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琴調相思引
送范殿監赴黃崗
終日懷歸翻送客,春風祖席南城陌。便莫惜離觴頻卷白。動管色,催行色;動管色,催行色。
何處投鞍風雨夕?臨水驛,空山驛;臨水驛,空山驛。縱明月相思千里隔。夢咫尺,勤書尺;夢咫尺,勤書尺。
作者簡介
賀鑄
(1052-1125)北宋詞人。字方回,自號慶湖遺老,祖籍山陰(今浙江紹興),生長於衛州(治今河南衛輝)。曾任泗州、太平州通判。晚年退居蘇州。好以舊譜填新詞而改易調名,謂之“寓聲”。其詞風格多樣,善於錘鍊字句,又常用古樂府和唐人詩句入詞,內容多刻畫閨情離思,也有嗟嘆功名不就、縱酒狂放之作。又能詩文。詞集名《東山詞》。詩集名《慶湖遺老集》,今本為清人所輯。
賞析
此為送別詞。范殿監,名字經歷均不詳。詞中充分地發揮詞的聲情美,巧妙地利用疊句的迴環往復,造成形式上的錯落有致,一詠三嘆,以參差不齊之句,寫鬱勃難狀之情,使人恬吟密詠之中,更強烈地體會到詞人低回縹緲的別離情緒。
首句“懷歸”二字,點出方回此時正羈宦天涯,他鄉為客。“懷歸”之前冠以“終日”,則無時無刻不思念家鄉,盼望著能夠早日歸去的滿腹牢愁,已經溢於言表。這種心情之下,又要為朝夕相伴、志同道合的摯友送別,所以詞人這兩者之間連以“翻”字,頓時把客中送客,宦愁加離愁的悵觸和傷感全盤托出。這一句自王勃“與君離別意,同是宦遊人”(《送杜少府之任蜀川》)化出,但變曠達為執著,層深渾成,感情更為沈鬱。
“春風”句點時、地。“祖”,古代出行時祭祀路神的一種活動:“祖席”,引申為餞行酒宴。春風駘蕩,風和日麗,本來正宜於與知友郊外踏青,水邊飲宴,現卻要南城陌上的長亭為他餞行,這樣,平常的敘事被塗上了一層濃郁的感傷色彩。
“便莫惜”句寫離宴。“卷白”,即“卷白波”。宋黃朝英《緗素雜記》卷三:所謂卷白波者,蓋卷白上之“酒波耳,言其飲酒之快也。”詞人只以一句席間的勸酒辭即代替了以上之一切,使主客二人,悒悒寡歡,愁顏相向,以酒澆愁之場景如目前。“卷白”之上加以“頻”,“頻”之前再加以“莫惜”,“莫惜”之上再以“便”字承上句轉折,語氣沉痛,字字重拙。友情之篤,分攜之苦,見於言外。
上片最後幾句是一疊句,以聲傳情,點醒臨行即。這個時候,席間奏起了淒婉的驪歌,那可能就是催人淚下的《陽關三疊》吧!悲涼的樂曲席間迴蕩,也離人的心頭迴蕩,似乎提醒、催促著行人立即上路。三字短句迴環反覆,“動”和“催”字重複出現,都深化了此時此刻離人茫然若失的惆悵。
下片構想別後的情景。前兩句一問一答,描畫出一幅山程水驛、風雨淒迷的古道行旅圖,把詞人對范殿監體貼入微的關切之情具體化,形象化。“臨水驛,空山驛”的一再詠嘆,更是把野水空山,荒驛孤燈的寂寞和淒涼渲染得淋漓盡致。結拍兩句,筆鋒陡轉,振起全篇。一別而後,千里相隔,臨清夜而不寐,睹明月而相思,這當然是去留雙方將面臨的淒婉現實。
然而方回“明月相思千里隔”之前加一“縱”字,立刻使地域上的千里相隔失去了應有的份量。真摯的友情將會超越時空,全詞就“夢咫尺,勤書尺”這樣語重情長的再三囑託中結束,餘音裊裊,令人回味。