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原文
風韻雍容未甚都①,尊前甘橘可為奴②。誰憐流落江湖上,玉骨冰肌未肯枯③。誰教並蒂連枝摘,醉後明皇倚太真④。居士擘開真有意,要吟風味兩家新。
作品注釋
①“風韻”句:《史記·司馬相如傳》:“相如至臨邛,從車騎,雍容閒雅甚都。”此系反意隱括。都:姣好,美盛。②甘橘可為奴:甘橘別稱木奴(詳見《三國志·吳志·孫休傳》注引《襄陽記》)。
③玉骨冰肌:清澈高潔。
④“醉後”句:周勛初《唐人遺事彙編》卷二:”明皇與貴妃幸華清宮。因宿酒初醒,憑紀子肩同看木芍藥。上親折一枝,與妃子同嗅其艷。”太真、貴妃均指楊玉環。此句意謂雙銀杏的並蒂相連,猶如唐明皇和楊貴妃倚倚靠靠親密無間。
作品鑑賞
文學賞析
這是一首假物詠情詞。易安居士假雙銀杏之被採摘脫離母體,喻靖康之亂後金兵南渡,自己與丈夫趙明誠一起離鄉背井、避亂南方的顛沛愁懷。其上片開始先詠物以寄興。“風韻雍容未甚都,尊前甘桔可為奴”是說:這銀杏的風姿氣韻、整個形體都不很起眼,但是較之樽前黃澄澄的甘桔來說,甘桔卻只堪稱奴婢。這是一種“先聲奪人”的寫法,起不同凡響的效果。“都”,在此作碩大、華美解,“未甚都”是指銀杏作為果類食品,並不以果肉汁多、形體碩大誘人。銀杏,又名白果,其樹為高大喬木,名公孫樹,又稱帝王樹;葉呈扇面形,因果實形似小杏而硬皮及核肉均呈淡白色,故呼為銀杏;其味甘而清香可食,起滋補藥用。據說銀杏在宋代初年被列為貢品。“甘桔”為“奴”典出《三國志·吳書·孫休傳》,裴松之注引《襄陽記》曰:“丹陽太守李衡……後密遣客十人於武陵龍陽汜洲上作宅,種甘桔千株。臨死,敕兒曰:‘汝母惡我治家,故窮如是。然吾州里有千頭木奴,不責汝衣食,歲上一匹絹,亦可足用耳!’衡亡二十餘日,兒以白母,母曰:‘此當是種甘桔也’。”桔奴,又稱“木奴”,唐·李商隱有“青辭木奴桔,紫見地仙芝”(《陸發荊南始至商洛》)的詩句。詞人在此用現成典故與銀杏相比,稱桔“可為奴”,足見作者對銀杏的偏愛。
詞人之所以深愛銀杏,未必因為它是珍稀貢品,而是睹物傷情,有所觸發。“誰憐流落江湖上,玉肌冰骨未肯枯”兩句便作了極好的解答:這枝雙蒂銀杏被人採下,永離高大茂密的樹幹,成為人們的盤中之果,採摘的人自然不會憐它,那么有誰憐它呢?看到它那圓渾、潔白雖離枝而不肯枯萎的形狀,激起了詞人的無限憐愛與自傷。這兩句是吟物而不拘泥於物,與其說是在寫銀杏,毋寧說是借雙銀杏在直接寫流落異地的自家夫妻。“玉肌冰骨”一詞,意在突出一種高尚的人品道德與不同流合污的民族氣節;“未肯枯”則是表示堅持自身的理想追求,不為惡劣環境所屈服;這些都是士大夫、文人所崇尚的自尊自強之志。
下片首句“誰教並蒂連枝摘”是實寫句,接下來“醉後明皇倚太真“則是一個聯想句,一實一虛,有明有暗。這兩顆對生銀杏,因摘果人的手下留情,所以便保持了並蒂完朴的美好形象,其兩相依偎、親密無間的形態,恰似“玉樓宴罷”醉意纏綿的楊玉環與李隆基。唐明皇與楊玉環這是一對世人共許的“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的情侶,他們的名字也幾化為純真愛情的象徵。這兩句點出了銀杏雖被摘而尚並蒂,正如易安夫婦雖流落異地而兩情相依。這當是不幸之中足以欣慰之事。
結尾句“居士擘開真有意,要吟風味兩家新”的妙處在於使用諧聲字:易安居士親手將兩枚潔白鮮亮的銀杏掰開,夫妻二人一人一顆,情真意切。要吟頌它的滋味如何,是否清純香美,這卻深深地蘊藏在兩人的心底。“兩家新”的“新”字,在這裡顯然是取其諧音“心”。
該詞採用擬人手法,將雙銀杏比作玉潔冰清、永葆氣節的賢士,比作患難與共、不離不分的戀人,貼切深刻;尾句使用諧音手法,不僅略帶詼諧而且起脫俗之效。
名家點評
趙萬里輯《漱玉詞》:按虞、真二部,詩餘絕少通葉。極似七言絕句,與《瑞鷓鴣》詞體不合。《李清照集》附錄:案:虞、真二部,詩餘絕少通葉,極似七言絕句,與《瑞鷓鴣》詞體不合。(中華書局上海編輯所1962年9月出版)
王學初《李清照集校注》卷一:按:上海新編《李清照集》以為此首乃歷來懷疑不是李清照之作品,未知何據。趙萬里僅疑其非詞而已。(人民文學出版社11979年10月出版)
《濟南名士叢書·李清照全集評註》:清照此詞,不僅前後押兩韻部,其中間四句,既不對仗,而且上下闋銜接處,亦不粘連,明為兩首絕句。有人據此懷疑非清照作品,則證據不足。蓋本為兩首絕句,誤抄一起,《花草粹編》編者遽加《瑞鷓鴣》名,並妄題為“‘雙銀杏”耳。(濟南出版社1990年12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