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兵部尚書袁可立神道碑

明兵部尚書袁可立神道碑,明大司馬袁可立(1562--1633),字禮卿,號節寰,睢州(今河南省睢縣)人,中萬曆己丑進士,官至兵部尚書太子少保,以子樞贈光祿大夫太子太保。

太子少保兵部尚書節寰袁公神道碑
明 王 鐸
『錄者小引:明大司馬袁可立(1562--1633),字禮卿,號節寰,睢州(今河南省睢縣)人,中萬曆己丑進士,官至兵部尚書太子少保,以子樞贈光祿大夫太子太保。
天啟二年為登萊巡撫,主持遼務多年,參與並指揮明清戰爭。以智取策反收降努爾哈赤的姻婿劉愛塔,在朝中多方為總兵官毛文龍募兵請餉,又因指斥毛文龍貪功冒餉而為其所嫉恨。可立去,毛文龍無人能御。天啟末起袁可立兵部左侍郎,注重加強海防建設,與明朝一些人“重山海輕沿海”的戰略短視形成鮮明對比。反對袁崇煥與後金議和,三年後崇煥因此獲罪而遭殺身,然毛文龍已於此前被殺,袁可立舉數年之力苦心經營的海上防線的牽制形勢已蕩然不存,致滿人敢傾國中之力大舉犯明,至此國事日非,足見袁可立先見之明。黃道周曰:“公去登萊不數載,而登萊遂敗。公一意治師,塞要害,焚盜糧,聯絡諸島,收復旅順,而海上晏然。 …公去又十餘年,而朝鮮淪陷。”
明末朝鮮歸登撫節制。天啟三年,屬國朝鮮弒君篡權,袁可立力主討伐,並牽及朝鮮勾通倭寇等舊事。五十年後倘為朝鮮君臣所忌恨,在清朝開館延修《明史》之時曾派專使來中國在康熙皇帝面前大告前朝袁可立的御狀,《永憲錄》和《池北偶談·朝鮮疏》都有記載。袁可立是堅定的主戰派抗清將領,終清一朝整個史界對袁可立十分忌憚,所有傳記史料均被刪削,陸時化《吳越所見書畫錄》因載有董其昌所撰《節寰袁公行狀》冊和《重修宋忠武岳鄂王精忠祠記》冊,二文多有所謂“詆斥滿洲語句”的地方。該書及其作者竟因此險遭毀版和殺頭之災。甚至於到晚清時期明崇禎皇帝為袁可立敕建的“三世尚書坊”也被睢州地方官員王枚強行拆毀。
袁可立正直敢言,是晚明少見的幹練之才。二十八歲彈劾炙手可熱的應天巡撫,平反蘇州太守石昆玉冤案。以御史巡視西城,懲辦權貴;因直諫觸帝怒,削職為民二十六年,史稱“震門之冤”。泰昌立,起袁可立自民間,官拜兵部左侍郎,廷推南都戶部尚書,改兵部參贊機務,因公開反對魏忠賢再遭罷官。皇帝念可立登萊勞,授兵部尚書,特準馳驛乘傳歸。
天啟四年春,登州巡撫即將離任,作《觀海市》詩,描述海市生動真實,為海天增色。晚年崇道,在睢州建袁家山,《道藏輯要》所記最詳,為河南省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善詩文,受清朝文字獄所累,多所毀失。
《太子少保兵部尚書節寰袁公神道碑》文錄自北圖藏本明末大學士王鐸《擬山園選集》,內容詳實可考,能補清人修撰《明史》之偏見和不足,為明清史研究者不可多得之資料。另見黃道周《節寰袁公傳》、高攀龍《答袁節寰中丞》、董其昌《節寰袁公行狀》、倪元璐《袁節寰大司馬像贊》等,可作更全面之考研。
皇帝御天下之七季癸酉十月十一日,資政大夫兵部尚書節寰袁公終於家。其明季春,大宗伯言“故尚書可立勤於砥身,不渝不愆(qian),保又我王家,宜畀祭葬。”詔曰:“俞哉”。予之司空致水衡錢,徐議易其名者。子戶部員外樞稽首曰:“是惟先君治行,徼(jioa)惠吾子以重先君之靈。”鐸拜曰:“諾”。
據狀:公諱可立,號節寰。始祖榮,潁州人,洪武時以隨征慶陽功為神策衛百戶,屢調睢州堅城衛,遂居。祖錦,韓城教諭。子永綬,貢士;永康,公王父,贈資政大夫太子少保兵部尚書。康生子江、淮、河、洛、渭。淮,公父,贈資政大夫太子少保兵部尚書。配陸氏,繼安氏,俱贈夫人。
公季二十七戊子舉鄉,己丑進士,為蘇州推官。
吳俗諸猾少季株累細民脅(qie/xi)令長對簿,往往陷人眢井,以恫疑鄉曲,民益凋敝。而吏治日以毛摯深刻,博聲取列卿。公至曰“吾有以?amp;#91;(xun)大豪,而已戒伯格長,無所口實,舞文禁奸止邪,不濫於繩墨之外。
湖州民欲甘心於潯陽董宗伯圍之,抽桷擊扉,幾不免於難。大吏命公往,公廉其狀,一一分諸縣分讞之,從容按雄長為是,悛(xun)而止。
而撫臣方銜石太守昆玉,婞直不嫵媚,故彈章及之,事下四郡。司禮皆知誣陷,相顧愕盱,不敢解宗伯罪。公竟援筆大言曰:“直者固難仕哉,諸君子恐以府怨也?可令牛僨豚上兮,不宜錮一賢太守,以市好上官,為功名地,不多其罪而紓之?”撫臣大恚曰:“袁李官廷我耶,豈石氏之無頗?”因自劾。偏散尺一書,多方詬公,一時頗多公,曰“義也”。
申文定公里居,有司經其門,徒焉舍車,公持不宜,曰:“蹈道則未也,叱之騶。”
甲午(萬曆廿二年,1594年),太宰上公治行,陟山西道御史。而給事林尼公迮(ze)而有以壓之,兵鼓起於甲中,為公曩之,長揖已也。會巡西城,閹者殺人,公即榜於五都衢,或為解曰:“斯寺未必過切,足下何與之深呼?且弄臣也,其如此輩人自明將降禍蠍公矣。”公不從,乃鈐之,滋速俄而赦出,中旨奪去。
尋,公疏起直諫者,皇帝怒,奪公俸一季。是季九月,雷震景德門,公疏指闕政之慝,及庇權奸,煩織造、寶珍,是務是非涃擾。時神廟方靜攝,章奏不報,極言君子小人之辯,總揆噎之。無幾何,一御史逆輔臣,輔臣中以他事以激皇帝,諸御史請於輔臣,猶蒙耳也。公於座上曰:“辱冤枉枉不厲,茲御史非不厲,何可剪其翼為輔臣目?”攝公,不正視,繇斯切齒。丙申(萬曆二十四年,即1596年)得旨革職歸。尋丁母憂。癸卯丁父憂。里居二十有六載。
光宗元季庚申,起公尚寶司司丞。熹宗元季辛酉,陟尚寶司少卿,七月陟太僕寺少卿。冬,敵乃大會蹛林,月盛攻陷全遼。公上其事,大約謂關外殘兵瓦解雲散者不下數萬,宜收其殘,省調募西兵便,聞敵令婦女乘城,驍悍皆赴利以犯我,宜會兵搗之,踏其虛,可夾擊也。若監軍道高出不致死,以帶甲數萬竄,不宜從熊廷弼之請,復使監軍令怠玩而忘其死。況廷弼曲怙,賀世賢何法紀之有,則熊廷弼、高出之頭可斬也。尋諸者言,敵與西合一片石桃林古北喜峰諸隘口,公奏宜守御築墉,養馬增士卒,習騎射。至於京營老弱虛冒,不宜緩綜,復多藏糧米以備之。尤宜破格用人,圖復建驃騎之功,以佐縣官之空乏。籠天下鹽鐵之利,則軍帥無侵漁,逴行無絕餉,而中國可高枕矣。
壬戌陟左通政,尋陟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巡撫山東。妖亂之煽禍也,斷山東之右臂,士卒患戰復患飢。公善五兵憤恨曰:臨患而縮朒,恥也。命蹶張之士傳饗,持一靈姑鈽大暑中趨賊,賊持壘為險,單騎衝突,左右翼踣之。先是所約登萊兵至,集矢賊目,是故多戡定之伐,而客兵擾不熄。公寓(宇)汰法於射,半季則客者不噪焉,其慗也。
南衛既失,敵復狙兵旅順、長山,以距我海上皇城島,登萊吭也。去□磯島四百里,逾鐵山聯廣鹿島,公設驍將一,守備一,兵三千,造艅艎為海防。
叛將劉愛塔遣金應魁來降,大將沈有難色。公授之官諜,諜中佯為懟詞,若泄之。後復州王丙泄,愛塔事僇及數將,毀金復不城。秋兵來獲,公命夜火箭於松山諸處,焮其積,得首功三十二,牛馬倍焉。
濰縣張爾心欲謀叛,監司皆將受甲,公以計弭之。
皇帝曰:“巡撫僉都御史可立厥治行勞哉,賜汝朱提文蟒。汝嘉而毛帥驕愎不協,蠱於兵,滿蒲昌城襲報用敢獻功。”公頷之,使者往覆東江。毛遂怨望,口方給事觸公。反以勛陟少司馬。皇子生,畀三世誥,蔭一子樞。
尋,朝鮮李倧廢其國王李琿,公疏倧以侄子篡叔,宜加天討。誠能自托於毛帥,並力罷奴,錄其功,貸其前辜,論與廷議合。
至今秋秩貢不替,公撫東三季,所羨銀一萬二千兩。請告,凡七上,乃得歸。
乙丑,再起公兵部侍郎。丙寅,陟兵部左侍郎。時,眾若沸羹,公事與忤。袁崇煥遣驛吊敵,公詬言於朝,朝議是公。尋,推公南戶部尚書,因勒俾致仕。考功蘇繼歐覆疏韙公,得馳驛。後加太子少保,公辭。
不數季,以疾終,壽七十餘。葬於睢城南。
公束髮從仕若干季,剖劇無艱,鋤奸不懦。當大疑大險,軍旅之鋒刃,國事之齒牙。處盛不隕,慎守其序。所謂氣以實志,惟公得之矣。
嗚呼,袁公庶幾不隕其功名矣,夫人子孫皆見志中。辭曰:太苞必盛,未為攸張;假樂令豈,其政允荒。不冋敦琢,萋苴用升;佛肩式遏,謀猷?amp;#91;東。繻茹青巳,寇不虩虩;禦敵剛止,匪沈眾役。錫爾繡裳,帝曰爾勇;牡□有輝,受福亦孔。有徒掘閱,割正未彰;公處屯蹇,厥處無傷。龍蜇蛇退,溫基其身;公餗豈覆,耉成囏紉。歿(mo)斯彌馞,疇謂未拓;寢廟丸丸,念哉拯莫。桓拔惟公,忱動是遒;鬣封爵勃,世熾茲休。同氦荄茂,衍共苞枿(nie);異崎嶔(qin)崺(yi),嘏(gu)無輟氣。
錄於北京國家圖書館藏明王鐸《擬山園選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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