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梗概
《耶穌的童年》講述的是一個奇特而神秘的故事。一名寂寞男子,一個天才兒童,遠渡重洋來到陌生國度。他們被抹除記憶,篡改身份,同另一位不相干的女子組成“偶合家庭”,開始全新生活。
作品評析
在庫切的作品列里,《耶穌的童年》顯得十分正單純。這種單純源於捨去了許多眼花繚亂的敘事技巧,同樣更深層的緣由在於庫切對乾淨洗鍊的語言不動聲色地把握。回想一下移民澳洲後庫切完成的作品,《凶年紀事》中那種議論與虛構文體的雜糅,自傳性作品《夏日》中以旁觀者的身份書寫自己虛構的傳記,似乎都有很深的意味。借用他在《凶年紀事》中夫子自道的話說,許多作家邁入老年之後文筆會日趨鬆散,人物和情節都會呈現程式化的一面,這種症狀通常會被認為是創作力衰退,創作欲望不復當年,“然而,就內心情感而言,同樣的變化也許可以作出不同的解讀:譬如一種解放,一副堪當大任的清澈頭腦”,也許這種變化只是證明“自己遠非衰退,而是擺脫了從前像是禁錮他的諸般鐐銬,使他真正能夠直面自己的靈魂問題:該怎么活”。
《耶穌的童年》與耶穌無關,與宗教無關,如果非要牽扯出一絲的關聯,大概與個體的信仰有關。這個故事有著某種程度的荒誕性,缺乏合理的鋪墊,而且這種缺失明顯是作者故意為之。從庫切急切地進入故事的方式來看,他似乎並不擔心故事本身是否有著現實的基礎。故事開始時,一個很突兀的畫面,西蒙帶著五歲的大衛在一個陌生國度的安置中心。他想找到一個落腳點,而且急於找到一份工作,只是為了幫助大衛尋找他的母親。他不斷地向人解釋,他不是大衛的父親,他們只是在船上相遇,大衛與他的母親走失了,身上唯一能證明他身份的信件也丟了。他們都從過去來到這個叫做諾維拉安置中心的地方,開始新的生活。
這個國家與任何國家都不同,它自成一個國度,獨立的烏托邦,生活在這裡的人沒有欲望,沒有娛樂,依靠基本的條件生活(只有麵包),他們辛勤的工作,從不奢望改變什麼,生活就是生活,波瀾不驚,按部就班是生活的常態。西蒙在碼頭找到了一份搬運工的工作,暫時安頓了下來。這裡有一個頗為怪異的地方,西蒙為了幫助大衛尋找他的媽媽來到這個地方,但是他沒有任何跡象能證明孩子的媽媽來過這裡。總之,他開始幫助大衛物色一個媽媽,在一次散步的路途中,看到了一位打網球的女士伊妮絲,他請求她做大衛的母親:“不是收養。是做他的母親,他的真正母親。”這個片段荒誕的地方在於,伊妮絲不但接受了這樣的一個建議,而且認為理所當然,她就是他血緣上的母親。這是本書最為荒誕的部分,荒誕的原因似乎我們能感覺到是作者庫切強迫我們認同這樣的觀點。就如同西蒙向大衛解釋的那樣:“我們在她的心裡播下種子,現在我們必須耐心地等它生長。只要你和她能夠喜歡對方,種子肯定會生長開花”。
這是一個新移民的寓言。當庫切成為澳洲作家開始,他就開始了這種新生活的嘗試。《耶穌的童年》無關於宗教,只是關於人類伊始時,人類如何在一個陌生的環境中建構自己的生活。小說中寫到了很多場類似古希臘廣場哲學的辯論,西蒙與他的碼頭工作的同伴,西蒙與安置中心的工作人員安娜,西蒙與他的鄰居埃琳娜,甚至西蒙與大衛。這種辯論源於一種懷疑精神,源於一個帶著原有記憶的外來者與這裡平靜單調生活的衝突,源於西蒙對這種缺乏激情與欲望,一成不變的生活方式的反抗。小說中提到他在教授大衛閱讀《堂吉訶德》時,說這本書代表了我們兩種看世界的眼睛,一種是堂吉訶德的眼睛,一種是桑丘的眼睛:“對堂吉訶德來說,這是他要戰勝的巨人。對桑丘來說,這只是一座磨坊。”而我們大多數人都會贊同桑丘的看法,認為這只是一座磨坊。
對庫切而言,這個寓言有著非同尋常的意義,因為作為一個異鄉人來到陌生的環境中,他同時帶來的還有一種過去的記憶,這種記憶與現有的環境是相衝突的。這就是為何西蒙來到這個國度後發生的一系列的辯論。但是我們也會注意到,這種辯論是一種溝通的基礎。想要在新世界中生存下來,要適應他們的生活節奏,遵循他們共同的規則,使用他們的語言,融入他們的社會。但是作為一個異鄉人,如果只是單純的適應,沒有內心的衝突是不可能的。他在適應的同時,也在反抗著一些陳規陋習。他過去的記憶,對欲望的合理利用,對改變生活決心,對歷史的正確態度,都決定著他的未來。
我們同樣會注意到,同樣是來自外地的異鄉人,大衛的內心並不存在這種衝突。因為他還是個孩子,一切都要從零開始接受習俗與文化學習。這就是兩種融入新世界的方式,一種從零開始的記憶,一種是把自己原有的記憶打碎,在衝突與質疑中融合。換句話說,庫切寫到的這種異鄉人的經驗是經過內心的掙扎,激烈的抉擇後才能接受他的新身份。但是這種身份的心理認同可能需要一個更久的時間,甚至需要到下一代才能完全融入新生活。
小說中,西蒙向大衛解釋在陌生國度中使用語言的重要性:“每個人來到這個國家都是異鄉人。我來到時候是異鄉人,你來的時候是異鄉人。伊妮絲和她的兄弟都是異鄉人。我們從不同的國度來到這個尋找新的生活。但現在,我們都在同一條船上。所以我們必須彼此合作,我們協作的一個方式就是說同樣的語言。這是規則……如果你拒絕這樣做,如果你不好好對待西班牙語,堅持說自己的語言,那就會發現自己生活在一個孤獨的世界裡。你會沒有朋友。你會被人遺棄。”也正是對語言的這種重要性的認識,當西蒙與伊妮絲髮現大衛無法從這個國度中接受到他應得的教育,他們離開了這個國家,開始了新的旅途,重新尋找新的生活。
這是身為作家的庫切的真實隱喻。他似乎在暗示著,無論他成為哪一國的居民,也無法阻擋他的筆觸與思想孜孜不倦地尋找新的精神家園。
小說帶有喜劇性的驚奇和震動,敘事織體仍是庫切式的稠密,包含“新生活”所指涉的形上學、倫理學、社會學、教育學等多個母題。
作者簡介
約翰·馬克斯韋爾·庫切(John Maxwell Coetzee 1940——),1940年生於南非開普敦,荷蘭裔移民後 代。成長於南非種族隔離政策逐漸成形並盛行的年代。1960年他離開南非赴倫敦,從事電腦軟體設計。1965年到美國攻讀文學博士,畢業後在紐約州立大學做教授。1971年回到南非,在開普敦大學英文系任教。2002年移居澳大利亞。庫切曾經獲得了一系列國際知名大獎。小說《等待野蠻人》(1980)一出版,即摘取費柏紀念獎、布萊克紀念獎,為庫切贏得了國際聲譽。《麥可K的生活和時代》(1983)出版當年就贏得英語文學界最高榮譽——英國布克獎。《恥》1999年再度獲布克獎,使庫切成為唯一的一位兩次獲該獎項的作家。1994年出版的《彼得堡的大師》獲得愛爾蘭時報國際小說獎。《男孩》(1997)和《青春》(2002)是自傳體小說,披露他生活中不為人所知的一面。其他重要作品還有《幽暗之地》(1974)、《內陸深處》(1997)、《福》(1986)、《伊莉莎白·科斯特洛:八堂課》(2003)、《慢人》(2005)等。庫切的每一部作品風格完全不同,意義多元。他是英語文學中獲獎最多的作家之一,除了以上提到的獎項,還獲得過法國費米那獎、美國普利茲獎、2000年大英國協作家獎等。 2003年庫切榮膺諾貝爾文學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