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過半

詩歌原文

懸著黃澄澄的梨、
長滿野玫瑰的
陸地偎依著湖水。
而你們,可愛的天鵝,
為親吻而陶醉
一頭栽進
神聖清醒的水裡。
可嘆,倘若冬天已到,我
何處去採摘花卉,
何處去領略陽光,
和大地上的蔭處?
高牆默立
無語,寒冷,風中
風信旗在嘎嘎直響。

詩歌鑑賞

詩歌的第一節使用的是現在時,描寫了一幅美好的景象:湖邊的草地上,樹上懸掛著黃澄澄的梨,一片片野玫瑰燦爛地開放;覓食的天鵝將頭栽進了水中。對於這片心中所看到的景色,詩人既感溫暖、親切,同時又充滿了愛憐和眷戀。“黃澄澄的梨”首先在讀者心中喚起的是秋天的印象,是陽光的溫暖和大地的慷慨。而黃色同時又讓我們感受到了某種莊嚴和神聖。“野玫瑰”則告訴我們這是一片未經人工開墾的土地,是沒有被現代技術和算計所玷污的純潔之地。天鵝在西方歷來是高貴、聖潔的象徵,詩人卻獨具慧眼發現了它的“可愛”:它將修長的頸伸入水中,這在詩人看來仿佛古希臘的美少年納喀索斯因迷戀自己水中的形象而栽入水中。對於這片風景,詩人可以說是飽含深情。他在相互“依偎”的陸地和湖水那兒看到了依戀,又在天鵝覓食中看看到了“陶醉”。其實這何嘗不是詩人對自我與筆下的自然風景的關係的寫照?
第二段開始使用的則是虛擬語氣,表現詩人對未來的擔憂:生命的冬天將至,“我”將再也享受不到這美麗的自然的饋贈了。想到這兒,詩人忍不住悲從中來。他不禁大聲追問:我何處去采:摘花卉,何處去領略陽光和大地上的蔭處?然而,沒有人能夠回答詩人這種屈原式的追問,只有堅硬的高牆無語矗立,風信旗在寒風中嘎嘎作響。讀到這兒,我們不免疑惑,詩人留戀的果真就是純粹的自然風光嗎?“冬天”所指的就是詩人預感中的精神疾病嗎?其實不盡然,正如海德格爾所言,“在這裡,美指的決不是各種各樣討人喜歡的、令人著迷的景色。所謂大地的美,乃是處在自身麗質之中的大地本身”(海德格爾:《回憶》,《荷爾德林的新神話》第52頁,華夏出版社2004年)。
荷爾德林在這首詩中所描寫的那種不在現代主體籌劃、計算範圍內的風景其實正是“大地本身”,是人類能夠“詩意地棲居”的所在。而這種“處在自身麗質之中的大地”正是神性的具體體現。詩人非常清楚,此類神聖的風景不僅僅是滿足人類的感官需要的,它更是精神和思想的需要,是詩化生存的需要。因此,當可愛的天鵝“陶醉”的時候,詩人卻知道那是一片“清醒”的水。這“清醒”既指的是風景的品格,同時也是詩人的自我感覺。詩人不僅清醒地知道風景/大地和詩化生存的密切關係,也同樣清醒地意識到詩化生存面臨著威脅和破壞。他不僅擔憂個人不能再領略大地上的陽光和蔭處,也擔憂人類可能面臨著相同的命運。對於他個人而言,“冬天”的到來是由於不可控制的精神問題;但荷爾德林並不一定清楚是什麼將導致人類的“冬天”的到來,儘管他已經有了這種預感。事實上,他的好朋友黑格爾所張揚的理性主義就是對詩化生存的最大威脅。-一百多年後的海德格爾十分明了理性的破壞作用。他說:“我們棲居之非詩意,它之無力承納尺規,皆應歸咎於寇急速張狂的度量計算之荒唐泛濫。”(海德格爾:《人詩意地棲居》,《人類困境中的審美精神》第573頁,東方出版中心1994年)今天,荷爾德林所歌頌的風景和大地早已不復存在。在機器和人力的破壞下,“諸神遠逝”,大地已經滿目瘡痍,而風景則大都是人工的結果。這豈不是荷爾德林詩中所謂的“無語”、“寒冷”的景象嗎?

作者簡介

荷爾德林(Hlderlin,Friedrich,1770~1843),德國詩人,古典浪漫派詩歌的先驅。代表作有《自由頌》、《人類頌》、《為祖國而死》、《日落》、《梅農為狄奧提瑪而哀嘆》、《漫遊者》、《返回家鄉》、《愛琴海群島》以及《給大地母親》、《萊茵河》、《懷念》等。他唯一的書信體小說《許佩里昂》是他的成名作。荷爾德林的作品表達了自己使祖國擺脫專制主義的理想,他對古希臘的不倦的追求是對德國現狀的批評。他主張對一代新人進行教育,使他們的個性得到全面而和諧的發展。他的作品多帶有烏托邦色彩的古典主義的內涵,同時又注重主觀感情的抒發,流露出憂鬱、孤獨的情緒,反映出理想和現實之間的不可調和,具有浪漫主義的特色。荷爾德林用他的作品在古典主義和浪漫主義之間架設了一座溝通的橋樑。詩人在他生前以及19世紀未被重視,到20世紀初被重新發現,他作品的價值重新被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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