨袁後,口稱“小弟”。
其實,崇拜袁可立的人多去了。如:泰昌皇帝朱常洛,天啟皇帝朱由校,首輔孔貞運,大學士孫承宗,左都御史高攀龍,大學士黃道周,狀元、翰林院修撰劉理順,禮部侍郎錢謙益,明“四大家”之一的陳繼儒,書法大家王鐸……他們都對袁可立評價超高。
這說明袁可立在當時確實是一個鶴立雞群影響很大、威望很高的“超級明星”。
但是就是這樣一個英雄,清朝編寫的《明史》卻把他禁止了。正如首都師範大學教授徐建順所說:“可能是因為袁可立曾策反努爾哈赤的女婿,引起家族大亂,並大敗努爾哈赤,這對於清朝皇室是很丟臉的事吧,所以歷史就被修改了。”
首輔孔貞運在《兵部尚書節寰袁公墓志銘》中說:“使天假數年,則公將奮謀決策,焚冒頓之虎落,犁老上之龍庭,以抒我皇上東顧之憂。而今已矣,惜哉!”
歷史沒有假設。袁可立死後十六年,明亡。孔貞運的哀鳴告訴我們,一柱擎天。袁可立之後,大明再無袁可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